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蔻》碧草疏桐

1、鸳鸯蔻

　　杨柳绿春风，慵懒于屏，翠簪于束，江南的确润得有些乏味了。
　　宁婉嫣，也就是我，宁家二小姐。宁寒月，我姐姐，容貌与我相差无二只是左肩多了颗朱痣。道士说，那是一劫——血劫。
　　一
　　一日，府中来有贵客，裴庄少主——裴辰渊。薄唇、挺鼻、剑眉，不愧是江南女子津津乐道的对象。爹爹特意让我姐妹俩献上一段羽衣舞，霓裳女子，婀娜优鸷。至此，我与姐姐便成了他的蓝颜知己。随后，便邀我俩去他庄上小住。
　　“姐姐，去吗？”我忐忑不安，总觉此行不宜。
　　“当然要去，裴庄可是无数人争着要去，却是没有这份福气，我们怎能不去参观参观呢，裴公子，你说是吧？”姐姐的脸上泛起两片微红。
　　“婉嫣，你也是要去的吧？”裴辰渊将那漆黑的眸子投向了我，眼中充满了期切之情。
　　“我……我，听姐姐的。”仓促之间，却没有听见姐姐的回答。
　　二
　　“婉嫣，这里的桂花糕很好吃，你来一块吗？”“婉嫣，后山的金菊开了，和我一起去看吗？”“婉嫣 ，市集在开庙会，你去玩吗？”……
　　终究烦了每日的问语，躲入姐姐住的西屋，果然安静了，连花开的声音也听得到，静的有些可怕。姐姐不知怎么了，自从进了裴庄，脸上便有了一抹幽怨，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了。
　　“嫣儿，你去叫裴辰渊裴公子跟我们去看庙会吧。”姐姐的声音永远那么温柔，宛似天籁。
　　“为什么要叫那个人呀？只有我们俩去，不是更好吗？”不解的转动琉璃色的眼眸，光泽咤失。
　　“我们不认识路呀，这可不是杜府，裴庄到市集的路远着呢。”姐姐的说话不无道理，可我的确不想让那人去。
　　“那好吧！”我只得点点头，同意姐姐的决定。
　　市集.
　　"辰渊,这盒鸳鸯寇很好呢,能不能?"姐姐捧着那盒血红般妖艳着散发香气的鸳鸯寇说话时不自觉泛器绯红.
　　"当然,你是婉嫣的姐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盒鸳鸯寇就是你的了."接着辰渊将目光转向了我"婉嫣,你还要什么?"殷切的目光后还有姐姐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动,一阵寒意涌上心来.不,那不是姐姐,姐姐那么温柔,那么端庄,不可能把那样冷漫的寒光射像我不会`````
　　三
　　"嫣儿,嫣儿,你醒了就好,唉,别起来,我来给你喂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天凉也不多穿点衣裳,瞧,染上风寒了吧!"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这怎么这么熟悉呢?我怎么又回到裴庄了,我不是在集市吗?眼睛.对,是眼睛.可是,是谁的眼睛呢?我,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嫣儿,想不其俩就别想了,来,吃药吧!"姐姐的那双眸子似乎能看穿人的心事,温柔似水,和在宁府时一样,可为什么到了裴庄就变了呢?"
　　"姐,你还记得十年前吗?那时我七岁,你九岁.有一次,我们去荡秋千,我不小心摔在地上,把腿给摔伤了,为了不让爹娘知道,你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守在我床边照顾我,你还答应我,等我好了就再去荡秋千.可是,现在已经十年了,姐你却还没有陪我去."不知道为什么一不留神就想到以前的事.
　　"恩,姐答应你,等你病好了,姐再陪你荡秋千,这次姐一定说话算数,我发誓骗人就是小狗."姐姐不知怎么了,说这话时手却在抖,不小心将装药的碗也大翻了."别动,姐再去给你盛一碗."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洒在地上的药汁似乎变了颜色,褐红中似乎透着点绿,宛若狐媚女子妖艳的眼睛.眼睛,又是眼睛,算了,不想了,什么绿药,什么女子,大概是我眼花了吧,谁一觉便好了.
　　四
　　月色撩人，窗前的鸢尾开的正盛，那抹沁人的红，此时却好是一种鲜红的液体。
　　“婉嫣，婉嫣？你睡了吗？”门外传来裴辰渊温厚的嗓音，倒是与这月色万般相配。
　　“怎么？”还是对这位裴庄少主不放心，玩世不羁的容颜下必是不安定的心。
　　“你能出来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我在落枫亭等你。”若不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我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落枫亭外。
　　几簇芍药开的妖娆，却被那富家公子破坏了美景，果是事不如人意呀。佛家有言：花前渡众生。怕是这裴辰渊怎么渡也不行吧！
　　“说吧，你有什么事。”原本泠泠之音，此刻却冷若冰霜。
　　“我，我就是想问你，你那天为什么会在集市晕倒？”
　　“就这样吗？”
　　略一沉思，他随即点了点头。
　　“好，我告诉你，偶感风寒罢了，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能，如果是风寒，那这是什么？”
　　五彩的漩漪玉极为耀眼，刹是惊人，不艳而美，似初生的牡丹，娇贵天成。
　　“这是什么？”丝丝的清凉滑过指间，透心的清明。
　　“是筠玉，平常无异，甚至是佛家之人梦寐以求的佛玉。可是，此物一但与脂粉气相交，再配有阳光射下，便成了使人失去神志的迷药，世间不过十来块，且都藏于木华寺中，怎么有一块在你这里？”
　　“关你什么事，我偷来的还不行吗？”却是挡不住的闪烁。
　　“好，不说这，那你房里地上那滩药是怎么回事，这该不会也是你自已放下吧？”依然是笑脸吟吟的面容，依然是轻轻的呢喃声，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据的威严。
　　“我那是……我……”，我的确不知怎么回答，“你为什么擅自入我房间？”
　　“我……”这次轮到他语塞了，“这事后再说吧，你先告诉我绿药是怎么回事，我查过了，厨房的人说煎药时只有管家进去过，我问过管家，他那时却到苏州置办东西了。”
　　“婉嫣，我希望你告诉我真相，好不好，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不原告诉我，难道是你心甘情愿的吗？”刚刚还有些强硬的语气片刻软了下去，无助地倚在亭柱旁，眼中三分心疼，七发无奈，让人看了心疼。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做你的裴庄少主吧！”其实我也真不知道，只为—让他死心。
　　“你教我怎么安心，那是你，那是婉嫣呀！”眼中尽是颓废，又瞬间亮了起来，“你放心婉嫣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跟着你的。”
　　快速转身离去，只怕也止不住那决堤的泪水倾池而出。若再盯他几时，怕也会答应他的。
　　迷糊之中好似有人冲我哭喊"对不起,````"接着便是一声叹息,周围簌的冷了下去.

