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8 章 ...
-
「他们一直在请求你吗？」
多罗西握紧手中的刀，鲜血从银线似的凹槽落到泥土里。她面前是一张新鲜的伊兰兽的皮毛，她刚刚把它剥下来。这种常用的小型凶兽皮毛，她已经能剥得很熟练了。
皮毛的中央是仍然在微微抽动的心脏。相对皮毛的空间来说，它过于渺小了。
多罗西迅速裹好这颗心，坚韧的植物纤维利用骨针缝合好毛皮的裂隙。没有一滴红色沾在雪白的毛茸茸的外皮上，多罗西就像捧着一个活生生的泛着银光的雪球，准备去往神树。
银色的眼睛，月神一脉的私生子。
多罗西第一次注意到向自己祈愿的人的眼神，令她意外的是，那个男孩就像是完全不想接受第二次生的机会一样拼命地逃跑，他银色的眼睛里不是婴儿的纯净，而是恐惧和怨恨。
“你不爱人间，兽神已允你转生，庇佑你来世，为何恐惧。”
她第一次停下来问话，当然也是第一次追击大龄的私生子。然而对方只顾着逃命，跌跌撞撞翻下山崖，一口气砸晕了两头伊兰兽，自己也人事不省。
“不知道他会转生成什么贪心的生物。”多罗西这么想着，跳下崖去探察兽类的脉搏，好在只有一只是死透了的，“兽神在上。”
本能地，她的念突然流动到了眼前，粉红色的，黏稠的念力从手中的银球里满溢出来。她立即折身返回山崖下，哪里还有那么多只伊兰兽的身影，不过是些乱石土块。
被他逃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野兽的直觉带领着她奔向崖底的深处，那里有一条狭壁可以通往外界，这是月神一脉的秘密。
淡淡的粉红的念力在幽深的谷底星星点点，越来越淡，男孩已经跑进狭壁一线的入口，多罗西只来得及捉住他的一只手——苍白，细瘦，都是并不属于十二岁的男孩的形容词。
多罗西轻易地折断了它，并把它的主人拖了出来。神奇的是，多罗西在这条手臂上完全看不出折断的痕迹，于是她手起刀落又剁一手。
“啊————”男孩尖叫着瘫在菌丛和野花里，粉红色的念迅速从他的胳膊上消散，露出手臂上巨大的创口，可怜的皮肤死死拉扯着骨肉，大面积的擦伤让他面目全非。
“你向我祈愿，我来助你，你为何逃跑，还要欺骗我。”多罗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她甚至蹲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嘶嘶抽气的狡猾男孩，他长得跟雷恩那家伙很像，银眼睛，绿头发，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眼睛要更暗一些，像是要下雨前的天阴云。
“我何时向你祈愿！”男孩体力不支，低低吠叫起来，“何时说过我要去死！”
多罗西愣了一下，她一脚踩着后心，一手拎着他废掉的手臂剪到背后，顺便摸出自己怀里的肖像对着看了看，“雷姆勒斯·加图亚，是你。”
“如果这个人向你求死，那么这个人不是我。”
多罗西疑惑地看着他，就仿佛是当年伊尔迷在看多罗西一样，“你在说什么鬼话，自然是你祈求之后，母上才能听见你的声音，得知你的姓名，我也才能去找寻你，帮助你。你不爱人间，兽神自然允你去投别的路。”
脚下的男孩猛烈挣扎起来，鲜血迅速地从他体内流失，然而他自己知道，这所有的举动都是对生的渴望。
一连串的听不懂词组从他嘴里冒出来，多罗西直觉那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她略略松开了脚上的力道，背部肌肉立即蓄力想要奔逃。
多罗西一脚踩了回去。
男孩咳出一口血，肌肉安分了，嘴巴没停，“贵阿斯特丽德，您的母上在骗您。”他生怕多罗西再来一下直接要了他的命，做出一副臣服的样子，“我随我父，不信兽神，如何会对兽神祈愿，尊弗兰克家如何会听到我的祈愿。”他一口卢姆塔语讲得很生硬，简直是一个词组一个词组强行往外蹦，“加图亚家以金钱出卖我的姓名给尊弗兰克家，他们联手蒙骗了您，贵阿斯特丽德。”
多罗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一向懒得思考问题。母亲出了错还是少年在撒谎，对她来说不喾于思考卢姆塔族是如何诞生的，或者卢姆塔对兽神的信仰是如何起源的。
她的念包裹住了少年，她感觉到所有细胞发出的信号，于是她明白他渴望活着。
「他们不爱人间」
但是他显然很想继续活在人间。
多罗西彻底松开了脚，她的念化作微光融入了少年的身躯，真正治愈了伤痛。
少年有些惊奇地爬起来，他的脸上糊满了富含腐殖质的污泥，但是一双眼睛还是银亮的。
“如果你改变想法，我就会知道。”多罗西不咸不淡地警告他，她逐渐摸清了一点自己念能力的想法，但是还不确定，“我的念永远跟随你，兽神在上，愿你永远热爱人间。”
少年抽动嘴角，似乎是一个笑，但是没有成功，他迅速地从狭壁间冲了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多罗西定定地望着那一线的光明，半晌拿起被她抛在烂木头上的毛皮包裹去神树交差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