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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婚燕尔 ...

  •   柳依依,水潺潺,苏杭阳春三月天。
      “莞苏,三月初三良辰吉日,赐杭公子将迎你入门。”
      “是,娘。”
      “杭儿,三月初三黄道吉日,你便和柳家小姐成亲。”
      “是,爹。”
      一月之后,苏州刺绣名家柳家小姐柳莞苏将嫁入杭州丝绸世家杨家。消息飞卷,苏州人都知那柳家小姐是才貌双全的苏州第一美人,杨家公子何许人也,竟有此艳福。杭州城也众说纷纭,潇洒不羁的杨赐杭甘为何等佳人成家立室。
      罗扇轻舞,那一双眼眸,看不到一丝尘世的繁杂,如此透彻,如此纯粹。柳莞苏轻倚在湖心亭的红漆柱上,不久之后,她将嫁为人妻,而此刻,是喜悦期盼还是悲伤无奈?那张美丽的脸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浮现。
      “小姐,夫人叫你过去。”
      “恩。”莞苏轻声应到。
      “嫁衣做好了,是杨家的上等丝绸配上我们家的绝妙刺绣,美极了。”丫头覃青儿一脸陶醉。莞苏忍不住逗她,“你这般兴奋,莫不是想嫁人了?不如跟我一道嫁过去,青儿如此惹人喜爱,那杨公子一定喜欢。”
      “小姐……”青儿羞红了脸。“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才不要嫁,你就会拿青儿取笑……倒是你,都要嫁人了,却看不出一点儿新娘的心思。”
      她浅浅一笑,并不回答。没人能看懂她的笑,更不能读懂她的心。

      凤凰楼上三人行。
      “翩跹,你看这水晶糕,透亮晶莹,是凤凰楼的新菜品,我今儿可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待会儿给娘和赐晨带些回去。”
      “遵命,杨少爷。”杨翩跹打趣道。黎仲逸扬起嘴角:“赐杭兄,不久就要成亲了,你却还有如此闲情,为了一道菜跑来凤凰楼。何不等娇妻进门,你俩成双来品呢?”说完便是一阵大笑。“对,到时夫妻双双游,我和仲逸哥就乐得清闲咯。”翩跹故作坦然,却流露出点点悲伤。仲逸冲她一笑,那丝忧伤也就立刻被掩藏了起来。
      一旁的杨赐杭望着窗外,“娶妻……”他喃喃。
      前不久,杨太老爷寄回家书,说杨家早与苏州柳家定亲,只等杨赐杭加冠之年的三月初三,便迎娶柳小姐。现时日已到,要即时履行约定。二十几年前,杨耀祖将杨家事业发展到如日中天时却突然宣布把杨家大小事务全全交予独子杨居安,自己则去云游四海。此事为人津津乐道,却无人查明其因。二十几年里,杨耀祖只回来过几次,因此对于爷爷,杨赐杭也只有一个印象而已。
      三月初三,春色宜人。今日的杭州城热闹非凡,人群涌至,挤满了城门到杨家的街巷。杭州大户与苏州名门,如此气势不凡的婚礼自然不能错过,加之先前对柳家小姐的千番猜想,这门苏杭亲事更是引人入胜。
      鼓响锣鸣,唢呐声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缓而来,杨府上下已在大门外等候多时。走在最前面的彪悍白马鬃毛凛冽,马上之人正是杨赐杭,俊秀的脸庞交杂着男子的气魄和孩子的稚气。紧跟在后的是新娘的八人大红花轿,轿身红漆金边,刻有如意吉祥图;轿顶系金丝大红花,为杨家繁云锦所制;轿顶四角为凤头鎏金木雕。侍女各三人列在花轿左右,轿后数名侍女手持竹篮抛五彩金花。侍女之后是望不到尽头的家丁,推着乘满大大小小箱子的车。侍女们都穿着百花红裙,裙上之花各不相同,有绣牡丹有绣兰,栩栩如生。家丁红服亦是耀眼,同那侍女裙一样,皆为繁云锦所制。柔而不腻的光泽,轻而有形的质地,这可是价格不菲的上等绸缎。渐渐,红色长龙停下脚步。
      “新郎踢轿门。”随着媒人一声大喊,原本躁动的人群稍稍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轿门。“新娘出来了。”“新娘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刚静下来的场面又喧嚣起来。
      金丝线绣花配珍珠流苏的盖头露出轿门,新娘缓缓下轿,倩影盈盈,侍女们上前整理嫁衣,牵开那宽长的裙摆。千金难买的嫁衣华丽而庄重,这是比繁云锦更珍贵的玉瑙锦所织,它白天能发出金亮闪烁的光,如太阳之色,晚上又能透出如玉般纯净的亮,如月光之色,因此又名“日月”。裙摆一展,又是让人一震,柳家绝绣嫣缘绣。果真是锦上添花,原本金光闪闪的玉瑙锦加上这嫣缘绣的凤尾裙摆,就如同凤凰浴火般光艳四起。在人们的眼花缭乱中,新娘新郎的背影消失在杨家大门前。仅仅是一个背影,却足以让人相信,这柳小姐是风华绝代的佳人,而她与杨公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红烛静静地烧着,不动的烛光映着不动的人儿。一声门响,烛火微微动了,而她依旧安静地坐着。杨赐杭来了,他迎着新娘走到桌前,掀起她的盖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丽的女子,玉瑙锦发出的幽光衬得她如月宫中的嫦娥,超凡脱俗,倾心动人。她没有笑,也没有看他,只是默默拿起酒杯与他喝过交杯酒。他并不在乎,也许她娇羞,也许她高傲,无论如何,他已经累了一天,只想好好睡一觉。
      “早些休息吧。”正要搀她起身,柳莞苏身子微微发抖,站起身来。她的惊慌已被赐杭收进眼底。
      “杨赐杭……”她整理了情绪,顿一顿又说到:“请坐,我有事与你商量。”他坐下,心中疑惑。菀苏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我希望我们夫妻有名无实。”
      杨赐杭的困倦几乎被她的话吞没。既而,他平静地笑了。“娘子你真会说笑,你可是我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我们拜了天地,喝了交杯,美人当前,你要用什么和我做交易,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做这笔交易?”
