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道彰]——I.F》五月病症中

25、第 25 章

　　（二十五）

　　头顶上的艳阳炙热，却无法温暖天海逐渐冻结的身躯。刺目的日光也穿透不了的黑暗，在内心深处弥漫，吞噬了眼眸中的光彩。一步一步，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向着远方的海岸靠近。其实，多么希望，能有一双手，像七年前那个充满生机的早晨一样，紧紧的握住自己，随后，用世界上最温暖也最鼓舞人心的语气，道出满载希望的蛊惑：其实，这个世界还很大。

　　所有的一切都在记忆的复苏中显得恍若昨日般的清晰起来。

　　七年前，在孤儿院的花园中，抽着烟来回踱步的焦虑身影，眉间紧锁满目愁思的面容，在自己的一席歌声后变得舒展。尚且年幼的小天海，那时并不知道矢泽润二是谁，只知道他带着一干人等，扛着各式器材，打破了孤儿院中一贯的宁静。而这一刻，却又独自一人在春意盎然的园中沉淀，有些突兀，也有些孤寂。

　　于是，为他唱起一首心爱的童谣。

　　小孩子，总是以为将自己最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便能将自己的快乐也一并传达。也许，做法很幼稚，但天海的声音却真正将这一种天真的期盼传达给了矢泽。那纯净无垢，且充满真挚的歌谣，似有一股潜力蕴藏在这个稚嫩身躯之中。

　　矢泽俯下身，紧紧握住了天海的小手，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深邃的眼中闪着光，那是宛若发现瑰宝般的兴奋。最后，用极致温柔的语气，伴着富有魔力的磁性嗓音，娓娓道出：

　　“要跟我去东京吗？你的身上蕴藏着光芒。这个世界还很大，你的人生不仅仅只是这里。”

　　那时，天海并不懂得矢泽的深意。也许纯粹只因贪恋着那双带给自己温热的大手，以及那双凝视着自己充满期待的眼眸，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感觉。和其他同龄的孩子被一同照料着，开始不再哭闹着询问自己父母在哪儿的同时，也渐渐的失去了作为个体的意识。而如今，却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捕获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于是，将信将疑，并带着满心的好奇，跟着矢泽走上了另一条未知的道路。却没想到，一路相随，竟让自己跌落到了绝望的边缘。

　　“喂！看路啊！”

　　轮胎与沥青摩擦而出的刺耳噪音，让天海从回忆中惊醒。叼着烟的货车司机满是不爽的怒视着天海，随后又含混不清的骂了几声。天海并没有听清，只是后知后觉的向旁退了退，让出了供货车驶过的空间，随后，尘土迷了眼。

　　《好好看路，不然，又会撞上了哟。》

　　揉着眼，脑中响起一个温柔的话音。天海被这种自动浮现的记忆惊了一跳，回过神，望向四周，陌生的街道，寂静却又平和。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平坦的道路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偶尔有车辆驶过的时候，停留在电线杆上的小鸟便会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随后挥动着翅膀，一起消失在天际。

　　是谁，曾站在类似的街角，为自己冰敷着肿痛的额头？不同于日照的清晰，却在迷蒙的路灯下泛着柔和光晕的脸庞又是谁的？公园的长椅，海边的沙滩，是谁的气息萦绕在自己所认知的神奈川的每一个角落？

　　这历经一月的时光，也许，并不是白费。

　　一些日常隐隐察觉到的情愫，在日复一日中悄无声息的扎根在人的每一条神经线上。终有一日，你会发现，这份感情成为了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论你是否想要主动忆起，他的身影总在那里，微笑着的，落寞着的，或远或近，或迷幻或清晰。但，静下心就能确实感受，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所牵扯着的那一份悸动，只因，他早就霸占了你的心。

　　天海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充满着感激。像是黑暗之中突显的明灯，一个转瞬就点亮了心房。即使多么沮丧落寞，甚至崩溃，心中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仍旧完好无缺。即使此刻泪水模糊了视线，痛楚扯动着神经，但只要想起他，还是会有一个角落立刻变得温暖起来。那一切都是是破碎之中最后的完整与美好，绝望之境中，名为“仙道彰”的救赎。

