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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连理枝之阿根 ...

  •   浅秋的初阳透过纱窗,轻轻悄悄地在青砖上移动着脚步。荷花的清香袅袅地随着风儿钻进红纱帐,逗弄着四散的发丝在洁白的肌肤上打转。玉簟微凉,床上的人皱着眉伸手摸向身边的被子,摸到一处极软极温热的去处。
      “呵,好暖和~”花十二循着热源靠了过去,埋头在其中蹭了蹭脸。好像后背还有点冷,胡乱抓了什么东西过来环绕住身体,终于发出一声舒服的叹谓再次沉沉睡去。
      日头高升,花棂窗外投影出一个人影:“阿郎,该起身了。”
      “呃。。。”花十二缩了缩脑袋,“让我再睡一刻钟。”
      “可是。。。”窗外的小童一脸为难,“你昨夜吩咐我无论如何都在要在巳时之前叫你起床的。”
      “。。。”花十二想要抓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动了动身体突然察觉出些许不一样,“司命?!”
      “唤我何事?”此时的司命正搂着花十二,一身紫袍大开,胸前风光尽数展现在人眼前。
      “你为何在我床上?”花十二从司命怀里挣扎着爬起来,抓过不知何时踹到床尾的被子包住自己,只余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
      “昨夜我应承了曼卿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却不曾想你喝了个酩酊大醉,我又有些累了,就在你这里歇下了。”
      “胡闹!”花十二气急败坏地嚷道,“我这里又不是没有准备房间给你!”
      “曼卿说这件事十分要紧,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是我试了各种方法都叫不醒你,只好与你一同睡了,待你醒了好第一时间告诉你啊。”
      “罢了,你且说什么事。”花十二深吸了一口气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司命附在花十二耳边一阵耳语。
      “此事我已知晓,今日正打算去。。。啊!”十二郎正欲起身下床,不料被司命一把拉住手压在床上,“你要干什么?!”
      司命紧紧地盯着他的嘴角越靠越近:“嘘,别动。”
      “再闹我不客气了啊!”花十二伸出手试图推开司命。
      司命抓过手往他嘴角抹了一把:“看,你睡觉流口水了。”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小十二,你的脸好红~”
      “被你气的!”
      “小十二,你的手好滑~”
      “再乱摸剁手啊!”
      “小十二,你的嘴唇好软~”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你喝醉了,我偷亲了一下~”
      “你怎么不去死啊!!!”
      “轰”地一声,墙面裂开一个大洞,一团紫色的□□风驰电掣地擦着众人的鬓角飞了出去。
      花十二穿着寝衣从里屋出来,看了一眼站在外面听壁脚的混账东西们冷哼一声:“蒸好茯苓糕在门口等着我。”
      “是。”众人应道,互相推来挤去扮着鬼脸。
      “再有下次,你们就和文昌神君作伴去!”
      “晓得了!”一帮人笑着作鸟兽散。
      花十二穿好衣裳出了院门,见司命还瘫在一堆断砖之中,就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死了没?”
      司命灰头土脸地抬起了头:“唉,也不知道是谁大清早的直往我身上钻,扯都扯不开。一觉睡醒就翻脸不认人,好心帮他擦口水还要被踢出房门,这样悲惨的遭遇真是听者心伤,闻者流泪,简直是惨绝人寰啊啊啊 啊啊啊!”
      花十二一脚踩在司命的脚踝上:怎么办,我好想杀了他!虽然他死了很多事情很麻烦,可是我好像真的忍不住了!用刀子把他捅成马蜂窝怎么样?还是吊起来扎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针?不然直接丢到长庚的炉子里烧死他也不错!

