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会爱你》醉染青池

4、第 4 章

　　“你开心吗？”那是在很久以后，苏苏问起丰梓那天晚上的精心动魄。彼时的丰梓早已收敛了一身锋芒，精致而含蓄，她只是笑，那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场烟花。我后悔太早点燃它，却从不曾后悔点燃过它。
　　那天晚上的热闹过后，丰梓躲在苏苏的被窝里哭了很久，连做梦都在哭:“他答应我了，我怎么办？”
　　苏苏第一次觉得丰梓真的就是个疯子。莫名其妙，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丰梓在第二天早上依旧春光满面意气风发地去会有情郎了。文心言的生日说是定在下周开PARTY。苏苏自然是答应前往，“至于丰梓，我帮你问一下。”
　　“谢谢你，一定要来哦！”
　　丰梓回到宿舍的时候还不到正午，未进门就不满地嚷着:“大周末的啊，苏苏你发什么疯叫我回来做什么！？”
　　苏苏没有回答。丰梓好奇地打开苏苏的房门。
　　苏苏穿着一件红色的泡泡袖连衣裙。下配白色的丝袜，脸上蹬着亮红色的小皮鞋。头发在脑后编成长长的麻花辫。她手里拿着一顶系着蝴蝶结的圆帽，正在往头上带。脚边已经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
　　这副模样丰梓自然不会陌生。她曾与这副样子相处了12年。
　　“苏苏……不！你不是苏苏。”丰梓的眼神一下子沉静下来，“你回来了。”
　　女孩仿佛没有听到丰梓的话，俏皮地扔下行李几步上前:“丰梓丰梓——我好想你！”
　　丰梓被这突兀的情景弄得心神不宁，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女孩愣在原地，惊愕地看着丰梓，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丰梓你竟然不要我了。丰梓你不要我了，丰梓你也不要我了——”
　　丰梓一愣，急忙上前，“不是的。”
　　女孩仿佛受到极大的委屈，一步步向后退:“也是，你们怎么会喜欢我呢？我这么脏，我这么坏，我是个杀人犯，我是要下地狱的。”
　　女孩的眼神变得迷离，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咯咯笑:“都是红色的，都是红色的。小言。”
　　她扬起邪魅的笑，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小言，是要下地狱的。”
　　“不，”丰梓冲过去，抱住了她，“你还有我，你还有你哥，你弟弟。”
　　“苏苏是谁啊？”她咬着手指，天真而无辜，大眼睛扑闪着，“哥哥一打电话就喊她的名字。还有你，你刚刚也叫我这个名字。”
　　“我还打了楚霖的电话。就他认出了我。”
　　“你打了楚霖的电话。”丰梓强自忍着颤抖，却还是像诱哄小孩般，“你找他做什么呀？”
　　“我和他说我要拿着刀去找他让他在原地别动，他说好。”女孩挣脱了丰梓，急急忙忙地提起行李箱向外面冲:“我得赶紧去找他。他说在原地，原地，原地在哪里？原地在哪里？”
　　胳膊上猛地一阵刺痛，丰梓的脸渐渐模糊。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看到丰梓含泪的双眸，手上的针管，正一点点地把透明液体推进体内。
　　只余一片混沌。

