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阿黛拉

12、第十二章

　　张起灵盯着胖子，脸色渐渐地冷下来，道：“我并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你又从何得知？”
　　胖子愣了一愣，眼神到处乱飘。
　　吴邪反应过来，一拍桌子，道：“胖子！霍家东西千千万，你怎么知道小哥找的是这一件？你前面讲的，只怕都是假的罢？还是有人安排了你来下套？”
　　胖子听说，也一拍桌子，嚷道：“放屁！要不是事关重大，你以为我不想卖了消息拍拍屁股走人！”接着压着声音道：“我就想知道你们是哪一边的。”
　　张起灵道：“怎么说？”
　　胖子道：“本来我都打定主意离开杭州远走高飞了，今晚一过，没人找得着胖爷我。但这事事关大义，胖爷要就这么丢开手，哪天蒙古人的铁骑进了中原，爷只怕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我也是看见了你俩在浣月阁门口的那一出，才想到该来探探口风。刚才吴公子说了一段，我听着着你俩跟蒙古人应该不是一伙的。”
　　张起灵和吴邪都摇头。
　　胖子朝张起灵一扬眉：“你给个准话。”
　　张起灵思忖一会儿，道：“我奉张将军之命前来。”
　　吴邪闻言低呼一声。胖子似笑非笑，只盯着张起灵。
　　那样子摆明了信不过。
　　吴邪看一眼胖子，又看一眼张起灵，前前后后想了一会儿，道：“我相信小哥。”
　　胖子这才敛了神色，道：“好。既然吴公子这么说，我也少不得信你一回。这样，我从头开始说。那天你俩前脚离了浣月阁，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那人汉话说得不利索，方脸高鼻，一看就是蒙古人。这人开口就问我，霍家藏了什么东西？我心里一跳，想着他娘的这一个两个怎么突然都打起霍家的注意。可我确实啥都不知，于是就回答他说，过个四五日再来问。这蒙古人就走了。第二天，我想了又想，把手上跟霍家有关的人脉都理了一遍，思来想去，最终锁定了一个人。这人是灵隐寺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不是本地人。七年前他来到杭州，原本投在霍家门下，既不教书，也不管账，可霍家却恭恭敬敬拿他当客人招待。大约过了一两个月，有天这人到灵隐寺闲逛，正巧遇见方丈大师领着众弟子诵经。他也不回避，就坐在大殿外听了一天。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梦里听得有人在耳边问：人世皆苦，何不往生？他骇然惊醒，混沌中答了一句：顺天意耳。随即幡然醒悟，当场拜入方丈大师门下，法号了尽。我猜着他也许和霍家有些渊源，又是出家人，比那等不三不四满嘴胡扯的市井之徒可信，就找他去了。可是我寻遍灵隐寺上下，竟然不见了尽大师的踪影，问寺内的和尚，也没人知他去哪。我心下骇然，只有蹊跷两个字。就在这时，大殿后转出来个光头小沙弥，说方丈大师有事相找。我随他进去，方丈给了我一个布包，说是了尽大师留下的，交给来找他的有缘人。我接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书。书里记载的是个本朝太祖的故事——这故事我都记不清了——就是《仙赐石》。我看了几遍，隐约有个猜想，便顺着这条藤，摸到了几颗瓜。这几天来，我打听到的越多，心里就越惊诧，怎么想那个蒙古人都不像安着好心。然后我就想起公子你，”胖子指了指张起灵，“或许不是坏人。但我没法儿相信你，只好走为上——我都收拾好了，今天一早就走。没成想我刚走到城外，就看见那天来问消息的蒙古人。我一想到这孙子或许是个探子，就狠不下心撒手不管，挣扎一会儿，我藏了行李，悄悄跟着他，眼看着他进了裘府。正在我发愁怎么进裘府打听一番时，墙头上猛然翻下来四个蒙古人，打头的不是那孙子是谁！怎奈我双拳不敌四手，被他们打伤捉了去，扔在裘府一处地窖，里面机关重重，要不是胖爷机灵，已经被插死在地窖里了。后来我想尽办法，终于逃了出来，再后来，我来找吴公子，半道听说有人砸场，过去看了一眼，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
　　听罢，吴邪道：“如此，只怕小哥你不能再等了。” 张起灵点点头。
　　胖子道：“这事胖爷已经掺进来了，可不准撇下我。再者事关民族大义，胖爷怎么也需得助你一臂之力。”
　　吴邪也道：“还有我，虽然我武功不济，但也不是轻易能打死的，再说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张起灵看着他俩，略一点头，伸手拍拍两人肩膀，算是成交。
　　吴邪胖子两人又七嘴八舌说了好一会儿，总结说最好明晚就行动。今晚胖子就随张起灵住在楼下，明天一早去采买点趁手的暗器、火折子、绳索镐铲并火把火药，吴邪照样行医，天黑后到张起灵房间汇合，子时更响就出门，先把宅子翻个遍，不求一次成功，但求有所收获。
　　张起灵没意见，事情就定下了。吴邪又重新整理了胖子开裂的伤口，张起灵下楼买了点吃的，就着昨日从嘉兴带回来的八珍糕，囫囵填饱了肚子，各自散了。
　　次日吴邪一开门，门外已排了长龙，直挤到楼下大堂里去。客人上上下下的不方便，难免会撞到人，也不知谁起的头，就在楼梯上推搡吵嚷起来。客栈老板愁眉苦脸，巴巴地央吴邪出来劝架。吴邪头痛欲裂，又觉得对不住老板，只好出门看了。
　　还没出声人群里就站出来一个小姑娘，脆生生道：“吵什么！还有力气打架，你们身体好得很啊！别碍着别人看病！”
　　人群里有个汉子脸一红，伸手就去打那姑娘，那姑娘却是灵活，一偏头避过，不知怎么借力一记，竟然把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翻出楼梯扶手去，好在汉子功夫不错，下落时蜷身往地上一滚，无甚大碍。
　　吴邪吓了一跳，立刻去拦那姑娘道：“姑娘稍安勿躁，这么把人翻下去，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那姑娘比吴邪矮了一头，转身扬着脸，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吴神医？”说着就去挽他胳膊。吴邪略一挣扎，就觉着侧腰腰封里被塞了个东西。
　　随即姑娘就松了手，一抱拳道：“后会有期。”说完纵身一跃，也从楼梯上翻了出去。待吴邪扑到扶手处，已不见了姑娘的身影。
　　吴邪接连受了两回惊，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想要找张起灵和胖子商量，无奈那两人多半已经不在房里，何况自己还有病人要看。只好定了定神，对众人道：“请大家排好队，半刻钟后依次进来。”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吴邪一转到屏风后就掏出腰封里的东西来看，是一张字条。打开，里面只一行字：
　　“东西在主宅西北角左数第三块砖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