《心宿》迎尘

3、第二章

　　【二】

　　顾清想，如果她起来生气、骂他、打他、或者哭着说：你这个流氓！——的话，可能觉得这辈子，还有些希望。
　　可是，她的态度是那么的平淡。那原本干净白皙的床褥，变得凌乱不堪，充满各种暧昧的液体与气味。
　　她无视身后人的视线，拔腿走进厕所，打开花洒。水，顺着身体落下。
　　她笑，看着自己身体的痕迹，原本她也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是，醒来却没有那份心思。
　　只是很想清洗身体。
　　昨天——没有避孕。
　　不是第一次，身体并不痛苦，只是心，有点痛。
　　昨晚，又哭了。顾清，只是不停的吻着自己的眼泪说：“秦思，我爱你。”
　　从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子温柔的对自己说。
　　当时，自己却不是流泪，而是满脸春光的说：色痞子，这种时候才说这种煽情话！可看清楚你了！
　　而那男孩，却不甘休的继续折磨他爱的小妖精。
　　当时，他和她，一样十六岁，初尝禁果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年少无知的——怀孕。
　　当时他，刚知道自己患癌。
　　少女白着脸说：“孩子……怎么办。”
　　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怀孕了大不了堕胎，现在科技那么好，无痛的人流到处都是。
　　可是此刻，却有一种，顾言和自己的孩子，没了，下次不知道还有吗。
　　爱情，都是盲目的。
　　她想，自己和他的孩子，会像谁呢？自己希望像自己多一点，像父亲，不知道怎样祸害人类，长得瞎好看了。嘴边浮起淡淡的笑容，当时她认为，他，一定会娶自己。也一定会让自己和孩子过好生活。
　　可是，想法究竟只是想法。
　　当时少年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但少女，哭了。
　　少女很少哭，继十岁那年，顾言生水痘，可是他却说自己快死了，她急的都哭了说：不会死！然后哭了好几天，把双方父母都吓到了，直到他水痘褪去那日，才安息。
　　可是之后，轮到少女生水痘，但她却说：“是不是言大你传染给我之后你就没事了？太好了。”
　　少年当时却和她一样，孩子气的哭了。少年原本也是认为自己是个比同龄人成熟的孩子，可是遇见她，却变得完全没有这回事了。幼稚、小气、调皮这种乱七八糟的脾气，全部都出现在这自小，被家里长辈称小大人的身上。
　　他把自己的下巴，枕在少女的头顶，182和158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好。
　　他没有说对不起，他只是握拳，听到她怀孕，不是不开心的。
　　还想，会像自己还是妈妈呢？
　　还想，要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只是几分钟，他真的想娶她，拉着她跑去任何一间珠宝行，让人把最漂亮的婚戒拿出来，要和她结婚。
　　他成绩很好，成为跳级生不是问题。凭自己家庭，还有头脑，绝对可以让她过上好生活。
　　可是，以后呢？以上幻想，前提是自己活着，可是自己走了，留下她。她怎样面对？
　　以后，女孩的风景不会有自己。
　　以后，女孩的合照再也不是和自己。
　　以后，也许站在她身边的，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医生说最多三年的寿命，他却足足熬了八年。医院的人都说是奇迹，可是谁知道，剩下那五年，都是凭着那股执着活下去的。
　　——想要看你多一天。
　　——再多一天。
　　就这样，多了个1827天。
　　那之后的几天，去做了人流。当时女孩和男孩，三个月没讲话。
　　从前只是三十小时不讲话，他们都会忍不住，可是这次，男孩没勇气，女孩没心情。
　　直到三个月的那天，男孩晕倒了。
　　病房中，女孩得知男孩的病情。
　　突然哭了。
　　她明白，都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责怪这个，一直，最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