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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公子乃激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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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藏书阁东楼、中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小姐们唱着小调,酒博士在楼内奔走,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然而稍远处的西楼,远远望去一片昏暗,诡异之极,只有微微烛光遥遥闪烁着。
西楼主房,气氛正凝重。
“乌山庄神偷门,三庄主,鬼盗方萧逸。”单岑站在文宇晗床边,面无表情沉声道
傅冷双手交叠,斜靠在文宇晗的雕花筐床床头,冷哼一声:“神偷门没有自己的功夫,都是四处捡来的招式,唯独这轻功独步天下,他如此一舞剑,身法倒是明显。合着长相来猜,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没错。”
文宇晗一手捧着药碗,吹了吹,慢慢把甘苦的药汁饮了下去,皱起眉道:“想不到那班人的头子竟是神偷门的人。难怪先前怎么也查不到身份。神偷门惯会隐藏,难搞得很。”
文宇晗指的“那班人”自然是东京城郊调查藏书阁阁主的方萧逸一伙。他藏书阁龙蛇混杂,在东京的地位连最大的□□会党都要卖三分面子,什么江湖上的小道消息自然都逃不了藏书阁的消息网,有人在四处调查藏书阁主人这种事,文宇晗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派了丐帮弟子多次查探,却怎么都查不清楚那班人的来头,文宇晗只好交代下去,故意流出传闻说阁主是什么绿山明月教教主,刻意模糊焦点,权且压一压这件事。
“难搞?说笑吧?才费了一个时辰就套出那人的年龄、民族、知识程度、宗教信仰、财产状况、感情世界、家乡、个人喜好云云,甚至让人放下戒心的给你舞剑。几年没算计人了,半点没生疏不止,还越发得心应手。我说,这等坑蒙拐骗的事儿还有难得倒你的么?”
傅冷口气酸溜溜地吐了个槽,随即眯了眯眼补充道 “只是这方萧逸脑子看来不好使,起个假名跟没起一样,还好意思当细作呢!我鄙视他。”
文宇晗放下药碗,递给眼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单岑,接过甜汤漱漱口,沉声道:“嗯,原先我还担心这人心思深沉,刻意以假话搪塞我。不过,既然确定是神偷门的人,那就不用担心了。张老七养大的孩子个个跟他一个样儿,自恋嚣张直肠子,本质却是标准的一根筋单细胞,心思深沉些的除了百晓生的弟子便没有其他人。”
说着,文宇晗撇撇嘴,神情那叫一个鄙视:“况且这熊孩子二得都快四了,简直就是二的倍数!心思全写在脸上,楞得人神共愤!你们刚才也听见了吧?我才意思意思说他家乡一句地灵人杰的,他接下来不光抖出了自己的饮食喜好、休闲去处,还差点把习惯几点上厕所给交代了。我敢打赌他肯定和娘子们处不好!这样的二愣子要还能算计我,爷爷我改姓二!”
单岑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傅冷刚端起酒瓶,听文宇晗这么一说,手一抖,洒了,默默地放回了原位,望天。
文宇晗各种恨铁不成钢、愤愤不平状,越说越激动:“我看那鬼面修罗脑子绝对烧坏了!咱不知哪儿惹着他,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找我麻烦也就罢了,你说他找个厉害点的家伙来给咱生活添点刺激色彩不好么?犯得着特地找个二货来搞笑么?不就刚好和他外号一样有个鬼字么?我去!再说了,那个二货儿摆明就以为我是二掌柜,你说他想绑架阁主却潜伏到一个即将远行的二掌柜身边是闹要哪样儿?我真的完全理解不了啊啊!这个时代的二货太难理解了我去!”
说完,文宇晗扶额,咬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抖着嗓子:“对不起,我激动了。”
“……”傅冷沉默,抹抹头上的汗。
“主子,您心情不好?”单岑很认真。
“嗯?”
“主子心情不好就话唠。”
文宇晗干咳两声,摸摸鼻头:“咳咳,没事,就是钛合金狗眼被二逼青年的光芒闪瞎了,有点激动。”
单岑脸色骤变,俯身上前:“您眼睛怎么了?!”
