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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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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万年前,六界之战。
妖魔联军犯上,鬼族伺机侵犯人间。远古上神东方祀率一万天族将士,退敌于昆仑山北的炼崖边。
与此同时,颐诺山冯(冯:ping第二声)虚上仙派首席弟子杨奡率其余同门三千速速平定人间鬼族之乱,自己同夫人木芙仙子腾云直奔酆都,婴尹殿。
“芙儿,可还撑得住?”冯虚侧身抚着夫人的腹部。
木芙仙子宛然一笑,笑又似昙花,一闪即逝,取而代之,是一阵钻心之痛,不忍蹙眉。
当下冯虚右手招来仙鹤,说:“小小鬼君何须你我同来应付,敌我大军纠缠,我和他单独来一场,轻而易举,夫人请回吧!”说罢便将芙祥仙子扶着坐上仙鹤。
“夫君,如今你这样做,明明知道我是不从的,为何还……”芙祥自然不愿,更想要下来,但语未毕,仙鹤领受了主人之意,转头直飞回颐诺。仙鹤周身仙气,正是毋妄咒所生之效,月白色的一层障使芙祥困于其中。
冯虚松了口气,转而定了定心智,又是一阵运气,更快地奔赴酆都。
妖魔已是大败,溃不成军。然天族大军死死伤伤,与倾之全力的妖魔殊死搏斗,众人伤口处早已不住地泄露灵力。东方祀手持轩辕剑,火凤仍负着这旷古绝今的战神高高俯视着天地。
“妖孽,如今— —可服了?”微微合眼,语气中是重重压下的威严。
魔尊胸口剑伤所赐之处,墨黑之气隐约溢出。魔尊身下的御骑竟甚是骇人,似人非人一个东西,血肉模糊,人型的身躯被玄铁的枷锁缠绕周身,面目难辨。魔尊寡言,大战只为拿回件东西,自然懒得搭理这人。身后忽得闪出一紫衣女子,满身紫白妖气参差,是极美的。唇微启,只道是:“胥绾看来,服,倒未必。只是见识到神之力,甚是欢喜。”边说身子边俯上魔尊,透过肌肤之间,输予他妖力,只见他身上不再看得见墨黑之气溢出才抽身。
魔尊依旧不语,凝神感知了周围半响,淡淡道出后那句——
“至此——就做了断罢了。”
此言一出,溃败之军也不再与天族相抗,人人口中默念了些什么似得,百里内,妖魔之躯居然个个化作通透的墨黑色光团,皆由条条似有若无的血丝沿着大地与魔尊接合。霎时间,炼崖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紫黑之色,侵上了半边天空,包括东方朔的身后的背景。
东方朔见如此阵势,不禁还是一阵心惊。他暗想:饿鬼阵么,毁天灭地的无道之举,上万灵魂倾注主体,杀我天族神兵仙将,只为了一个凡人。
东方朔忍不住大声放笑,这笑又是极为长而响的,是一种不解又领悟的笑,不解这妖魔的心到底为的哪般,领悟的是自己这远古之神,终究逃不开以一切去守护先祖造出的这个世界的运命。
“生生世世,世世生生,生死与我从不相干,神有的不过是苏醒和圆寂,自万物中苏醒当然又归于万物,真正的不灭。但终究到了面临之时,我才发现这世间呐——”东方自言自语一番,无意让人接什么话,好像自己一番怅惘忧伤的抒怀,他的眼神环顾脚下每寸目光所及之处,依恋不舍,大抵神都是这么眷恋着自己创造的世界,真要离去,散化了去滋养万物,虽然在这世上永不泯灭,却不免难舍,毕竟自己不能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了,不能谈笑,不能斟酌佳酿,不能……
“如此凶煞之力,你既启用了,自然明白其危害。饿鬼阵以饿鬼为力,吞噬阵内灵魂,直至盈满,同时你手下这些残兵也会被阵法反噬之力吞入饿鬼阵中,成为祭品。所有人永世不得投胎轮回。”
东方朔眼中空明,怀纳万象,周身凭空散逸出一把把猩红的剑,此剑并非实物,而是灌注了他毕生神力的虚化之剑。剑越来越多,东方朔几乎被那片令人阵阵发寒的红所掩盖住,看不见表情了。他的声音像是在九重之巅传抵炼崖,威严且空旷,“那么,就以我,祭这饿鬼阵,我的神力足以充盈此阵,就让我——”东方朔刹那间腾空跃起几尺,数以万计的虚化之剑一下子齐齐展开,环绕其身,一时间天际尽头竟也是红光万丈,与地下饿鬼阵的紫黑魔气将天上地下渲染得好不恐怖血腥。
魔尊心意已决,两阵必须一斗,为了那个人,这里的人都要死!
