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过去》洪小荒

4、虐了

　　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眼睛玩味的看着旁边喝得兴致正浓的人。嬉皮笑脸的样子难得从他脸上消失，只是这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让人看着也挺闹心。
　　放下手中的酒杯，昏沉的灯火下，看上那一双通红的眼睛，衣衫不整的样子，想起下午的事情，脑子里也几分了然。虽然后来他只是拉着自己问东问西，最后沉默不语。也就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等到下班才跟自己一起出去，外面的办公桌上，早就不见王安岩的身影。

　　“喂，不要再喝了。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呵呵，喝，怎么不能喝。我不用你送。”说着一杯酒又灌了下去。
　　“姜为，王安岩就是那个人么？”想起三年前的事情，看来终究是逃不过。
　　“对啊，安岩，我今天见到安岩了。你下午说什么啊？他在美国读书，呵呵，难怪我找不到他。他躲我都他妈躲到美国了。”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话语里的苦涩太明显，头靠在沙发上，仰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三年了，我真他娘的傻逼，怎么就找了一年就放弃了呢。”想着他留给自己的话，不再爱了，找了一年为了问清楚，放手是真的相信他不爱了。那自己也不爱了，那时候确实是这么赌气的想着。
　　今天的见面太突然，没有收拾好的情绪，让自己在他冷硬的话语中乱了方寸。明明很生气啊，却在看到他时，竟然生出终于再见到你了的狂喜。

　　伸手抹掉眼角滑下的泪，转头对着陈光耀傻笑：“见笑了，看来我还得感谢你。”
　　陈光耀撇撇嘴，表情不置可否。
　　陪着他喝到凌晨，拖着不省人事的人出了酒吧，还是把他送回家。
　　把人扔在床上，当然不会好心的帮他善后，拉上被子就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看了看手机已经一点钟，想着许唯肯定睡了，还是发了晚安过去。

　　许唯接到经理的通知，让他准备三天后跟总经理一起去S市，中午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出口询问：“陈哥，今天经理说三天后让我跟你一起去S市。”
　　“嗯，我知道。”当然是我吩咐的。
　　“我才刚来半个月，很多东西还不太了解。”
　　“没事，技术人员已经去了。你只用在展会开始的几天，处理临时的工作就好。王助理不能去，我觉得你挺好的。”
　　“哦，那好，我回去准备一下。”
　　既然都这么说了，反正自己是员工，怎么样都是工作。许唯便不再想，看了看对面的人，又低下头吃饭。

　　“许唯，不用带太多东西，生活用品我已经买好。你带几件衣服就行。”
　　“好。”
　　“S市还挺好玩的，你去过么？”
　　“没有。”
　　“那抽空去逛一下。最后一天没有事情，可以去看看。”
　　“……嗯，行。”
　　……
　　渐行渐远的背影，在秋日苍白的阳光下，渐渐拉长。不知道的是，忽然之间，就成了这个世界上互相牵绊的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原来也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许唯，是你自己的壳太重了。

　　两人上了飞机，许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昨晚才告诉许涵自己要出去几天，被他拉着可怜兮兮的熬到凌晨。早上给他准备了早餐才匆匆上了陈光耀的车，终于坐定，困得不行，也就索性歪在椅子上睡觉。
　　目光柔和的看着旁边睡得沉沉的人，不自觉地就伸手抚了抚他额前的发，要来毯子给他盖好，看他睡得越发安稳，心里就愈发柔软。
　　爸爸本来是要来见见许唯的，但陈光耀他们要去S市，就推后了。
　　想来为了这个孩子，一家人也没少受苦。妈妈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爸爸在自己毕业之后，生意交给自己打理，带着他去了乡下老家。
　　手慢慢的伸进毯子里，捏了捏他消瘦的指节，舍不得离开，最后还是抓住他的手腕，再也没有放开手。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身体，发现左手被什么东西抓着。低头看了一下，又抬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迷迷糊糊的样子很是可爱。
　　“醒了，马上就要到了。”
　　“唔，好。”端正了一下坐姿，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的旁边的人。
　　陈光耀淡定的松开，笑的迷人。并没有躲啊，很好，看来自己可以更进一步了。

　　取了行李，公司的人已经等在外面。先去酒店放好了东西，一行人向会场出发。
　　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好，参观了展台，问候了工作人员，晚上一行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因为第二天的工作，都没有喝酒，倒也宾主尽欢，气氛很是热闹。
　　许唯笑着看着兴高采烈的人，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么热闹的氛围了。家里即使最闹腾的许涵，因为身体原因，即使再疯再闹，也没有这样的喧闹。
　　礼貌的应对着众人的热情，眼睛看向对面那个男人，正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眉眼带笑，浓黑的头发短短的，眉毛比较粗，也是黑黑的颜色。眼睛也是漆黑，却总是带着光一样，小麦色的皮肤，立体的脸庞，很英俊的人。注意到他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慌忙的别过脸，竟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热。
　　不对了，自从见到他，一切都不对了。竟然能着一个人到出神，许唯捏了捏手掌，脑子里却是对面那个人的笑脸，淡淡的样子，笑意直达眼底。

