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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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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扎进小腹的时候唐云涧并无太多惊惶,他只是和埋伏在墙根的同门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后者一发梅花针准确无误地订在了来者的喉咙里。
“真疼。”唐云涧松下一口气来,“原想着不过是潜入而已,没想到这么麻烦。师父把你派来还真是……”
“你好吵,师兄。”唐惊墨提着千机匣从土墙的阴影中走出来,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说的越多死的越快。”
唐云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耸了耸肩:“前天遇到一个算命的道长,他说我命硬的很,没那没容易死。不过目标死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善后。”唐惊墨看上去十分无奈,“师兄你受了伤,行动不便。今晚你先回客栈,回头等我消息。”
“那你自己小心。”唐云涧挣扎着站起来,摸索着掉在地上的碧云点苍,绑回身后。唐惊墨皱着眉看了师兄一眼,轻轻地说了一句:“保重。”便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唐云涧尝试着挪动步子,伤口却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脚下一软,又坐倒在矮墙边上。他摸了摸伤口,借着月光,入眼处一片暗红。“真疼,说不定连肠子都被这天杀的捅出来了。”唐云涧嘟嘟哝哝地念叨了一句。
师弟,我可能走不到客栈了。唐门这种身份啊,本来就是朝不保夕,死亡,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说我能长命百岁,天下道士都是骗人的,我才二十三岁,还没有和喜欢的姑娘耍过朋友,还没有做出杀伤力最大的暗器,真是不甘心啊……
唐云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天亮,他躺在一张小榻上,鼻端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唐云涧伸手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触感很粗糙,似乎被人用粗布包了起来。
还是被人救了啊。唐云涧略略有些感慨地笑了笑,大约那个自称九道长的纯阳弟子,真的有些神通呢。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个人影在收拾着屋内的东西。
“你……你是……?”唐云涧尝试着开口,却发现声音格外的嘶哑。那人听到声音放下手中伙计,转过身来,似乎是笑了一笑:“我叫水望舒,万花谷药王门下。你来的时候伤的太重了,我的药太猛,大概是伤到你眼睛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治好。”
“我闭着眼睛也能杀人。”唐云涧表示无所谓,“总之多谢,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先生这份恩德,若是他日相逢,我一定报答。”
“你出不去的。”水望舒摆弄着桌上一只小药臼,断然摇头。
“我伤早已经好了。”唐云涧撑着手从榻上坐起来,开始穿鞋子。水望舒似乎有些泄气:“不,我是说,你的仇家已经围住了这里,三十来个人,大约有小半个时辰了。”他没有想到三日前从长安郊外某个废弃的小村的墙角下捡来的这个快死的男子,居然给他招来了那么大的祸患。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那可不是你这样的小郎中能管的。”唐云涧面无表情地把短刀藏进靴子里,开始往门外走去。水望舒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有些生气地冲他低声吼道:“我把你治好,不是让你再去死一次的你懂么?你是我的病人,我便不会让歹人伤你。给我躺回去!”两人凑得很近,唐云涧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样子。水望舒约莫二十来岁,斯斯文文的,穿衣打扮,活生生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只是现在这位公子哥儿满面怒气,倒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
“你听见没有?”水望舒见唐云涧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没来由地恼火起来,“我让你躺回去,别让我说第三次。”
“来不及了。他们看见我起来了。你想活着你就躲起来,我死了,你肯定会很安全的。”唐云涧拍了拍腰上的千机匣,“何况我不一定会死。这些小杂鱼,还不够我看的呢。小先生,我要去杀人了,还劳烦你让我一让。”
“不。”水望舒依旧摇了摇头。
“我都说了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唐云涧收起了笑容,有些恼了。他一向觉得中原人脑袋里面弯弯绕绕的花样最难懂了。
“杀人不好。”水望舒认真地说。
“呵。”唐云涧忽然冷冷笑了起来,都说万花谷离经一脉医者仁心,而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滥好人而已。不过眼前这位年轻的医者毕竟救了自己性命,于是他咧开嘴又笑了起来:“好啊,你救了我性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出去,我不会杀死他们,不会弄脏你的地盘,只是把他们赶走,算是换你一个人情。自此以后,两不相干。”唐云涧说着从水望舒身边挤了过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所以说啊,中原人就是麻烦。”
水望舒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唐云涧反手取出腰上那把硕大无比的千机匣,但听一声弩箭锐响,一个灰影从门口树上掉了下来。
水望舒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听谷中老一辈的人说起,川蜀有刺客世家,名曰唐门,门下弟子善用暗器,神出鬼没。
眼前的青年不过二十余岁年纪,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唐门弟子,而唐门弟子素来只活跃于川蜀一代,为何突然出现在长安地界。他背上一阵寒意,目光落在唐云涧躺过的小榻之上,但见榻上遗留着半张假面。
“唐门弟子神出鬼没,多以假面示人。”
师父房中关于唐门的资料中,似乎的确有这样一句呢。水望舒回想起三天前捡到唐云涧的那个清晨,他只是去废弃的村子里寻找野生的草药,谁知道在墙根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原本应该戴了一张银色面具,不知为何碎了半张,落在旁边的草丛里。他不及细想,当即把青年带回家中医治,却发现那青年身上伤疤大大小小竟有二十余处,其中背上一条伤疤直直地延伸到腰上,右边脸颊上也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大约是江湖人士好斗,当时水望舒并未细想。可现在想来,若不是久经生死之场的刺客,谁会在身上留下那么多可怖的伤疤。
屋外的打斗之声忽然停止了,水望舒蓦然听到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呵,居然还摸到这里。这些耗子果然本事不小。不过这么几个人,师兄却料理了这么久,怎么,伤还没好透么?”
紧接着唐云涧特有的懒散的声音缓缓响起:“没,答应了一个小万花不杀人,自然是要费些事情。”
“那你便把人家的手脚筋骨一一打断?”年轻男子讥笑一声,“生不如死,还不如和平常一样一发追命箭杀了干净。”
“是啊。可我说杀人他不让我出去。所以说这些悬壶济世的,最是麻烦。不过现在好了,我帮他清了地盘,从此两不相欠,我可不想和中原人扯上什么关系。”唐云涧擦了擦溅在千机匣上的血渍,愤愤地下了一个定论,“走吧,回客栈说说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