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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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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一则小广告,是一家培训公司招收吉他培训员,就是专门教那些孩子弹吉他,工作很无聊,但收入还算可观。经历了这次挫败,每天走在大街上听着那些所谓的流行歌,我有时候会想有些东西是不是只和运气有关,不是你的你再努力也没有用。其实颜静的想法也不错,趁着年轻多赚点儿钱,以后回到我们小县城里开个服装店什么的,混吃等死一辈子,其实也不错,我心里的那点儿成功的**渐渐的开始熄灭。就像陈林以前说的在理想这条道路上很少有人能永远生猛下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的打磨下,渐渐的都萎了。
陈林网络的一帮写手搞的东西越来越大,钱也越挣越多很快就搬离了这里,在市中心租了一套高级公寓,我去看过一次当时想这辈子要是在B市能有这样一套房子,就算死了也值了。
卸下了想要成名的包袱,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在培训公司教孩子每天也就两三个小时,所以我又在一间小酒吧找了份驻唱的工作,这样我每个月的工资再加上颜静的工资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们开始谋划着未来县城里的那间小服装店,不同我的纸上谈兵,颜静找了许多专业方面的书来看,从选址、装修到时装品牌都有一整套的系统理论,不过她的理论很善变,经常我们走在大街上,看到一间漂亮的小店,就会拉着我的胳膊道“以后我们的服装店也装修成这样吧”然后什么东西都不卖进去观摩半天,所以我每次都会遭到店员的白眼,以为是我嫌贵不肯给女朋友买。
“哼,以后咱们开服装店,还怕我没衣服穿吗?”这是颜静的原话
唯一令我不满的是颜静真的把她的地址告诉那个叫赵文正的发小了,他老爸是包工头,所以他基本上是出人不出力的,他们新接的活儿离我们住的地方也不太远,所以三天两头的往颜静这儿跑,在我明示暗示了好几次之后,依然充耳不闻,此君脸皮之厚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而且颜静还很会敷衍他,颜静说的她小时候长的又矮又胖的,上学的时候同学都欺负她,只有赵文正除外,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听的我心里直泛酸,心想这个赵文正果然是个奸邪之辈,大概从小就看出了颜静是美人胚子,所以小时候对颜静那么好,肯定是包藏祸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颜静打了我一下,笑道“你这纯粹是胡扯,那时候都是小孩子,懂什么?”
“关键的地方就在这儿,他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下手了,这样的对手不得不防啊,我压力好大”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颜静仰着脸问我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你和我到民政局把证领了”我瞄了颜静一眼,呵呵笑道“当然没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就把证领了,是有点儿草率了,那你下次见了他告诉他,如果他敢在缠着你,我只好发扬一下中世纪欧洲骑士精神和他进行一场决斗了,俄国有一写歌的哥们儿就是和情敌决斗时战死的”
“谁呀?”颜静好奇道
“普希金”
“其实还有个方法,只要你对我比所有人都好,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了”颜静狡黠的笑道
“你这有点儿坐地起价的味道,我对你必须百依百顺了”
“唉,你自己看着办吧,谁叫咱这么抢手呢,说着说着这可有点儿累了,哈”颜静扭了扭脖子“肩膀有点儿酸疼”
“要不我给您揉揉”我殷勤的像清宫戏里那些伺候太后老佛爷的小太监
正当我和颜静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时候,我忽然接到我哥打来的电话,说妈病了让我赶快回去。从我哥的惶急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我妈绝不是简单的病了,我让颜静请了假跟我一起回去,我妈一直是个很传统的农村妇女,如果不是我骗她在上学,恐怕她在农村早就为我订好亲了,在她眼里我和我哥只有结了婚稳定下来,她才可以安心。我哥孩子都有了,她不用操心了,就剩下一个不省心的我,我妈常说“这世上的父母最疼的都是家里的老幺,老幺却从来不让他们省心”
我买了一张最早的晚上十二点的火车票,和颜静坐在车上,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像是有个小鼓在咚咚的敲个不停,敲的我心烦意乱,却怎么也让他停止不了。
颜静握着我的手道“也许根本没什么事儿,只是妈想见你才骗你呢,过年的时候你都没回家”
我勉强的笑了笑,但心里还是很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脑子里有许多念头在不停的闪现。奇怪的是我在火车上居然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午后明媚的夏天,妈妈搬着小板凳坐在树荫下,那时我还很小,妈妈就把我放在腿上,哼着儿歌,轻轻的拍着我,哄我入眠,等我睡着了,就把我放在屋里的小**上,在我耳边轻轻道“妈,要走了,你乖乖的睡哦”
我知道这是个梦,因为这个时候我还不记事,根本不可能记得这些事,梦里的一切忽然变得飘忽起来,像是罩了一层雾,梦里的我忽然惊醒,想要拉住妈妈的手,却像是穿过一层层稀薄的空气,怎么都触不到,我心里急了,拼命的大喊大叫,起初的时候是叫“妈”,后来是叫“李月娥”,这是妈妈的名字,我刚会学说话的时候那些婶子嫂子都教会了我这个名字,并鼓动我这样叫我妈,每次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就会拧着我的耳朵道“再这样叫把你嘴撕烂,你信不信,我是你妈,要叫妈”
我忽然好像不害怕拧耳朵的疼痛了,我只想把她留下来,我拼命的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好像没听见似的,越走越远。我心里更急了,拼命的拍着那张小**。
颜静把我摇醒,“做恶梦了,你刚才怎么一直拍桌子”
“嗯”我一摸额头,一脑门儿的冷汗。
我们下午三点多赶到家,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我哥告诉妈走的时候一直在念叨着我,是晚上三点多跟我在火车上做梦的时间差不多,冥冥之中原来母亲早已向我高过别。
“我去年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对着我哥咆哮道
“过了年,妈就很不好,她害怕影响你上学,所以一直叮嘱着不让和你说”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
“她不让说你就不说了”
