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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次看到那把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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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项目组集体去参观那些将要在他们设计的建筑里参展的东西。这是必要的步骤,他们总不能只看资料册来闭门造车。
带他们进存放地的是这次考古队的领队,大家以后还要合作较长一段时间,正好趁这个机会互相熟悉熟悉。领队姓刘,是个教授,身边跟了两个年轻人。见到他们的时候刘老师头上戴着一个边沿挺宽的遮阳草帽,这种草帽你别看它毫无时髦值可言,烈日下戴在头上那是透气又遮阳,比布帽牛仔帽都要顶用很多。这位刘老师大约是几十年如一日地跟挖掘现场,皮肤晒得黝黑,再加上笑得乐呵呵,第一眼给众人的感觉就是,他要是往田地里一站,整个就是一淳朴农民伯伯的形象。
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助理介绍完自己,刘老师就笑呵呵亲切地对他说:“小方知道这常熟以前叫什么不?”
助理叫方琴川,名字取得仿佛挺有意境,人是个毫不搭界毫无气质可言的话唠。而且不够聪明。听了刘老师的问题,他明显是不明就里,挠了挠头,疑惑地问:“叫什么?”
“就叫琴川啊,看来小方你走这一趟,是缘分呐。”
方琴川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一到这地界,就有种亲切感。”
韩云溪默默地瞥了他一眼。方琴川还是个大学生,属于暑假来实习,开学就回学校的那种。个子不高,五官端正,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就是话超级多,而且基本没什么营养,特别烦。
韩云溪很不中意他。性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不是建筑专业的,专业知识少得可怜,指望他干点什么,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添乱。
寒暄完,他们就跟着刘老师和他的两个学生进去了。最先看的是其他墓室里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最后才是那把焚寂剑。连同那墓主的其他陪葬品单独安放在一个隔间里,没有剑鞘的剑架在一个定做的木架子上,外面还围了定做的玻璃框。
韩云溪四下看了看,问道:“墓主的尸体呢?”
负责主要解说的那个学生愣了一下,回道:“墓主尸体已经腐烂成一具骨架,没有放进博物馆的价值,我们认为应该让他入土为安……”说着,还指了指一个方向,“到时就葬在虞山那边,正好和这边的博物馆隔谷相望,可以开辟成一条大道上岔路岔开的两个旅游点。”
韩云溪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开心。
“这不好吧?人家墓里的东西都给扒干净了,还能睡得安心吗?”方琴川疑惑地问,又补上一句,“而且我听说这儿闹鬼,是不是真的啊?”
这话挺冒失的,那个学生已经有点生气的样子了,方琴川还犹不自知。
韩云溪尽管也觉得莫名的不太开心,但这种事不是他们管得着的,刚想提醒方琴川,刘老师就说话了。
意外的是刘老师并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小方看来像是个喜欢鬼故事的人,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常讲入土为安,是因为只有入了土,才是对先人的一种尊重,我们不找个适合的地方给他修个墓,难道要把他留在这儿经常给游客瞻观吗?那才是真正的不敬。而且传说的鬼啊,其实没那么可怕。就算你觉得这千多年来墓主一直没升天,闹鬼了,它也不会真的像小说里写的、电影里演的那样,除了没有形体外,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其实它们连思考都做不到,最多也就是一段生前意识的残留,一般没有什么自主思考能力,是不用害怕的。”
这刘老师估计也是在这方面浸淫多年,说起传说中的鬼来头头是道,连特性都摸得那么清楚。
韩云溪在心里默默给他戳上高人的印章,就想看点别的。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一瞥,忽然看到门边有个奇怪的阴影。韩云溪愣了一下,下意识定睛一看,门边什么都没有,又觉得是自己眼花。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这个房间里的灯都是选用的比较暗的,光线不强烈,所以眼花不无可能。
韩云溪也没有在意,走到旁边的简易摆放架旁,这边放的都是些较琐碎的私人东西,大抵都是墓主贴身或极喜爱的。有紫檀木的佛珠串,珠子是散的,串绳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打结的一小段,绳子发黑,韩云溪好不容易才看出它本色应该是辟邪的正红色。
佛珠串旁边是两个半圆拢成一个圆柱模样的玉扣,应该是墓主扎头发用的。韩云溪盯着那个玉扣看了片刻,又去看下一个。接下来的都没什么特别,直到他看到一个项圈。那是个因氧化发黑的白银项圈,拢圆的一圈,其中一段上由两根松散的发黑绳段缠了一根短些的白银弧棍。
“这个项圈是出土品中比较特别的一样,从这根小弧棍的长度可以看出,这里的绳段原来应该有四根,缠了四个点。这种设计风格,我们推测是苗族的东西,不是中原的。”
“不是墓主的?”
“只能说不像是墓主惯用之物。实际上这个项圈是和焚寂剑一起,放在墓主的墓中的。它的来历也很扑朔迷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墓主老婆的,墓主比他老婆先死,就带了项圈下去了。”方琴川插嘴道。
“应该也不是墓主妻子的,他妻子就是琴川人士,祖上十八代都跟苗族没关系。墓主也没有妾室,所以我们也猜不出这个项圈的来历。”主讲的学生一本正经地泼他冷水。
韩云溪多看了那个项圈两眼,突然扫到一旁的一把伞。
和前面那些腐烂得差不多的东西不同,这把伞历经千多年,居然看着还挺好,没有烂得连骨架都不剩。就着昏暗的灯光,韩云溪看出这把伞是青色的。
“这把伞简直是一个奇迹啊。”刘老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韩云溪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很奇特,能不能……打开看看。”韩云溪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看。有一种冲动,驱使他想要看一看这把伞。
出乎意料的是,刘老师看看他,竟然点头同意了。“你要是想看其他的,我就没办法了。这伞嘛,倒是没什么问题,它结实得简直不像千把年前的文物。”
说着,刘老师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伞,把它撑了起来。
是一把青面绘莲纹的油纸伞。色泽莹润,色调清爽。就这么在刘老师的手中静默地舒展开,一如它承载过的那些喑暗岁月中的细雨绵连。
而这是韩云溪第二次看到这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