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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阁楼上的猫 ...

  •   大脑在常温下融化。猫的眼睛看到了草。鲜绿的草在撕裂的土地上生长,漫无目的地疯狂地生长,高高的,高过了围墙。在它们妖艳细长的身体之外,趾高气扬的牡丹忽然间委顿了,沉默了,像战败的俘虏般,成了草长长影子的一部分。
      猫伸出一只正在流血的爪子,它没有看到暗红色的血液混杂黏着在黑色的毛上,只是,它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鲜血啊,甜味的鲜血正顺着它的爪子流淌。跳动的神经在蔓延的气味中愈加兴奋,猫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每一下都那么清楚,就突然很想把它挖出来看一看,看看究竟是为什么它会有如此的激情,不放过一秒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很傻的念头呢。猫望了望窗外的草,它们也在一刻不停地摇晃,也是为了证明那个愚蠢可笑的存在性吗?也许草和它一样傻呢,要傻得让猫觉得很可爱。它喜欢它们啊。
      血腥味变得浓重起来,猫快要沉醉了,沉醉于这好似妖魔一般的诱人香味里。它把爪子按在阁楼里那扇小窗的玻璃上,留下一个红色的爪印。梅花的形状,像是有人特意贴上去的装饰,一个小小的点缀。
      猫是想要草的,那样妖媚的长势,那样媚惑的颜色,那样随意的姿态,统统是它想要的。它决定眼前的草就是它所要钟爱的华丽了。多么简陋的华丽,它想。
      可是,就是这样的华丽啊……它把脸贴近那块玻璃——还是得不到。
      多卑鄙。玻璃是一堵看不见的墙,束缚着猫的行动却敞开它的视野,让它看到心之所向。流动的空气从缝隙中自由地通过,猫想,要是自己融化了就好了啊,就可以变成温柔的液体,从窗户的缝隙间流出去,去到草的身边,让它们汲取它积蓄的能量,让它们快乐地夺走自己生命的所有,让它们做一切,猫好像都是心甘情愿的。
      猫呆呆地望着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在它的胸膛里滋生,急剧地蔓延。它的目光愈发贪婪地拥抱着草,拥抱着同时存在于它眼前和心中的交错的影像。草啊,草啊,猫在心里轻轻叫喊。草也在若有似无的风中招摇,连空气里都流淌起了那种妖绿的色彩。猫发起狠来,死命地用爪子划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是玻璃的尖叫。
      叫吧,叫吧,然后快从这里消失吧,永远不要再见。猫对着玻璃吼叫,变了调的声音充斥着毫无意义的愤怒,还有痛苦。只可惜,尖叫的玻璃并没有如它所愿地消失,始终是一堵无形的墙,阻隔着猫此刻最强烈的牵挂和爱恋。那个血乎乎的爪印就是明证。
      终于,猫累了,倦了,乏了。它躺下来,开始梳理爪子上结成一团的毛。已经凝固的血液舔起来有甜甜的味道,还带着些许金属的气息。猫很喜欢,淡淡的甜味让猫觉得很快乐,刚刚明明还很愤怒的呢,它想,猫真的是一种很善变的动物吧。它又回头望一眼那片草,还在那儿呢。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很快消失不见,猫是这样觉得的。比如梦里的鱼罐头,比如养过它的那个小女孩。过去猫常常心惊胆战,害怕失去什么,任何它喜欢的东西,而后来,它渐渐不再感到害怕,因为,它已经再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草啊,草啊,它无力地呼唤着。不会失去草的,不会失去草的,因为它还没有得到,还没有得到,还没有。
      猫感觉到了潮湿的东西,在它脸上的某处。是下雨了吧?它抬头看看窗外灰白色的天空,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太阳,没有任何光芒,就好像搞恶作剧的某人随意贴上去的一样。出着太阳的天气也会下雨吗?猫想着想着,才又发现自己躺在阁楼里,是不可能感觉到雨的。
      那这些湿漉漉的东西是什么?
      猫已经累了,就快要睡着了。在它就要睡着之前,猫又看了看那片诱人的草地。好喜欢呐,它的胡须微微抖动,上面挂着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猫是单纯的,所以它不知道什么叫流泪,尽管自己正在做着这样的事,还是不知道。
      它终于睡着了,在有着太阳的天气里,带着甜甜的血液和咸咸的眼泪在那个虚假的太阳所照耀的世界里,又度过了一个慵懒的下午。不知道会不会梦见草,猫想,就只是梦见也好啊。

      其实,草已经望见了,玻璃上那个血乎乎的爪印。
      并没有风,是草自己在轻轻的颤动,作为对它们心中一点小小的兴奋的回应,也作为,对鲜血的回应。
      鲜血啊,甜味的鲜血,才是妖绿的草所牵挂的全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阁楼上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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