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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柳暗花明 ...

  •   望着威克姆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伊丽莎白简直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个耳光!太大意了!一心只想着防备威克姆,怎么就不想想,这世界上并不只有威克姆一个人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呢!

      普拉特……
      伊丽莎白的眼前浮现出一个高瘦青年的模样。长了张不错的脸,皮肤像女孩子般苍白,眼晕下带着淡淡淤青的痕迹,一看就是个过度沉迷夜生活的人。此前在各种舞会上也经常见到,好似还挺受小姐们的欢迎,因为自己下意识排斥这类人,所以对他并不怎么留意,并且,似乎也没见莉迪亚在舞会上和他有过分亲热的表现,却做梦也没想到现在会从威克姆口中听到这样可怕的消息!

      伊丽莎白方寸大乱,也顾不得自责了,提起裙角用最快的速度一口跑回了家,径直闯入父亲的书房,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贝内特先生。

      “我的孩子,别慌。”贝内特先生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急匆匆地回头去取自己的帽子,“马上去你姨妈家看看莉迪亚到底还在不在!”
      他口中安慰着伊丽莎白,拿帽子的时候,伊丽莎白却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现在只盼望莉迪亚还好好地待在梅里顿,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而已。
      伊丽莎白跟随父亲坐马车飞快赶往镇上的时候,心里一直不停地怀着这样侥幸的念头,但结果显然是令人失望的。

      菲利普斯姨妈见到他们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贝内特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光临……”
      “莉迪亚呢?”
      伊丽莎白打断她的话,急匆匆问道。
      “哦,就在你们走后不久,她说想再去刚才的店铺里逛逛,我就让她去啦……到底怎么啦?”
      见伊丽莎白脸色大变,她还莫名其妙。

      “莉迪亚可能出事了!”贝内特先生飞快把事情说了一遍,“你们快去她常去的店铺里找,我去福斯特上校那里问那个年轻人的下落,记住,这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他的口气变得非常严厉。

      “哦天哪,太……太可怕了……”
      姨妈吓得脸色发白,舌头都大了一圈,结结巴巴地蹦出这句话后,连帽子都来不及戴,就和伊丽莎白匆匆忙忙往外跑。
      ————
      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莉迪亚不见踪影,而从民兵团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也令人极度沮丧:普拉特昨晚起就失踪了!
      “据上校说,他欠下一屁股的赌债,可能就此潜逃,追捕令已上报,但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下发。”贝内特先生语气沉重地道。

      “可是我们根本等不了三天!通往镇外的路有三条,伦敦、吉尔福德、坦布里奇,天哪,他们到底会去哪里!”
      伊丽莎白简直快急疯了,在房间里团团转了两圈,忽然叫了起来:“吉蒂!我想起来了,先前我们和莉迪亚告别之前,吉蒂和她待在一块好像嘀嘀咕咕在说话,快回家去问她!”
      ————
      梅里顿到郎博恩大约三英里的路,平时坐马车二十多分钟,现在速度快了几乎一倍,伊丽莎白还是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插翅飞回去才好。

      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贝内特太太倒在床上痛不欲生,几个女儿围坐在边上。

      简的脸色苍白,神情惨淡得叫人看了心疼,但她还是极力安慰着母亲和几个吓得不知所措的妹妹。但她越安慰,贝内特太太就喊得越瘆人。

      “天哪天哪!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是个好东西!居然就这样带走了我的女儿!我的莉迪亚连半步都没去过外头,万一在路上被人欺负怎么办?天哪,一想到她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另个心爱的女儿,猛地捶了下床单,“啊啊啊——简,要是被大家知道了这件可怕的事,宾利先生一定不肯娶你了!我的天啊,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简摇摇欲坠,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伊丽莎白旋风般地冲进房间,到了吉蒂的面前。
      她正缩在一个角落里,神情带了点茫然。

      盘问很快就有了结果。
      果然和伊丽莎白猜的一样,莉迪亚向吉蒂透漏过去向。

      “她说……普拉特先生要带她去伦敦玩几天,给她做定制的舞会裙子,然后去参加舞会……”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她还叫我转告你们,不要为她担心……普拉特先生对她非常好,是个……值得信任的先生……”
      伊丽莎白咒骂一声,抬头看向贝内特先生。
      贝内特先生已经向外走去,大声说道:“你们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去追他们!”

