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贪欢》应晚

8、第八章

　　话回到宁玥的来意。

　　宁玥干脆抛出地雷，看眼前这个堂姐是否真是没心没肺。

　　“我今日给祖母请安，在门外听到祖母说要给欢姐姐招上门女婿。”

　　宁玥说完就起了身，福个身，告辞了。

　　她就说到这，后面就看她这个堂姐自己怎么做了。

　　不过宁玥出了海棠院花厅还是鼓出了一肚子气，她那个堂姐还真是脑子缺跟弦的，回想起那句不痛不痒的“哦”她都想替她大伯母抽抽个没心眼的，看能不能把她抽醒了。

　　其实宁欢儿也不是有意装傻充愣，只是一时太过意外没反应过来，是个慢半拍的。

　　回了自己的屋子，“杜嬷嬷……”只是话到嘴边宁欢儿却不知该说什么。

　　杜嬷嬷赶紧应了一声，粗大而又布着老茧的手覆上那只搭在榻边的无力的手。

　　自来到此，她一直抱的想法便是女子肯定要嫁人的，而且还嫁得早，而且还是盲婚哑嫁。赵氏无意给她灌输的观念便是如此。

　　这咋地平地一声雷，她不用嫁人了？

　　她想过最坏的打算，嫁了个不如意的郎君，或丑陋，或粗鄙，或花花肠子，哪怕是个小老头！好歹自己能当家做主不是？嬷嬷也说过再不济，她也是宁府长女，宁府不会让她去做个妾。

　　她只肖手里有银子，良人还是凉人她都无所谓了，她自一个人按着自己的意愿活着。

　　可如今，却是说，她此生就这样困在宁府了吗？

　　还未开始，便已经看到了结局……

　　如赵氏一般，老死在这沉沉的深闺？

　　不甘！

　　她的心内汹涌着不甘！

　　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宁为玉碎的不甘！

　　希望坍塌了，四周一片昏暗，宁欢儿无处可依……

　　杜嬷嬷提着灯进来，一一将屋里的灯点亮。看了看那榻上泥塑一般的人儿，叹口气走到榻上双目无神的宁欢儿身旁，“小姐，你已经坐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只是听说而已，没准是大小姐听岔了，小姐放宽心才是。”

　　宁欢儿却一下子抱住了嬷嬷粗壮的腰，“嬷嬷……我害怕……”眼泪一下子涌出，打湿了嬷嬷的对褂。

　　哭声听的杜嬷嬷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这个孩子何曾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

　　早该哭一场了……

　　是以嬷嬷非但不劝，还给宁欢儿拍着背，“哭出来就好了……”

　　自己也跟着落了泪。

　　宁欢儿这一哭就将自己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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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听杜嬷嬷前来欲请大夫，这前日还好好地与自己回了王府，怎的就病了？

　　杜嬷嬷不得已将原委一一说了，只省了宁玥来访那一段，只道自己无意中听婆子嚼的舌根。

　　竟是哭晕过去了。

　　赵氏放下手中账本，想起那个雨夜里跪了一夜的孩子，那时她就知这是个倔的。

　　只是，要何等的心不甘情不愿，才会将自己生生的哭晕，晕了一天一夜发起高热来？

　　这可耽误不得！赵氏赶紧允了杜嬷嬷请医的要求。

　　只是，本还没影儿的事却是以讹传讹，赵氏当即摆起主母的架子，“杜嬷嬷也是我海棠院里的老人了，须知这嚼舌根子以讹传讹是府中的大忌。如今还把主子给吓倒了，若欢姐儿无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杜嬷嬷你能担得了的。”便是她赵氏，也担不了，何处去赔一个血脉？

　　“奴婢知错。”杜嬷嬷赶紧认错。来时心知会被责罚，可这不及小姐的性命，后半辈子的幸福重要。

　　“下去守着欢姐吧，待欢姐儿大好了，你再来领罚。”

　　赵氏早几日也被告知了这个消息。她这个主母要操持宁欢儿的及笄礼，为了便宜行事，老夫人不能不告诉她。

　　给宁欢儿加笄的正宾，老夫人也早已经有了人选。便是那日王府中与老王妃红脸白脸的林夫人。林夫人二品诰命在身，且亲自育有四子一女，在这女人生产犹如走鬼门关的时代，林氏是很让京中女人佩服的。端的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有头脸的人家都想请林氏作正宾，是谓抢手。

　　宁府如今可不一定能请得动这样有福又富贵的老夫人。奈不过宁欢儿身份硬，她有个郡主的娘，还有个王妃的外婆。这王妃外婆还与那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交情过硬。是以老夫人让赵氏去请，那是一点儿不操心！

　　老夫人也听说了宁欢儿病倒的消息。只是赵氏早已将海棠院上下敲打过，老夫人听到的只是宁欢儿夜里贪凉这才病了。

　　“怎如此不小心？海棠院是怎么照顾那丫头的？”老夫人最先想到的便是问责，及笄之礼在即，她可不容出了岔子。又给请了多年给自己瞧病养护的大夫去。

　　三房听说了，倒是去庙里上了柱香，“菩萨保佑，让那长房的丫头最好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吧！不是信女恶毒，实在是这丫头命不好，醒来也是无边苦海……”