      “咚!咚!咚!”一个半大的少年穿着粗布长裤,赤裸着上半身,正举着斧子用力地向一棵桦木砍去。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蜿蜒而下,流过黝黑的面颊,流过健壮的胸膛,流过紧实的腰腹,最后湮没在土黄色的布料里。
      “轰隆隆。。。”随着一声巨响,那棵高大的桦树终于倒了下去。少年正才腾出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直起腰吐了口气,向山下远眺——那就是京城!
      少年只在爷爷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京城的事。那里有高耸的城门,威严的军士,热闹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品,达官贵人们或骑着高头大马在平坦的街道上经过。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在京城里顶耀眼的就是皇宫,那是一座红墙绿瓦的恢宏建筑,一个人想要绕着皇城墙根儿走一圈,怕是走上一天一夜也走不完。皇宫里住着天下最大的官儿,我们要称他作陛下!
      爷爷从来没有带少年去过那里,他总是说:“皇城下的阿猫阿狗都和皇帝陛下沾着亲,我们惹不起的。老实儿地在家待着,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去。”
      可是爷爷却等不到自己长大就撒手人寰了。夏天时的一场风寒夺去了爷爷的性命,少年穿上了爷爷留下的粗布麻衣,拿起了爷爷留下的磨得锋利的斧子,继承了爷爷留下的烧炭事业。
      砍树,烧炭,砍树,烧炭。整个秋天,少年都在重复这两件事情,黑得发亮的炭在屋后堆起一个小山坡,像少年身上虬结的肌肉。爷爷说自己从小就黑,丢在炭里都分不清哪里是炭,哪里是人。每次听到爷爷这样说,少年总是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只要我笑起来,爷爷就能看见我了!”
      “哈哈哈!”爷爷的笑声穿过森林,惊起飞鸟无数,“对对对,应该笑!应该多笑!”
      “哈哈哈!”少年的笑声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和活力。
      随着天气一点一点地变冷,少年的心也开始躁动。他小心地将木炭摆上牛车,反复确认绳子有没有将油布扎好,老牛吃饱了草正舒服地打着响鼻,白色的水汽从它巨大的鼻孔里喷出来。明天就是自己第一次去京城卖炭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少年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他嘴边叼着一个馒头,双手将散乱的头发牢牢扎好,到屋后牵出老牛。牛车也是爷爷留下的,用的是上好的板子,虽然不好看,但是很结实。
      少年沿着山路缓缓前行,车辙在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印子。偶尔车辙磕在山石上发出“嗑哒嗑哒”的响声,惊起草丛的小动物一阵狂奔。少年被逗得哈哈大笑,兴起了就唱一首爷爷留下的山歌:“世人都道神仙好,我说凡人更逍遥。休提那,修仙格物心似雪,莫如做对鸳鸯并头游,青纱帐软滚红尘。”

      一路下了山,过了田野村庄,来到城门外,少年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爷爷所说的城墙,果然好高啊!少年用手搭起了凉棚,眯着眼看向城墙上神情严肃的军士以及他们紧握在手中的雪亮的长枪。真威风呀!少年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哞~”身后的老牛见小主人半天没有动静,不耐烦地踢了踢蹄子。
      “嘿嘿嘿。”少年察觉到老牛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尽量收回四处张望的眼神,默默地排到进城的队伍后面。
      接过公验,守门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又示意他把牛车上的油布掀开,仔仔细细将牛车检查了一遍才放行。整个过程少年都紧张地不敢呼吸,好不容易穿过城门,少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大唐最繁华的都市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展示在他的面前,这个小小的少年也并不知道在这个都城里他将会遇到谁,又经历什么样的悲欢离合。现在的他只是个被长安的雄伟震慑住的小小儿郎:眼前这一条宽阔的大路一定是爷爷说过的朱雀大街吧?两边高大的槐树真是烧炭的好木料啊!咦?为什么我还在想烧炭?少年为自己脑海里“三句不离本行”的浅薄思想而感到羞赧。
      日头高升,少年虽然觉得这里样样事物新奇好看,也知道该先把身后的一车炭卖掉。于是他拉起老牛回忆起爷爷生前对他说过的西市的位置。穿过繁华的朱雀街再一路往西就是西市了,听起来很简单,少年却紧赶慢赶地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少年牵着牛车进入西市,热闹的场景汹涌着想他扑面而去:鳞次栉比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招徕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视野。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贪婪地想要把这京城风光尽收眼底。包子笼屉里蒸腾而出的肉香,活灵活现的面人儿,五颜六色的风车,还有围着一大群观众的百戏杂耍无一不让少年驻足良久。原来这就是京城啊,真好!
      少年将牛车拉到一棵柳树下,掀开油布的一角露出上好的木炭,然后坐着树根下掏出怀里的馒头认真地吃了起来。从早晨到现在米水还不曾打牙的少年真真是饿坏了,但是馒头又太干,一口吞下去险些噎死,他一边伸脖子打着嗝儿一边去解下牛车上的葫芦往嘴里灌水。老牛看着小主人的蠢样子默默地别开头,借着敢苍蝇的时候尾巴猛抽了几下屁股。
      “这炭怎么卖?”
      “两文一斤。”
      “哈哈哈,少年郎,你去看看整个西市哪有你这样贵的炭?”
      “这位阿郎,你也去看看整个西市哪有我这样好的炭?”
      “有意思有意思,来一百斤,不过你要给我送到府里。”
      “成交。”
      “某看着你这牛车有些眼熟,你是。。。”
      “以前是我爷爷来卖。”
      “哦,原来你是老钱头的孙子。”
      “恩。”
      “你爷爷呢,今年怎么不见他来卖?”
      “爷爷他去了。。。”
      “可怜呐。。。”
      “这儿就是府上了吗?”
      “正是,你把炭放在角门里面即可,进来歇歇脚吧。”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卖炭呢。承您惠顾。”
      少年在集市上坐了半个下午只卖出去五百斤炭,毕竟能消耗起两文一斤的银丝炭的人家不多。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牵了老牛要回家,只是在回到朱雀街的时候,他往北边看了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皇城就在那边。爷爷说那里红墙绿瓦,气势恢宏,还住着天下最大的官儿,要不要去看一眼?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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