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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什么叫白费力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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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言在手机上查了那个药品名后,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又出了校门。
她本来是想把学校这边情况理顺了再去找陶小言的,可她等不住了。
她倒了两次公交,在一个老厂区站下了车。
这里是在十多年前还很热闹,厂子里甚至有自己的学校,但到了后来就慢慢不行了,下岗工人越来越多,这其中就包括陶言的妈妈。
她的妈妈是个残疾人。
因为小儿麻痹造成的腿脚不便,不论干什么事都看起来特别艰难。陶言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整天赌钱喝酒,没给家里赚到一分钱,死了后陶言还要受他拖累。
她不论去哪儿,都能听到别人这么介绍她——那个就是爸爸赌钱出千被打死、妈妈是个残疾人的陶言啊。
这一句话在她小学初中时经常听见。整个班里的人都知道彼此家里底细,像陶言这种异于常人的,更是每个人都要说两句的对象。最初她会为了别人侮辱自己家庭跟别人打架,被老师叫来父母后,自己的母亲低声下气给别人赔罪不说,对方父母还在言语中要影射自己妈妈是个残疾人、爸爸是个老赌徒、所以她的品性不好是可以理解的。
她的妈妈从来不反驳,陶言慢慢也承认了,自己或许真的比别人低一等。
一个人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别人又怎么会喜欢你?
童年和青春期,她都处在恶意的嘲笑和捉弄当中。
陶言=讨厌,所以她的外号一直是“讨人厌”。
陶言摸进在白天也是漆黑一片的筒子楼,上到五楼敲了好一阵门,屋子里没人,倒是对门李大妈打开了房门,隔着防盗门问:“姑娘你找谁?”
她和李大妈做了十多年邻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温柔的腔调。
“我来找住在这里的陶言。”
“陶言啊,搬走了。”
陶言大惊失色,“什么?!”
李大妈还是第一次遇上有人来找她邻居,再加上爱八卦的天性,她说的很详细:“前一阵她从公园湖里掉下去了你知道吗?那之后呢,公园给了她三万块钱的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她和她老公为了这几万块钱在家里打了一架,连警察都叫来了,啧啧,我还没看出这姑娘气性这么大。”
陶言的心情相当复杂。
“陶言从派出所出来后收拾了一下就搬走了,走之前还换了门锁,她老公在门外砸了好几天门,我刚还以为又是她老公来了。”
陶言问:“那您看她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啊,看着清醒多了,以前老是畏畏缩缩的,好像谁都在欺负她一样。”
陶言,“……是吗?”
从厂区出来后,陶言没有休息就又跑去了她以前的公司,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公司里比较好说话的罗美美下楼去吃饭。
“你好,你是陶言的同事罗美美吧。”
罗美美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我是陶言的朋友,最近联系不上她,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来公司。”这是陶言想了一路的谎话。
“她啊,两个月前一出院就办了离职了。”
陶言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她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地维持陶小言原本的生活,而陶小言这边却是怎么出格怎么来,丝毫不考虑将来万一再回来该怎么办。
罗美美接着说:“她还挺奇怪的,以前为了她的软饭王老公整天节衣缩食的,这次离职却请了部门十来个人一起去吃饭,那次能花两千多呢。”
陶言心里都要抓狂了,三万块赔偿就这么用了两千吗?!那是我的钱!
陶言咽下差点涌出喉头的一口血,艰难问:“她是不是换手机号了?”
罗美美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不一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还真是换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上次吃饭时还说好要一起去玩呢。”
要是陶言还是那个陶言,她如果听到有人这么惦记她肯定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现在她只剩满腔愤懑。
陶言无功而返。
在地铁上,她好几次都想打电话给王树,但没有那个勇气。
在通话记录里翻来翻去,突然看到那个来自“医生”的记录,她想了想,把那个座机号码在网上搜了一下。
出来的结果是一家心理咨询中心的电话。
陶小言真的有抑郁症?
所以是她自己从游艇上跳下去的?
陶言心里一堆疑问,而这些疑问只能找到陶小言后才会有回答吧。
用玩牌来比喻人生的话,陶小言手里是一副好得不能再好的牌,是人生赢家,而陶言手里净是烂牌。两个人互换后,好牌到了陶言手里,但她总想照原样还给陶小言,而陶小言早把烂牌重新洗牌,按照自己的意思一张张打了下去。
想通这个道理后,陶言没那么拘束了,至少她敢花陶舒华留下来的钱了。
她的现在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把王树送进监狱,二是让陶小言接手张佑。
这两件事都需要找到陶小言。
但是要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张佑刚跟中间介绍人一起,进了一位局长办公室,在跟这位局长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在拿打火机的时候顺手按掉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才拿出手机看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是陶小言电话,只打了一次,没有短信也没有微信说让他回电话。
张佑一阵头疼,觉得她可能是生气了。
“宝贝,我刚才有点忙,不能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陶言那边静了一会,“没什么事,就是……”她又停顿了一会,“我在沈兴路附近,有点累,想去你的酒吧休息,现在开门了吗?”
张佑听她不是生气的语气,不由得轻松了一些,“我打电话让他们开门,你现在在哪儿?要我接你吗?”
“不了,我只是休息一下。”
“周围不是有很多酒店吗?该不会这一个小时你一直在等开门吧。”
“我……我那啥来了……”
张佑一下就懂了,“你在哪?我让人开车去接你。”
“我就在门口。”
“你等三分钟。”
“好。”
张佑挂了电话,给住在酒吧楼上的店员打了电话,要他迅速下楼开门,腾出一个房间来,再去买卫生巾和衣服。
一直跟在张佑身旁的介绍人有点年龄了,他笑着说:“女朋友?”
张佑点点头。
那人意义不明地说:“真没想到。”
“徐主任您就别开我玩笑了。”张佑收起电话,“晚上七点,在天阙金座308,您跟魏局一起来。”
徐主任跟他一握手,感觉到他手里塞了张卡,他不动声色笑道:“那我就跟着魏局蹭你一顿了。”
陶言在门口等了不到两分钟,就有人给她开了门。
一个黄毛小子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好像还没睡醒,“嫂子好,嫂子先上楼,我去给你买东西。”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陶言顺嘴又问了句,“你要去买什么?”
黄毛眼神很无辜,“卫生巾和裤子。”
“哄”地一下,陶言觉得自己脸发烫,“不不不不用买了,我有。”
“是吗?”黄毛有点不相信,想转到陶言屁股后面去看一看。
“真的不用了,我……我就是肚子疼……”
“那我给你倒点热水。”他领着陶言走进去。
这还是陶言第一次进来。
酒吧里密不透风,只开了几个深蓝色的地灯,陶言跟瞎子一样摸索着坐在卡座软沙发上。
黄毛一手举着托盘一手背在身后过来了,他的动作配上他的穿着,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在桌上放下杯垫,放下水杯,又放下一杯冰块。
“我就是……喝口水而已……”
黄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职业病。”
看他有点二缺的样子,陶言打算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王树的?”
黄毛没心没肺说道:“以前有,辞职有好几个月了。”
陶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做了这么多事……
又全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