      “爸爸,我陪你去!”
      伊丽莎白立刻说道。

      “莉齐,别担心,我和希尔先生一道,找到加德纳先生后,我们会想出办法的。家里更需要你!”
      贝内特先生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句。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

      贝内特太太躺在床上呻吟,菲利普斯太太说着根本没用的废话,简明明虚弱得下一秒就要倒下,却还强行撑着,而玛丽和吉蒂则一语不发,两人脸色都如丧考批。
      “爸爸,路上小心。”
      她说道。

      贝内特先生点头,随即快速离去。
      ————
      贝内特先生和管家希尔离开后,贝内特太太一直处在激动不安里,一会儿向妹妹诉苦,一会儿诅咒该死的普拉特,一会儿埋怨几个姐姐没看好妹妹,一会儿又鬼扯贝内特先生会和普拉特决斗然后丧命,就这样持续到下午五点多,伊丽莎白实在受不了了,知道现在用任何话安慰简都是苍白无力的,正想出去透口气,忽然留意到吉蒂的神色有点异常。

      “你怎么了,亲爱的?要是累了,就回房间休息下吧。”
      伊丽莎白用尽量缓和的口气对她说道。
      “莉齐,要是爸爸去伦敦找不到莉迪亚他们……会怎么样……”
      她吞吞吐吐地问道,目光闪烁不定。

      伊丽莎白的心脏悠了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她的嗓音一下提高了,“难道刚才你没说实话?”
      “没……没……”
      吉蒂低下头,使劲把自己身子往椅子角落里挤,恨不得要钻进去。

      伊丽莎白被呕得差点没吐血,看一眼桌子,发现有把剪刀,一把抄了过来,恶狠狠比着她:“听着,你要是不给我说实话,我现在就拿剪子把你舌头剪两半,你信不信?”

      大概被伊丽莎白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到了,吉蒂嘴巴一扁,惊恐万分地哭了出来。
      “别,别剪我舌头!我说!是莉迪亚教我的!她说她会和普拉特先生去明斯特度假区,那里有他的朋友。怕你们追上来,才让我说去伦敦的……我全都说了,千万别剪我舌头……呜呜……”
      她涕泪交加,一双手胡乱摇摆。

      “哦我的天哪!”
      贝内特太太尖叫一声,当场翻了白眼,菲利普斯太太慌忙拿嗅盐去刺激。

      伊丽莎白顾不得贝内特太太了,丢下剪刀,猛地转向简。

      “简,爸爸他们这会儿应该快到伦敦了,菲利普斯姨父又不在,没办法,现在只能去找宾利先生帮忙了。我去找他,你和希尔奶奶坐车,查理送你们赶紧去追爸爸,让他们火速掉头。”
      简立刻站了起来,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伊丽莎白的手。
      “你快去找他吧!我没事!我这就去追爸爸!”
      她说完,大声叫着希尔奶奶,往外快步而去。

      伊丽莎白长长呼吸一口气,跟着也出了房间。
      ————
      伊丽莎白骑着家中马圈里的最后一匹小母马赶往尼日斐花园时,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眼眶都觉得酸胀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家中出这样的丑事。如果可以,本来是万万不能让宾利先生知道的。但现在别无办法。要是等追到贝内特先生后再掉头赶往正确方向的话,恐怕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比起在宾利先生面前保留那点可怜的体面,现在最重要的,是尽一切可能及早把莉迪亚给追回来。

      她赶到了尼日斐花园的门前,下马后,拼命按着大门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佣人来开门。见是伊丽莎白,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要找宾利先生!”
      门闭上了。

      伊丽莎白耐着性子,焦急地等在门外。
      差不多六点了!莉迪亚离开梅里顿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应该就要到达最近那个叫坦布里奇的小镇吧?

      天哪,宾利到底在磨蹭什么,还不出来!

      伊丽莎白看一眼渐渐西斜的日照,焦躁得恨不得踢门了,忍不住再次狂摁门铃时,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门再次打开,穿着玫瑰色精致晚餐裙的宾利小姐姗姗地走了出来。

      她的步调不急不缓,神情带着她一贯的优雅和高傲。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她朝伊丽莎白微微颔首,用客气而生疏的语调说道:“真不凑巧,我哥哥早上就去往隔壁的克兰多镇有事,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有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也能提供帮助?”

