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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2) ...

  •   我忽然想起很久前与谯先生的对话。
      “先生,您既然认为我适合给诸葛丞相立传,可为什么从不和我谈起丞相?何况,您与丞相常年共事,不是更适合为他立传么?”
      先生不肯多解释,只说:“就因为你没有真的见过丞相,你才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

      整个……星空吗?广袤无边、绚烂夺目。不仅看见而已,我真的可以把住它,把它从遥远的天际引入竹帛之上吗?面对这浩淼苍茫的责任,我又一次感到自身的渺小,而赵直向我点点头。
      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
      这一笑,我忽然发现自己竟安安稳稳坐在斗室之内,手提一支未干的狼毫,《季汉书•昭烈皇帝纪》平铺在我面前的几案上,赵直坐在我身旁。这时,门被“笃笃”地敲响,谯吉在外面催促:
      “陈公子,该吃饭啦!”
      “是,马上就来。”我揉揉眼睛,“方才是梦吗?”
      “你所见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赵直笑道。
      “那么,黄巾军的四句歌是什么意思?”我问。
      “啊,这是个很好的话题!”赵直兴奋起来,“很少有人知道‘苍天’的确切含义,他们肤浅地认为这是对汉朝的泛称。早在汉顺帝时,就有道士宫崇献《太平经》,书里说汉朝得火德。按照五行生克说,火生土,取代汉朝的下一个朝代将是土德;而五行里木生火、木克土,因此木兴则汉行,木色为苍,‘苍天’正代表着汉朝的气运,‘苍天已死’是指大汉气运将终……”
      “爱卖弄的人。”我嘀咕道,决心打击一下他眉飞色舞的兴致,“好了!收起那些鬼画符的东西吧。实话告诉你,我的史书中没打算写五行志。”
      “你……闭上眼。”他有点恼怒。
      “我哪儿也不去……”
      事实上他说出这三个字时我根本没的选择。
      “……可以了”
      我看到一位藜杖布袍、黄巾抹额的中年男子点燃了一张符纸,待其燃尽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纸灰收起,小心翼翼地把它溶在一碗水中。这显然是五斗米教中人。汉国要地“汉中”,曾是五斗米教教主张鲁的根据地。为了彻底驱除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的影响,先主昭烈皇帝与诸葛丞相很费了一番功夫。我本想对眼前的一幕表示不屑,可看到那中年男子的信徒接过“符水”时虔诚的姿态时,讽刺的话竟难以出口。
      “这就是……”
      “你说的鬼画符。”赵直道。
      信众饮下符水,气色竟一下子好了许多,赵直继续道:“符没什么特别,水则是对症的药水。问题不在这里,我无意宣扬道法或者医术。陈寿,太平盛世中为一己野心、假托鬼神、煽惑百姓的人是鬼道邪徒,而在民不聊生的末世里,”他指指中年男子——张角,缓慢有力地说,“他给百姓的不是符水,而是希望。”
      从此我再未指摘过赵直的信仰,也决心真的不写五行志,因为我的确搞不懂。
      ……

      那段时间我频繁穿梭于无法想象的各个时空,赵直像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玩伴的顽童,以他突如其来的兴趣为唯一准则——至少我认为是这样,把我跌跌撞撞地拽来拽去,使我一次次错过询问谯先生时局的机会。先生说他要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我屡屡想与先生比肩去做这件事:哪怕还不知它究竟是什么,而赵直总是自说自话地打断我。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他十分自大地指出。
      “别想把我当傀儡!”我颇为恼怒。
      “是吗?你竟会这样觉得?”他抓抓头。
      “没错!还是个完全不必顾及其感受的傀儡!至少,以后你能不能事先告诉我要带我去何时何地!”我抱怨道。
      “哦。可是,”他很乐于看到我的窘态,“没心理准备才比较有实感嘛!譬如这样——”
      这一次,连“闭上眼”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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