　　咳，不提也罢。

　　宁欢儿昏迷了五天，低烧与高烧间或着，又有老夫人上面不停催问，一通下来，把海棠院折腾的人仰马翻。

　　三房的还以为菩萨听到了自己的祷告，虽也不忍，可一想到女儿前途，就又觉得自己做的应当，菩萨也认同了不少吗？

　　后来不知是谁向老夫人进言，怕是鬼祟作怪，何不请了大师做法？

　　谁曾想，白马寺的大师们才念了一个时辰的经，宁欢儿就悠悠转醒了。

　　老夫人手在松鹤院听了消息，持着佛珠双手合十念了好几个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宁欢儿醒来后喝药吃饭无比配合，赵氏原还怕宁欢儿想不开，如此看了两天没觉异常，便将自己的人撤了。赵氏没有往别人出安插眼线的习惯，实在是这宁府她也没什么可图的。赵氏更宁愿摆在明面上，除非情非得已。

　　赵氏的人才走，宁欢儿立刻便要下床来。

　　杜嬷嬷自是不肯，好一通劝。

　　听宁欢儿说是要写字，忙让人给备齐笔墨纸砚就着小桌子放在床上。

　　宁欢儿这次晕倒，乃急火攻心，大病一场，轻易补不回来。握着笔的手都抖了抖。宁欢儿立刻用左手握住了自己右手的手腕。咬着牙隽秀小楷写了一封短信。

　　又让嬷嬷附耳过来吩咐，嬷嬷听罢连连点头，小心折了信藏入怀中，又掏出手帕给宁欢儿擦了额间细汗。

　　掌灯时分，正是府里忙乱时候，杜嬷嬷趁着给宁欢儿去大厨房拿吃食的空儿行至一处，脚尖一拐，换了方向。

　　“我日间在花园里拾得一朵簪花，瞧着像是大小姐的，姑娘可否通报一声，让我进去让大小姐认认？”杜嬷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朵簪花。这簪花当然是赵氏给宁欢儿的小姐份例。

　　“什么？那可不成，我信不过！万一你将这簪花据为己有，不曾告诉小姐，回头小姐问起，我可怎么交代？”杜嬷嬷拒绝丫鬟的代劳。

　　守门的丫鬟是李氏从南方带回来的，没见过这么拧的婆子，当即有些生气，“等着！我去给你通报！”

　　气哼哼往里去了。

　　“有劳姑娘啦~”杜嬷嬷在后面赔笑。

　　丫鬟却是不领情，又哼了一句。

　　“杜嬷嬷？哪个杜嬷嬷？”宁玥回府不久，府里的人事还不太清楚。“诗未，我近日可有丢东西？”

　　诗未是宁玥掌管箱匤的丫头。

　　诗未当即摇头。

　　“不见。”

　　只当是有求于自己的。宁玥自觉没有那个闲时，饭都摆上了，自是吃饭重要。

　　“是，大小姐。”那丫鬟得了答复就要走，那老婆子，果然满嘴谎话，看她待会怎么奚落于她，哼！

　　“小姐，海棠院西厢那位身边的嬷嬷，夫家也姓杜。”大丫鬟书玉提醒。

　　西厢……

　　“等一下，请进来！”

　　“小姐让你进去，快些！磨磨蹭蹭的让小姐久等。”丫鬟还是没好气。本以为能出气一番的，现在却是要憋着了。

　　杜嬷嬷却是一通道谢，便是再不愿丫鬟也不好再摆着脸了。可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杜嬷嬷一进去，看到人一桌子的饭菜自知来的不是时候，又忙先福身道歉，“扰了大小姐吃饭，还请大小姐原谅，实在是老奴也不知选个何时候来才算合适，便唐突了。”

　　“嬷嬷请起，无碍的。”宁玥大意一挥手，“杜嬷嬷此来可有事？”

　　杜嬷嬷眼神看看四周看看。

　　“无妨，她们二人都是我的心腹。”早在丫鬟出去传信，宁玥早已将闲杂人等驱散了。

　　“这是欢小姐给要老奴给大小姐的信。”杜嬷嬷从怀里掏出信件。

　　宁玥拿着信，终于来了。

　　宁欢儿醒后她就一直等着海棠院西厢的消息，不想却听闻西厢一点动静也无。安静祥和，岁月静好的，她还以为宁欢儿接受了这安排。

　　——盼救之，必相报

　　只六个字，宁玥收起信放于桌边。

　　“杜嬷嬷帮我给堂姐递个话儿，便说，我们都是宁府的小姐，是荣辱与共的。不谈什么救的报的。”

　　宁玥略一抬手，就有丫鬟转身进了内室拿出了一小包东西。

　　将桌上的东西用指尖推了一推，“堂姐若信的过我，明日便把这个东西喝下去。杜嬷嬷放心，这东西于人无害处，不过是些让人昏睡几日的药物罢了，后面的事，母亲与我自会替堂姐周全。”

　　杜嬷嬷连连道谢。

　　却是多留了个心眼未做任何保证，这大小姐原来早就算好了小姐会来相求……杜嬷嬷一时心中惴惴。

　　宁玥也知会被怀疑，虽然心里不舒坦，可她也觉没必要做出施恩必图报的样子。

　　宁欢儿不招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姐夫她宁玥就很满意了。

　　二房在南方数年，丰衣足食自己当家做主的，宁玥是有些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