“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和我哥蹲在堂屋我妈的灵前哭了起来。我在家待了三天,我妈的后事一办完我就走了,甚至没为她守头七,我之所以这样急切的想要逃离,只是因为我害怕,害怕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我妈年初开始检查出来的时候还是早期,按说如果能及时动手术的话,应该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可是我们没有钱,即使砸锅卖铁也凑不齐那对我们来说如“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不论我哥跪在地上如何苦苦的哀求医院的院长都没有用,很难想象就是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夺走了我最亲的人的性命,我心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恨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我的天赋不能再出众一点儿?为什么我不再努力一点儿?为什么我的运气不能再好一点儿?这些问题如幽灵般在我心底不停地闪现,家里人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哥哥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供我上学,家里从小不让我吃一点儿苦,可是现在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陷入了这种深深的自责当中不能自拔。即使许多年后我已近很成功了,除了母亲的忌日外我根本就不回去,我依然无法面对这一尴尬的经历,它也好像是一把悬在我心头的利剑每每想起就在我心头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提醒着我当初是多么的无能,所以我只能拼命的去追逐成功,来告诉自己这样的事不会在发生。
坐在火车上,颜静握着我的手,我靠在车厢的铁皮上望着不断倒退的风景,是的,你可以逃离一个地方来忘记一些事,却永远逃离不了心里的围城。
“谢谢你”我对着颜静道
颜静笑了笑,摇摇头。
在我妈的葬礼上,颜静是以儿媳妇的身份行的礼,我妈从小担心的就是我,看到我也有了老婆的话,她应该会安心一些。
回来的第二天,我背起吉他去上班,颜静拦住我道“你现在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在家休息两天再去吧”
我拂开颜静拦着我的胳膊一声不响的去开门“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呀,你妈难道希望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回过头,望着颜静“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去吗?因为我们没钱,我们没钱啊,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拼命的去赚钱,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你不会明白的”
颜静的后面的墙上有一块儿我粘上的镜子,此时我能清晰的从镜子中看见我狰狞的面容,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和眼睛说话,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本来弹几首曲子,叫那些孩子几个简单的指法,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可是不知怎么了我的手忽然变得跟木头似的,连最简单的几个曲子都弹的断断续续的,晚上的时候在酒吧唱歌也一样,声音的抖啊抖的,像是有另一个人在控制着这个身体似的,漫天的嘘声,夹杂着啤酒瓶、杯子、筷子和许多东西一起向我飞来,我木然的站在舞台中间,完全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舞台底下一个个兴奋的面孔,像是爱玩儿的孩子。
酒吧的一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把我从舞台上拉了下来,酒吧的经理走到我面前恶狠狠的道“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跟客人对骂起来了”
我愕然的张大了眼睛,事后同事告诉我有台下的观众嫌我唱的不好哄我下台,我就跟人对骂起来,而且骂的很难听,所以才会遭来那么多人的反感。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回去休息几天,看在你这儿以往表现的还不错的份上,这次的事我帮你摆平,可是不许有下次了”经理冷冰冰的道
起初的时候我也以为是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可是休息了几天之后,我还是老样子,吉他弹的断断续续的,歌唱的也是忽高忽低的,总之我再也找不出当初潇洒自如的感觉,很快培训机构和酒吧的工作都让我弄丢了,我心里很焦躁,在住的地方我每天拼命的练唱歌练吉他,可是老天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我越努力却越做不好。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开始渐渐的接受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唱歌和弹吉他的事实了,这等于是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技艺了,每天走在街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干什么好。
陈林来过一次,让我跟着他干,我没有同意,他可以同情我一次,但同情不了我一辈子,我自己的路还要我自己来走,况且我去了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但我的心里又不愿这么一直颓废下去,我迫切的想找一些事来做。
直到有一天碰见赵文正,跟他聊起来工地上的事儿,小工一天七十,大工九十,老工(就是跟着赵文正老爸五年以上的)一百二,工资还不算低,我去的话赵文正和他老爸说说可以给我算大工的钱,我想以后如果不能唱歌的话,我又没什么其它的技艺,只能靠出力来挣钱了。我求赵文正不要把我去工地上干事告诉颜静,赵文正笑笑答应了,接触下来觉得赵文正这个人除了有时有点儿木讷以外,对人还是挺好的,尽管我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同情兄”。
工地上的第一天就让我有点儿受不了,在这儿我才真正体会到汗水其实在这个世上是多么廉价的东西,在工地上除了吃饭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搬砖、挑泥、爬工架,我以前所谓的无聊的教小孩子弹吉他的活,简直是最美的美差,一天下来我的骨头好像是散了架似的,这还是那些老工见我是新手照顾我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