      等了半天,居然等来这么一句话?
      宾利不在!
      你TM不会早点说?
      伊丽莎白差点就要骂娘了。
      而且,还这么凑巧,正好赶在今天去了隔壁镇……

      伊丽莎白再看一眼宾利小姐。见她居高抬着下巴,正用一种俯视卑微众生般的怜悯目光静静望着自己。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她极力忍住冲上去掐断她那根天鹅般优雅脖子的冲动,一语不发,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
      五月的英格兰开始进入明媚而温暖的夏季。这是一年中不列颠岛最美的季节。因为高纬的缘故,每天日照时间最长可达十六七个小时。就像现在,到晚上八点,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

      伊丽莎白没回家,在漫天灿烂的夕照云霞里,沿着通往坦布里奇的那条路,独自骑马朝前狂奔。

      不必担心她的骑术。能够骑马狩猎,这是所有上流阶层女士必备的一项技能。她过来也小半年了,不敢说骑术精绝,但驱马在这种还算平坦的路上,完全没问题。而现在即便回家,除了耽误时间外加面对贝内特太太让人抓狂的抱怨和咒骂,还能干什么?与其煎熬等待,还不如直接自己追上去。如果一切顺利,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她也能抵达坦布里奇,到了那里后,她可以先打听消息,等待贝内特先生他们的到来。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在燃烧。

      自责、愤怒。抓到那对后,男的扒他一层皮,女的剃发当尼姑,她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张脸涨得绯红,憋着气以最快的速度朝前追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伊丽莎白追到了一个叫迪尔的村落,看见路边一所农房门前有农妇在忙碌,于是下马打听消息。
      在乡间,地主家的小姐骑马代替坐马车,倒也是平常事。只是,农妇大概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这样一头及腰卷发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地主小姐,只顾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

      运气还算不错。
      伊丽莎白发问后,农妇说,大概两个小时前,确实有一辆小马车从她家旁边路过。没看到车里的女人,但下来讨水喝的那个年轻人,模样确实和伊丽莎白描述得差不多:瘦高个,金发,苍白皮肤,眼圈有点淤黑。

      伊丽莎白顿时来了精神,让小母马稍事休息后,不顾自己那个被颠得快要开花的可怜屁股,重新上马赶路。

      离开迪尔村大约四五英里后,她感觉到身下的小母马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有点烦躁不安,但过一会儿又好了,以为它只是累了,想到有水的地方让它歇歇再走,不想接下来却发生了一桩意外——在踩上一段因为前段时间下雨浸泡而变得凹凸不平的土路后,小母马忽然一个失蹄,跪倒在了路上。

      幸好速度已经降了,但完全没有防备的伊丽莎白还是被甩了下来,摔倒在路边的泥地里。
      本来就开花的屁股这下彻底要成两瓣了。

      伊丽莎白哎哟一声,等那阵疼过去,确定屁股安好,准备站起来时,发现脚踝也被扭了下。

      她气恼地用两手撑着地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

      还好,估计只是小挫伤,虽然有点疼,但不至于不能走路。

      伊丽莎白踮着脚一瘸一拐地回到小母马身边,检查完它的情况后,叫苦不迭。
      前头左蹄的马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掉了!
      怪不得它会失蹄。而且那条马腿似乎也扭到了,十分抗拒她的碰触。

      伊丽莎白傻眼了。
      一个扭了脚的人加上一匹扭了脚的马……前不着村,后不见店,难道就只能干坐在这里等贝内特先生的到来?

      她的想法不幸得到了实践。

      站在路边苦苦等了十几分钟后,伊丽莎白无奈放弃了。费尽周折,好容易把小母马半哄半拉地带到路边,缰绳系在一颗树干上后,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焦急地望着来路的方向,祈祷贝内特先生他们能尽快赶上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

      快八点钟了吧?

      夕阳彻底落下远山,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光彩,天空黯淡下去,周遭的田野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布谷和夜莺的啼叫声此起彼伏。

      这样一个温暖而宁静的初夏傍晚,倘若不是心情糟糕,肚子又饿的话,将是多么美好!

      就在伊丽莎白抱着膝盖彻底死心的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从她的去路方向传了过来。

      蒙面侠盗佐罗?来自诺丁汉的罗宾汉?抑或是亚瑟王麾下剑锋滴着玫瑰血的圆桌武士?

      大概是心情沮丧得无复以加,当她看到远处朦胧夕光里那位戴帽骑士身上的黑色衣麾随着晚风猎猎拂展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冒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唉,算了吧。除非是熟人,否则别指望谁能向自己施以援手。而这种情况下,想碰到熟人的概率……

      那匹马速度极快,遽尔奔驰到了距离她不过二十来米的地方,马上骑士的样貌也终于可以看清了。

      “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大叫,猛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忘了脚踝的痛,飞快跑到路中间,一边大声叫他名,一边拼命朝对面挥手,仿佛唯恐对方看不到自己,下一秒就会从她头顶凌空跳跃而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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