他旋即从手心唤出墨莲,跃身其中坐定,额间魔印解封,通体布满黑气。这魔印封着历代魔族尊上的毕生魔力,解封之时必定是决定生死存亡之时。胸前团聚而成一束黑火,猛地他瞪开眼,“唰”,黑火掷下墨莲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毁天灭地,六界覆灭,地上爬出万年地狱中苟延馋喘的鬼魂,嘴边无不挂着血丝,看上去就是要去吞噬了这整个坤宇。地方的妖魔也好,仙人也好,砍不死他们,定不住他们,这些鬼魂没有实体,只是想要吞噬,吞噬所有。
东方朔也已准备好了,万箭齐发,他的眸子一闭,随着最后一波剑射向地面,整个东方朔的身躯也消失殆净,化成其剑,剑剑命中饿鬼,神力所化之利器是那些地下万尺卑微的鬼魂承不住的力量,中剑之鬼,皆是魂飞魄散。
魔尊感受到反噬之力,这是启动饿鬼阵的弊病,阵中之人无分敌我,都是祭品。墨莲是魔族护体的至宝,在反噬之下,花瓣沁出惨白的汁液,悬空不住颤抖。
神魂泯灭,天地动容,九重天上顿时投下极为刺眼的强光,原本且红且黑,且黑且紫,且紫且红的炼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神魔两阵波及六界。人间鬼族四下逃窜,凡人也纷纷抱头逃窜,人鬼全是一片惊恐。
“毁世之乱!这是毁世之乱!灭顶之灾啊!”
人们奔跑,可是又能跑去哪里呢?脑海中尽数的迷茫,这世上已然没有什么庇护之所了。
酆都婴尹殿中瓦缝作抖,廊腰扭曲,受极大冲击。殿中,鬼君墨无形端坐于地,嘴角挂一丝青绿,他嘴角浅浅一提,“让我流血了么?冯虚老儿,你倒是长进了。”幽绿的瞳孔似鬼魅,其身旁凑着灵猫,主仆二人的眼神是相似的妖娆。灵猫咬住他腿上的伤口,应该是在疗伤。
冯虚一个时辰前,闯入殿中,殿中侍卫死死伤伤,眼下,只差杀了这贪婪人间的鬼君。但他又会好到哪里去,仙身虚弱至极,手指才想捏出个决,一时眼前天昏地暗,重重摔在地上。怎想熟悉的花香传来,顿时身体轻盈,痛苦减缓几分。芙蓉花瓣
“月洒芙蓉?”墨无形冷笑。
木芙轻轻扶起冯虚,芊芊细指在气眉间画上一圈,由眉顺至脚下,冯虚仙力保住。
“芙儿,你!”冯虚被木芙的指尖抵住唇畔刚要蹦出的惊愕。
木芙轻笑:“鬼君伤我夫君,我又怎能独自留守颐诺?”
墨无形默然,顿时又后仰大笑:“区区一朵芙蓉花到底该怎么挡得住八荒六合,独掌轮回的鬼君墨无形呢?”眼眸中顿时绿色加深,嘴中略略咀嚼三四下后吐出一朵翠绿的芙蓉花,“那就让你好好看看,死在你最喜爱不过的花下,究竟作何滋味!”绿芙蓉飞向木芙,木芙自知螳臂当车,自己医术了得,就得了别人,却在此刻,救不得自己。护住怀中冯虚,淡然接受。
冯虚忽然抱起他,转身跃至一侧,羽扇出手,撞击绿芙蓉,死死地将其压制在墙上。
顿时冯虚气血攻心,灰白的袍子上染透了鲜红。
“芙儿。芙儿,我助你离开,快——走!”说罢,又欲运气。木芙猛然止住他,道“生死与共,夫君竟是儿戏?”
片刻宁静,冯虚和木芙看着对方的坚定。
死么?
那就一起吧。
鬼君玩味得看着,心中暗叹大计失败。一是人间怕是拿不下了,二嘛,刚刚感知炼崖一战,神魂泯灭,一个飞来的绝世契机也错过了。原本打算亲自去夺了壁城城主杜无悔才落地的儿子。要知道,这个小子是他鬼君刚刚送去投胎的——一个绝好的躯体,正是九天白狐最好的转世俯身之躯。
各怀心思。婴尹殿一阵剧烈晃动惊了他们,思绪抽离。木芙有孕在身,刚才几下打斗早已让她承受不住了,疼得唤出声。
“芙儿,你们有事么?”冯虚展开毋妄咒,防范墨无形的偷袭。
墨无形本不在意这两个仙的到来,根本对他毫无意义。但是听到“你们”他不禁大喜失色,“孩子?哈哈哈——!”他正要一个初生婴儿啊,没有那个最好的,仙的躯体倒也将就。一双眼看去,看穿木芙的腹部,这孩子不偏不倚,正是快落地的时候了。说罢,墨无形身子贴着地面,直飞向木芙。那两人不知所谓,冯虚虽然负伤,没了什么仙力,却也强撑着捏诀,厚实了毋妄咒的外壁。墨无形凤眼一眯,绿光暴涨,直破毋妄咒,直听木芙一声惨叫。绿光穿过她的身,一掠出了大殿。
冯虚被弹开,眼死死地盯着呆立着的夫人,心里抵抗着可怕的想法,但是——
一声巨响,木芙身子炸裂,仙力俱散,一朵其贴身佩戴的芙蓉巧饰在仙力保护之下,缓缓落地,这是他们初始时他为她摘下的,时至今日,百万年过去了,居然——她用不老术养护了这多芙蓉。冯虚顿时涌出酸楚,乌发披面,不知是否哭了,是否……他撞在石柱,第一反应即是要去拿住那朵芙蓉,闷响一身,终是倒地不起了。
子夜已至,坤宇间看不见生机,看不见希望。黑是笼罩苍茫的主色调。也许永远就是这般的黑了。
突然,天际是一道白光,硬生生扯开了铺天盖地的黑幕。子夜时分,恍如白昼,短短十秒左右,忽然又是长长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