　　陈光耀心情大好，散了场子，打发大家赶紧回去，明天好好工作。也跟许唯坐上了车子回了酒店。
　　刚下飞机很匆忙，放了东西就出来了。现在要睡觉了，才发现竟然只定了一间房，虽然很大虽然有两张床。但是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很是不习惯房间里有其他人，就算平常许涵在自己房间了赖到多晚，都会被自己赶回去睡觉。
　　看陈光耀自顾自的在那翻找东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迫，叹了口气，凑合几晚吧。

　　许唯先洗过澡，坐在床上捣鼓着手机。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米白色睡衣，盘腿坐在那很是乖巧的样子。陈光耀边擦头发边打量着他。
　　抬起头，习惯性的就漏出来一个笑容：“洗完了？”
　　“嗯。”随手放好毛巾，陈光耀也坐在了对面的床上。
　　许唯眼睛转啊转的，陈光耀觉得莫名其妙。
　　“睡觉吧。明天要早起。”
　　“嗯，好。”放好手机，拉开被子钻了进去。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他精壮的胸膛。天气很冷，穿那种会露很多的睡衣不冷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对面的人说了一句晚安，今天不发短信直接说了么，挺好。然后就没了意识。

　　会展上人来人往，各个公司都使出浑身解数吸引顾客。产品展示这些东西许唯不懂，只能微笑着站在那看着，发放一些宣传资料。
　　陈光耀在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从容不迫回答着问题的人，眼睛里勾画着他的侧脸，许唯感觉到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
　　客气的跟他们告别，陈光耀转身向许唯走去，看到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嘴角不自觉就扬起，站定在他面前，看到他脸上错愕的表情，顿时觉得可爱到不行，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下。
　　忽略了他一瞬间僵硬的身体，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今天的工作快要结束，两人呆在这也没有事情，陈光耀打算带着旁边的人去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秋雨夹杂着寒风，两人都是一哆嗦。秋天的天气变得快，许唯来的时候没有想到天气变化，羊毛衫加薄外套，这一下雨，一下子就冷了很多。
　　许唯拉开车门，哆哆嗦嗦的上了车。陈光耀随后上去，报了一个地址。
　　天渐渐黑了下来，城市两边的灯光快速后退，外面寒冷的气温，让人更加觉得车子里这一点温暖多么珍贵。许唯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一时之间都忘了回避。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许唯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人，不会像以前一样的客气，不会冷眼看着他对自己的热心，甚至还有一点让自己恐惧的情绪正在慢慢发芽。
　　他的眼睛里怎么那么多感情，许唯觉得再不移开就要陷进去，装作不在意的回头，却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陈光耀看着他的背影，耳尖红红，想伸手捏一捏看能不能更红。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小远，哥哥很高兴，你好像已经接受了我的陪伴。黑暗中露出一个笑脸，也扭头看向窗外的人流。

　　车子在一家商场停下，刚打开车门，瑟瑟的寒风就灌了进来。把手放进上衣的口袋里，脑袋尽量往衣领里缩，鼻头一下子就是红红的。
　　陈光耀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溢满怜爱，拉住他的胳膊，转身进了旁边的服装店。
　　看到递到面前的衣服，许唯迟疑的抬头看他。
　　“去试一下，天气冷了，我看你也没有带厚衣服。”
　　许唯看了一下衣服，想着外面确实挺冷的没有拒绝，也不去避讳他，脱下外面那件薄外套直接穿上。
　　平常喜欢黑白或者蓝色系的冷色调，陈光耀挑的是一件米色的毛呢大衣，厚厚的很暖和，穿在许唯身上，让他那种清冷的气质减少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暖暖的。陈光耀很是满意。
　　许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对着镜子里的男人笑了笑。
　　把原来的衣服打包了，陈光耀要去付款，被许唯拒绝了。无奈的笑笑，不再去勉强，拍拍许唯的肩膀让他去付款，拿着他换下的衣服等在那里。
　　许唯慢慢的走回来，到他面前了，笑着问：“你穿着西装应该也挺冷的，要不要也买一件？”
　　陈光耀挑了挑眉，笑着说：“好，那你帮我挑。”
　　许唯看了一眼笑的不怀好意的人，怎么就觉得他是在调笑。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许唯暗暗撇嘴，真是不公平，自己白斩鸡一样的身材，真的是跟面前这人没法比。
　　看到许唯拿着的衣服，陈光耀笑意更甚，怎么这么可爱，这件黑色的衣服明明跟他身上的是同一款式，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也不去提醒。
　　脱下西装穿上，一下子就褪去了精英男士的感觉，有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样子。许唯看了看他的西装裤，又觉得好笑，挑了一条裤子塞给他，看他进了试衣间，脸上热的厉害，怎么忽然间就觉得自己像个小女生似的给男朋友挑衣服，还对他帅气的样子看到发呆。
　　好在他穿的是双休闲的皮鞋，配上黑色的深蓝的牛仔裤也没有特别的怪异，付了钱，许唯看着他说：“接下来去哪？”
　　“嗯，附近有一家餐厅，去吃吃看吧，当地特色美食。”
　　“好。”
　　深秋的夜晚，城市里灯火阑珊，人们都行色匆匆，寒冷的空气总是让人不愿意停留，在期待着家的温暖，或者是热闹的狂欢。
　　慢慢走着的两人，是不是旁边的那个就是你的家，是不是有他的陪伴，你就愿放弃喧嚣，安静的呆在他在的地方，即使寒冷，即使逆风而行。