      “赐杭少爷风流潇洒,红颜知己你若要寻,遍地皆是,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更何况你不想受制于人,若我有心做个好妻子,你怕不能再那么逍遥了吧。”
      “你相当了解我啊,用我的自由作筹码。既然你不想嫁我,又为何答应这门亲事?”
      “你因何娶我,我亦因何嫁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是爷爷订下的,他已仙逝,我不想违背他的心愿,更不想我们柳家失信于人。身不由己,愿求心生。”她何曾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有婚约。她给自己许下诺言,十八岁之前,若能遇见有缘人,她会不顾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等了,但终是没有等到。于是,她嫁了,为了柳家的名声。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要与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与他做这个交易,这是她想到的唯一方法。
      “好。成交。”对于这位柳小姐,他一时也想不到其它话来回答,既然她如此不情愿,答应了倒好,省了不少麻烦。其实,就算有了娇妻也未必能锁得住他,不过一句‘你因何娶我,我亦因何嫁你’让他觉得他们好似同命相连,‘身不由己,愿求心生’更是让他不忍拒绝。
      她是在赌,但她赢了。

      “爹娘请用茶。”成婚第一天早上,媳妇应该向公公婆婆请安,菀苏自然明理。杨老爷、杨老夫人心里开心:杨家有个好媳妇,不仅人漂亮,而且知书达理。
      杨夫人亲切地拉起菀苏的手,“赐杭,菀苏刚进门,你带她四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又望着她道:“有什么需要,告诉赐杭或者直接来找我。”寒暄一阵,杨赐杭便拉着菀苏往外走。菀苏挣开他的手,轻轻拉起他的衣袖一角,快步向前走去。这小小的举动被杨夫人认为是媳妇害羞,丝毫没有怀疑。心里想着这小两口真是恩爱,只等抱孙子了。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不过做做样子,哄老人家开心。”杨赐杭有些不满。
      “只是不习惯……”菀苏自知那样做不妥,但不自觉地,她就这么做了。她明白,对于杨赐杭来说他们之间的交易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她不能太固执以免破坏了平衡。
      此时,一男一女从侧门走来,恭敬地行了礼,便引着赐杭、菀苏往花园走去。
      杨家不愧是杭州第一大户,花园如此优雅别致,比家中柳园胜出好几倍。“这里很美。”菀苏望着远处的湖水。“少奶奶,这湖叫天山来,湖心亭名曰天仙亭。”陪同的小女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天上来,这名字很有意思。”“是啊,还有湖面曲曲折折的回廊,它叫云间行,还有……”“言卿,少奶奶也是柳家大小姐,什么没见过,别喋喋不休的,遭人笑呢,你看人家少奶奶的丫头。”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周围的人都给忘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里的景物都有别致的名字,很是有趣。”菀苏又是浅笑,这种笑在她的脸上显得尤为迷人。“至于青儿,她定是陶醉于美景之中才言语甚少的。”杨赐杭别过头去,让他待在家中陪这位娘子闲逛实在是太过无趣,菀苏也懂得他的心思,道:“对了,相公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办吗,你先去忙吧,让言卿带我看看就行了。”
      “你叫言卿,我叫覃青儿,不就有两个青儿了。小姐你怎么知道她叫言卿?”覃青儿开心地望着菀苏。
      “你已经置身事外了,哪里还听得见我们说什么。少爷刚才不是叫过她了吗。”菀苏用手敲了敲青儿的头。“对了,你是?”她侧了身子面对那少年。
      “少奶奶,我是言吾。”少年微微鞠躬。他很沉郁,菀苏是这样认为的,少年不应如此。
      杨赐杭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说说笑笑,自己倒像是个不相关的外人。“好了,这园子大着呢,像你们这样走下去,几时走得完?”