　　他曾说过要自己变得坦白。如果，我将所有都对你倾吐，那你是否愿意静心聆听？

　　奔赴海岸的步伐有了转变，天海抬起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只想要和他说说话，那怕只是再看一眼他的微笑，或者是遭受他的一句调侃。兴许，自己便会改变脑中那个挥散不去的糟糕念想。

　　带着这种“奢求”，天海来到了陵南的校门前。正值放学时分，身着制服的学生陆陆续续的走出大门。天海站到一边静静地等，却想起他应该还有篮球训练，但又没有勇气踏进校园。因为天海想到，鱼住也在那里，不管对方是否知晓了自己的出逃，总之眼下思绪混乱的自己无法面对。

　　“你怎么在这里？”市川有些惊讶着的看着天海，下一秒就一把拽起天海的手拉到一边，继续说。“你……来找鱼住学长？”

　　天海怔了怔，摇了摇头，却又说不出自己的来意。

　　“那就是……来找彰的？”市川皱了下眉，不客气的追问道。自打练习赛那日，拿着药箱急急跑去的自己只看到夕阳下并肩离去的身影后，市川便再也没办法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生心存任何好感。先撇开天海那离奇的出现不说，单是为了接近仙道而付出那么多的自己，在情感上也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天降女生这么轻易的就得到自己千辛万苦才能走到的位置。

　　“……我一定要回答你吗？”天海的头脑发胀，实在没有力气与市川再去辩驳什么。

　　“不用。”市川笑了一下，浓密的眼帘垂下，再次抬起的时候，用满是轻蔑的目光注视着天海说，“你不是鱼住学长的妹妹吗？那么来这里，不找自己的哥哥还能找谁？我很愿意为小翼去通传一声。”说完转身，市川做出一副作势要走的模样。

　　天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想不出任何委婉的说辞可以阻止她的继续挖苦，于是只好直白的说，“市川同学，是越野的女朋友吧。总之，请你放心，我找的绝不会是越野。”

　　导火线的点燃，空气中开始充满着硝烟味。市川硬生生的转过身，有些吃惊着的瞪着天海。那日在体育馆交换的无言约定，如今谁也没有再去遵守的必要。因为，两人都很清楚彼此的心思。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的说了。下一周就要开始县大赛，彰……仙道是陵南的王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找他，但你这幅心神恍惚面容憔悴的模样，究竟是想要博得他的同情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我不知道。如果有正事，我可以帮你转述。否则，我以陵南学生的身份可以表示反对你接近并影响我们目前积极备战的校队队员。”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市川仍旧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并不知晓天海的来意，没有把握可以就此挡下，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败下阵来。

　　而天海，被市川的这一大段话轰得脑子“嗡嗡”叫个不停。一路跑来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郁结难舒，一个晕眩跪倒在地，支撑着的手臂也被地上的碎石划出大大的口子。市川被天海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愣愣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却没一会儿，天海自己又蹒跚的站起，断断续续的问着几句话：

　　“下周……就要县大赛了？……我是要……博他的同情吗？……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吗？”

　　市川着着实实的被吓到了，也搞不清天海的这些话究竟是对谁说的。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同时，却看到天海对着自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是比哭还更为难看的笑。

　　“谢谢你。”

　　留下让市川出乎意料的三个字，天海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注视着她渐渐消失在夕阳中的落寞背影，一时间竟有了唤住她的冲动。市川不住的想，是不是自己做过头了？也许，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她离去前的最后一个表情，让自己的内心蒙上了一层罪恶感。

　　市川在这种纠结之下没有离去，反而走到了体育馆的门外，踌躇着自己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鱼住，或者仙道一声。但该怎么说呢？脑中一遍遍回想着天海的模样，然后心中的罪恶感一遍遍的加深。最后的“谢谢你”，像似在感谢自己把她推入了绝望的深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直到夜幕垂下，篮球队的人零零散散的从体育馆内走了出来。市川看到鱼住握着手机匆忙离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感变得更加强烈，终于无法抑制的走到仙道的面前，脸色惨白的低声说道：“天海……来找过你。她的样子……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