　　王安岩这几天很忙，总经理出差，自己负责的工作量增加，还得抽空汇报工作，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
　　终于在十点前处理好了今天的事情，疲惫的打开书房的门，黑暗中也不开灯，凭着直觉，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人。
　　一星期了，每天下班都会看到他开着车等在那里。也不去躲避，站在那听他把话说完，不发一言的抬腿就走。
　　今天从停车场开了车出来，看到他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里就七上八下。
　　进了小区，他被保安拦下来，着急的探头看着自己的车子，狠了狠心，踩下油门就消失在了转弯处。
　　可是等自己上了楼，打开门，习惯性的去拉早上出门忘记拉开的窗帘的时候，却看到那个人蹲在花坛边，嘴里叼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他的车子，想他应该是把车子停到了小区外，自己进来的。
　　站在那儿，就觉得心里难受到不行。天气很冷，他还是一样的要风度不要温度，松松垮垮的羊毛衫穿在身上，低垂着头，嚣张到不行的人竟然让人生出了一种可怜的感觉。
　　转身进了书房，跟总经理打了电话汇报了工作，又处理了带回来的资料，发觉已经快十点了，外面早就是黑夜。
　　路灯下竟然还站着那个人，一瞬间就愤怒到不行，拳头砸到窗子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快速的下楼。
　　冲到他面前，男人一下子就站起来，身体不稳的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对上他同样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姜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到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语气不自觉的就带上了讨好的意味，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安岩。”
　　王安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面前的人，冷硬的开口：“听好了姜为，我王安岩跟你之间再没有瓜葛，你不要再来找我。你有自己的家庭，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过去那些不要再提，都过去了。行不行？”
　　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的跳动，姜为冲上去拽紧他的衣襟， “不行！你说过去就过去了对吧？你说走就走是吧？你把我放在哪啦？啊！？王安岩我问你，当初我被我爸打的那么惨的时候你在哪？在美国为他妈的理想奋斗是吧？”说完不管通红的眼眶里一瞬间溢满的泪，气喘吁吁的盯着对面的人。
　　王安岩噗的笑了出来，看着他戏谑的说：“姜为你是在怪我么？那好，我问你，你太太现在好么？”
　　姜为愣愣的看着他笑容，脱口而出：“什么太太？”
　　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漫不经心的开口：“哦，离了么？这么快？你姜为的爱情还真是珍贵，谁都不愿意多给。”
　　终于回过神的人，看到他眼睛里的苦涩，心里难受的不行，赶紧开口：“安岩，我不知道你说的太太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太太，真的你相信我。我找了你一年……没有找到，后来去了H市，我都绝望了。现在终于见到你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么安岩。你听我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谈一谈……安岩，我爱你啊……”最后那句话，喃喃自语般的喟叹，让王安岩的脊背一下子僵直。
　　艰难的开口：“不要再说了，三年前都结束，现在再去追究什么误会不是太可笑了么？姜为，不要把场面弄的太不好看。你跟陈总是朋友，大家还会见面。过去的不要说了……没有意义了。以后不介意的话还是朋友，好了，天不早了，你回去吧。再见。”
　　说完不顾一脸不可置信的人，径自转身往回走，身后的怒吼，刺的人痛不欲生。只是，这世间那么多苦难，你又了解多少。爱你，怎么能不爱你。可是心真的累到没有知觉，害怕再一次面对那样的局面，只怕这一次真的就会要了自己的命。姜为，不允许的，对于你我来说，这些都太艰难。我们，身不由己。
　　谁的眼泪失落了谁的心，现实繁华，却容忍不来这一份炙热的爱恋。他们笑我离经叛道，我笑着对他们说你不懂。不懂这份爱多么不容易，不懂因为你们，有多少人错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