　　日上三竿好久没谁的那么沉了,哦我想起来了,姐姐昨晚在我房里防了些拘柔草,安睡定神.
　　"嫣儿,走,到饭厅去,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冰酶酥.难得有空闲,我们姐妹俩好好聚聚."记得上次吃冰酶酥还是在五年前我摔倒在秋千下,姐姐专门做给我吃的,冰酸中带着丝许甜味,松脆可口,从那以后,我便爱上了它,知识姐姐再也没给我做过了.
　　"恩,走吧."机会不可失,却不可枉得.
　　晶莹的酥壳上洒了些许白菊粉,吃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知识,姐姐为什么要下毒呢?"拘柔草与白菊粉本是上好的补药,可一旦合起来,便是天下奇毒,我也知识在爹爹的藏书库中见到够,却想不到,姐姐如今竟用它来对付我,胃里传来一阵绞痛,怕不只是绞痛,更还有心痛.
　　"嫣儿,在没有遇到辰渊之前,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遇到辰渊后你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和我相貌无二,为什么辰渊单单喜欢你呢?"姐姐此时像尽了发疯的妇人,抱着瘫在地上的我,呢喃自语.
　　"因为我爱的是婉嫣的心,而非她的容貌."迷离间总算听见了辰渊那略带调侃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些希望这声音永拌我左右."婉嫣,婉嫣,你怎么了?"意识有些淡了,往事如烟,历历浮在我眼前,荡秋千,学羽衣,弹霓裳,拼得最后一口气.
　　"裴辰渊,只要你敢碰我姐姐,我狠你一辈子."
　　“姐姐，你最重要的人是裴辰渊，而我最重要的人是姐姐呀。姐姐，你说过要陪我荡秋千的，你为什么不守诺言呀？”
　　……
　　红颜坠，已是万年。
　　怎奈何，此番相碎。
　　五
　　有些事似乎不曾发生过，却又的确发生过。
　　是的，我没死。或许是阳寿未尽，也或许是命不该绝。不管怎样，我，还活着。但姐姐和裴辰渊都不在了。
　　是小时侯为姐姐算命的那个道人救了我。据说他刚修得无上道法，算出姐姐那一劫的时间，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据说，我只是吃了少许冰梅酥，毒性不大，才能得救；而裴辰渊见我去了，便将那一整盘的冰梅酥吞了下去，只怕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术了。据说，姐姐见裴辰渊吃下了毒冰梅，也伤心欲绝，拔剑自刎了。
　　我多么希望那都只是据说，哪怕结局我死了，但尸体是不会说谎的，连个善意的谎言也不肯编造，一切都已成事实。
　　其实，我早已知道是姐姐下了毒，木华寺方丈其实是我和姐姐的舅舅，曾送给姐姐一块筠玉，并教了我和姐姐天下无双的易容术，我自小易容成姐姐的容貌，十几年来，一直不肯揭下，谁也不曾知道我真正的容貌，其实比姐姐更加倾城。
　　姐姐易容为管家与他的老伴，谁也不曾察觉，只有我知道，不为别的，只为她是我姐姐，和她指间绕人的鸳鸯蔻。
　　姐姐生性爱书，爹爹书房中大半藏书皆被姐姐熟记于心，怎会不知道这天下绝密的毒药——拘柔草与白菊粉。
　　我最爱的是姐姐，所以我甘愿为之而死。裴辰渊最爱的是我，所以甘愿与我同眠。姐姐最爱的是裴辰渊，所以甘愿拔剑自刎。
　　周庄蝴蝶梦，何时了？
　　六
　　亲手在左肩点上一颗朱痣，久违的容貌重见天日。姐姐与裴辰渊都死了。江湖传言，却是宁婉嫣与裴辰渊双亡，一位属于剑杀，一位属于服毒大概是为情而亡吧。也难怪，他们只知宁寒月左肩有一颗朱痣，却不知，劫尽痣消。也罢，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会认识我了。
　　骊山，他俩和葬之墓，孤鸿雁飞斑鸠乱鸣，莫不凄凉。
　　“姐姐，你总算和他在一起了，虽然用的是我的名字。我会为你好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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