　　景山在市区外，却钟灵毓秀，环境清幽。不少人有了积蓄都盼着在这儿买房子，离市区不远环境又好。这样子来，景山周围的房价竟丝毫不低于市中心，甚至隐隐有超过的架势。景山不高，充其量是大了点儿的山丘，因此这儿的别墅群也扎堆地冒泡。
　　文心言已经走了很久了，她不想坐车。这也许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今天她是来做最后的挣扎。她只想要个结果。她害怕他的答案，却又渴求见到他。女人在爱情里总是那么卑微，谁让她先爱上了？
　　别墅静静地矗立着，正午的风没有一丝凉意。偶尔有豪车平稳地从旁边经过。她就像个小丑。
　　别墅前停着黑色的奔驰，没有熄火。
　　她的心一紧，他要出去？还是刚刚回来？
　　她走上前。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印象中的他是高贵疏离的。他淡漠的眉眼像是天边的星辰，尊贵无暇可望不可即。他的语气是冷的，却好听得让人想录起来随时随刻地听。他是温柔的，温柔到给每个女人造成自己被爱上的感觉。可他的温柔是冷漠的，冷漠到你不敢随意接近。可是她从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沙哑，迷茫，像委屈的小孩讨要糖果，像呵护珍宝，他对着听筒的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宝贝，乖。……嗯。我等你。……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你。……对，我就在原地等你。”
　　他果真就拽着手机，站在车门旁，真的一动不动。他的神情温柔到令她想哭。她一下子失去了找他的勇气。
　　多么地…… 不甘心啊。
　　可是，我恨死的温柔了。

　　“你怎么在这儿。”苏苏奇怪地打量着环境。熟悉的蓝色调，柔软的枕头，简约的仿宫灯。
　　“不对，我怎么在这儿？”这里不是苏风的别墅？她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的苏风：“我今天有公共课！！！灭绝上的！！！”
　　苏风眨眨眼，表情纯真到令人发指：“你自己要过来的。”
　　苏苏揉揉脑袋，努力地回想，昨天和初允出去，在外面喝了点果酒，回到宿舍就睡了。“我什么时候过来了？”
　　“昨天丰梓说你发酒疯硬要回来见你英俊潇洒俊美无匹的哥哥，你的思念之情甚是泛滥啊，不让你回来都拦不住呢。”
　　“你胡说！”苏苏恨得直咬牙，想念苏风？算了吧。又想不起来昨天的事，也就暂且作罢。
　　“我先去学校了。”头还是有点晕，三三两两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却是极快，来不及去捕捉。
　　背后突然传来苏风的声音。“苏苏……”
　　“嗯”苏苏想到漏了灭绝的课就有想死的冲动。“有话快说。”
　　“不要喝酒。我可不想再弄得整栋楼酒味冲天。”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玩世不恭。
　　“砰——”回答他的是某人夹着怒气的摔门。
　　他苦笑了下，从窗口看着她走出别墅大门，才蹲下身，从床底抽出一小袋垃圾，扔进垃圾桶。袋口松开，露出小半截针筒，在一室暖阳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叮——”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陌生的号码。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按下接听键。
　　“喂，”清朗好听的声音，却让他心神一震，几乎手机就想脱手而出。
　　“怎么是你。”他的声音冷得刺骨。“这不是你的号码。”
　　对方似乎苦笑了下：“不换个号码，你怎么会接。她……是不是回来了。”
　　无名的怒火腾地烧起：“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怀。”“我新进了一批东西，或许能帮上你，你……要不要。”
　　“再说吧。”他的声音淡了下去。
　　对方却激动起来：“你这么做不公平！有时候我真的恨她，走了，拍拍屁股倒是轻松，却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收拾。回来了，一大堆人屁颠屁颠地关怀。你分明知道那不是我的错……你在逃避什么……”
　　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电话，他好像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软趴趴地倒在床上。
　　外面暖阳高照，室内一片冰冷。
　　“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声音轻得像风，瞬间遁入空气。

　　很久以前，有一只麻雀，爱上了漂亮的孔雀。虽然它们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却不足以改变它们羽毛的颜色。……后来，它们成为一对不被祝福的情侣。麻雀呀，是灰色的小麻雀，孔雀呀，是漂亮的孔雀王子。后来呢？漂亮的孔雀公主回来了。它们分开了。其实，它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再后来，麻雀睡了一觉，发现自己其实是只披着麻雀外衣的孔雀，脱下麻雀的外衣，它也是清秀的眉目，漂亮的彩羽。再后来呢……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