“岑儿,不许卖萌。”文宇晗咧咧嘴
“哦。”某冰山又悻悻地站了回去
“咳咳,总之,这鬼盗的脑子也许不太好使,但实力绝不是浪得虚名,好歹也是个江湖排名前五。藏书阁阁主的传言影响力极大,江湖上没人愿意趟这浑水,今次他够胆子接这个活儿,想必不会太好对付,不可大意啊。”傅冷回过神来,又把话题带回了正事上。
文宇晗极少显得如此愤愤,抽风撒泼那是时时有,但都是刻意耍着人玩儿的。真这么上脸的情绪,除了一年一次的忌日,傅冷已经许久未见了,也难怪他一时有些不习惯,楞了好半响。
死过一次的身体不比常人,对文宇晗来说,任何过多的情绪都可能是致命的。他不能过多的喜怒哀乐,只能尽量保持漠然才能活得长久——这话傅冷从没说过,可文宇晗却仿佛心里早就清楚,总是显得淡漠。傅冷总不由得想,这穿越而来的灵魂大概本就淡薄吧。
没有人的时候,傅冷在远处看他,他就像一团模糊的影,没有任何情绪,淡得几乎看不见。有人的时候,他故作姿态神神叨叨狡黠嚣张,但眼里总是清清亮亮的,他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至于傅冷有时候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感情,还是纯粹以一种洞悉一切、无喜无悲的目光在游戏人间。
难得有个人能让他炸毛,傅冷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结果还是长长地叹了气。
“嗯,此次出行极为重要,无论如何都得小心处理才是,不可节外生枝。”文宇晗说着,似乎话说多了,气息不稳起来,喘了喘,咳嗽两声。
傅冷再次叹口气,一屁股坐到床边,扯了人的手把起脉来,边道:“我看别管那许多了,直接灭口干净些。为防他偷听我正好在晚饭里下了迷药,这会子人睡得死死的,等着任人鱼肉,让我试试新药多合适。郊区那余下两人干脆也一并处理掉,苗教主给了我几样好东西正愁没机会用……”说着,手上不停,抽出银针,往文宇晗手上几个穴位刺进去。
文宇晗瞟了自己的手一眼,神色不变:“神偷门的柳大娘是百晓生的弟子,就咱们和他的交情,怎么也得给人留点脸面。江湖道义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不许草芥人命。”
“切。不杀就不杀。”傅冷满不高兴地撇撇嘴,收回手,左右看了看文宇晗的脸色:“今日可有胸闷气短?早上还咳血么?”
文宇晗摇摇头:“养了这么些天,都好多了,就是身子总感觉乏力。”
“你这是底子虚。前阵子文参政送来的山参全无温燥之性,极是合适你这般情形。等会儿我让小翠把那些山参都带上,一路补着。你这身体本就底子差,马车上奔波,偏又疰车,我看大伙准是一路没安生。这一路药可不能落下不喝,晚上别故意蹬被子,后日就出发了,这两天记得多吃点菜,让小锦煲汤点汤……”傅冷又开始习惯性婆婆妈妈。
文宇晗难得地沉默下来。
好半响,傅冷开始碎碎念着要俊儿记得带围棋打发时间云云,文宇晗这才打断他的话,垂着眼,神情复杂。
“子寒,这次出行,我决定不带小翠他们仨,就带冬梅一个。”
闻言,就见单岑皱起眉头,傅冷则是愣了愣。
“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凶险。我们此番除了寻找逍遥公子,还得替朝廷铲除贪官污吏,荡平山寨流寇,凶险程度自不在话下。小翠他们仨都不会武,年纪又小,带着去只会是我最大的弱点。”文宇晗淡淡道。
“不行!以你现在的病情,正是需要小心照顾的时候,只有我和冬梅还有单护卫三人轮着照顾就已经勉强了,更何况总得有人负责赶车,这根本不可能。”
“嗯。”单岑也点点头附和道
“再说,冬梅才跟了你几个月,也不会武,哪能有小翠使唤得顺心?你若真不想带多,好歹把小翠带上。那小娘子吵是吵了点,但终归熟悉……”
“就是冲着冬梅不熟悉这点才带上她的。”文宇晗打断傅冷,幽幽地说了一句,也不解释,径直笑了起来,柔柔地,意味深长,
“人手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不是有一免费车夫吗?”
傅冷闻言,直接站了起来,炸毛:“什么?你要带上他?!”
文宇晗笑得狐狸一样:“人都主动送上门儿来了,咱可得给人一个机会啊……你不觉得,既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这样放了有些可惜么?”
傅冷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文宇晗,声音都有些抖:“疯了疯了!心腹亲信不带,偏要带一个细作!你脑袋啥时候给驴踢了我竟不知道?!”
“你这吐槽不错,吐槽能量+150。不过,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你,别劝我,没用的。”
“你!不可理喻!”傅冷气得快吐血,指着文宇晗手指抖了抖,最终气冲冲地转个身,拂袖大步走了出去,用力甩上门。
单岑怔怔地看着还在震动中的门板。
文宇晗无奈的笑笑,半响,开口:“五、四、三、二、一。”
『砰——』
门又被用力推了开,傅冷阴沉着脸大步跨到文宇晗身边,坐下—— 针还没拔。
见傅冷面上气呼呼,手上却不见粗鲁,文宇晗无奈,哄小孩一样,轻声问:“子寒。我何时做事没考量过?”
“常常!”
“那结果都如何?”
傅冷瞟了一眼文宇晗,不说话了。
“你便信我多一回好么?”
傅冷依旧没给人好脸色看,径直收了银针,脸色阴沉地站起要走。不过,文宇晗清楚得很,傲娇嘛,表面上拉不下面子,其实早就心软了。
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文宇晗扯开嘴笑了笑:“子寒,借我一样东西。”
“哼!谁要借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