      “相公有事在身,若是因我耽误了可就不好了。”她望着他,他瞪着她。本想陪陪这位娘子就当礼节,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那好,我走了,卿儿,你陪少奶奶。”
      “是!”覃青儿欢喜地答道。
      “我是说言卿!言吾,走。”说完,杨赐杭扭头走了。
      “呵呵,我就说了,如今有两个青儿了,卿儿?青儿?”青儿哈哈地笑起来,逗乐了言卿和菀苏。
      杨园虽美,又有何用?远嫁杨家,若不是青儿相随,她便要陷入无边的寂寞中了。偌大的院子让她的心越发空荡起来。菀苏想得入神,却听见隐约的阵阵琴声飘来。寻声向前,那琴声越来越清晰,声声悦耳,弦弦动心。
      言卿说,那是二少爷杨赐晨在抚琴。
      三人继续前行,绕过假山,便望见前方一位白衣男子,眉目清秀,灵气逼人。见有来人,则十指压弦,琴声即止。
      “二少爷。”言卿恭敬地请安。青儿见此,也有礼地鞠躬。白衣男子旁边的一男一女道:“尚风尚水见过大少奶奶。”杨家的下人都循规蹈矩,的确是有大家风范。
      白衣男子翩翩上前,“赐晨见过嫂嫂。”菀苏微微点头回礼,又道:“我路过此处,并非有意打扰,还望见谅。刚才的琴声,甚是悠扬。此曲婉转动人,逍遥闲适,仿若潇洒畅游于天地之间,行云流水,观赏世间之美。不知其名为何?”
      “嫂嫂真谓通晓音律之高人。此曲名曰《悠然叹》。”
      “高人不敢当,知晓罢了。《悠然叹》,曲中之幽幽情怀想必就是那叹字所及吧。”
      “雅士高人只有悠而无叹,我始终不及那样的境界,真是惭愧。”杨赐晨若有所思,言语之中有点点无奈。
      “七情六欲,人之本性。我看那雅士也未必能做到只悠无叹。何况音律本乃抒情畅意之物,何情何物各人自有各人的不同,你又何必执着。”菀苏微笑着,不慢不急地说道。
      杨赐晨望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赐晨,我就先行一步了,今日爹娘嘱咐我熟悉家中环境,我也不能怠慢。告辞。”他愣了一愣,“他日再请教嫂嫂。”
      听言卿说,杨赐晨平日里言语不多,就爱吟诗作画,抚琴下棋,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他对人很好。覃青儿可喜欢这位二少爷了,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依我看,二少爷就是一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
      菀苏脸上拂过一抹笑,“同为兄弟,差别还真大。”言卿听着这话总觉得别扭,像是暗示什么。“少爷和二少爷感情很好,只是二少爷喜静,大少爷喜闹。不过他们会互相迁就,大少爷会偶尔陪二少爷弹琴作画,二少爷也会抽些时间同大少爷外出。”
      “他也会弹琴作画。”菀苏只闻杨赐杭是个逍遥玩乐之人,从不知其还有如此雅兴。这低低的一句话入了言卿的耳中,她似要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少奶奶有所不知,杭州双杰就是我家两位公子。只是生性活泼些罢了,大少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菀苏脸上又浮出一丝笑,不再言语。
      正堂之上,杨家二老正与媳妇谈得欢畅。杨老爷的笑中却有一种隐隐的愤怒。杨赐晨依旧白衣飘飘,问候着走了进来。
      “晨儿,你哥呢?”杨老爷收起笑容,肃然道。
      “晨儿不知,应是有事在身,不久便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高扬的女声:“爹,娘。”只见杨赐杭步履轻盈,身边跟着一名红衣少女,明眸皓齿,媚而不妖。
      “你还知道回来!”杨老爷一声呵斥。赐杭不语,杨老爷又道:“现在你是成家立室的人了,菀苏才进门,你就跑到外面现在才回来,你叫她怎么想。”赐杭扬眉,刚欲开口,见菀苏缓缓起身,道:“爹,请息怒。相公今日本欲让我同去,只因我想熟悉家中环境,加之多日来为了筹备婚礼身体倦怠,不想扫了兴,便留下了。”媳妇开口求情,杨老爷也不便再说,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翩跹,赐晨,来见过嫂嫂。”杨老夫人打破沉寂。那少女走上前,眼光熠熠,菀苏不禁心中一颤。那种眼神,如此怪异。不过,只是一刹那,转而是她灿烂的笑容,“见过嫂嫂,我是翩跹。”赐晨仰首与菀苏相视一笑。你一言我一语,刚才的不和谐也就被渐渐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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