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王朝》梨园艺子

4、04

　　我紧张地缩着脖子，感觉着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背后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但奇怪的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我只是感觉到一阵风从我面前拂过，然后睁眼就看见那人目不斜视地绕过我走向我身后，好像真的没有看见我一样。

　　他黑色的风衣边缘从我的鼻尖擦过，凉飕飕的寒意啊。

　　我浑身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他手起刀落，一阵锋芒划过，那扇重门就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慢慢龟裂开来。然后他一踹，那门就和我一样抖了一下，不堪一击地倒下了，噼里啪啦地闪着电花。

　　得……得救了。

　　看着那男人越走越远，我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坐在地上良久地喘着气，想了想，又忽然嘲笑起自己来。

　　为什么刚才我就那么执着地认为那个男人一定会杀掉我？有着那么恐怖的破坏力，我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不是吗？

　　况且，就算他有什么计划，我也根本不可能妨碍到他，他杀掉我只是白费力气，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愿意白费力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地球人，不是焌神族的人。

　　他和我一样，是黄种人。若是在平时，同种族的人遇见必然会产生一种亲切感，但是也许刚才我经历了一系列的刺激变得敏感过度了吧。

　　我从不觉得人类会一直这样身为奴隶地存活着，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也没有思想。

　　人类是一种聪明而又顽强的动物，至少绝大部分是的，这从很多方面都看得出来。

　　从猿人进化为智人，这其中经历的艰难而漫长的时光谁也不能想象得到，人类也因此具备了很多曾经不具备的能力。

　　谁又能断定这场十年甚至更久的地球浩劫不是人类的又一次革命呢？谁能否认人类不会再一次进化成更高级的生命体呢？承受不了的死去，而强者活下来，优胜劣汰，最后存活着的必是精英，带着人类最优秀的基因继续繁衍生息。

　　这不是幻想。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有人类在长达几年的黑暗当中突然具有了夜视的能力，有人的手因为长期攀爬绝壁而变得又细又长，粗糙而且干燥，有人因长时间在水下工作而变异出一种能把氧气储存在肌肉里的细胞，从而能长时间在水下工作而不会脑部缺氧……诸如此类。

　　如果不是自然变异，那么就只有借助药物增长体能了。

　　看刚才那个男人的身手恐怕不只是自然变异的结果吧。据说现在很多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的人类都已经在暗地里集结起来保存实力准备对抗焌神族，之前我还不信，现在亲眼见到，不免觉得有点震撼。

　　那他来到这艘飞船上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拯救我们这些奴隶？别开玩笑了，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我想了想，心说那么只有物资了。这艘飞船开往北美地区，那里由于开发地热能源急需人力与物力，所以这艘船上肯定载有大量食品药品与枪支弹药，这个人肯定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也可能不是一个人，毕竟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我实在想不出只有一个人的话怎么敢袭击焌神族的飞船。

　　我盯着金属门上裂开的一大块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最后一咬牙还是决定去看看，反正也没有退路了，如果这艘船出事被发现了，帝都焌月的援军肯定会马上赶到，那么这艘飞船的下场只有被击毁这一条路，而那个人或那些人肯定早就弃舱逃跑了，现在过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当机立断地向那个男人远去的方向走去。真的是很好辨认，那个男人一路破坏到底，这简直就是一个指南针。

　　当我小心翼翼地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两个士兵模样的焌神族人倒在地上，眼中已无生机。

　　他们清一色地被割断了喉咙，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明显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人类杀死的惊愕与羞耻。他们的衣服上满是剑痕，四周的墙壁上也都是窟窿，看来在我在外面发呆的时候这里就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只不过时间很短而已。

　　那个男人似乎也受了点伤，血迹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上一直绵延到尽头。

　　焌神族的人力气奇大无比，作战技巧也犹如天赋，能在短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击杀两个焌神士兵，这样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我一边在心中感叹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两个人，在确定他们真的死了之后才轻轻跑过去捡起他们遗落在地上的枪，继续往前走。

　　不要浪费任何一个好东西，这是我的原则，死去的焌神人我就不为你祈祷了。

　　跟着血迹走了几十步就再也没有了，我疑惑地看着地面，怎么回事，就算再怎样好的体质能在几十秒就完全复原吗？

　　楼上忽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这种声波在寂静的密室里爆炸开来，如雷贯耳。

　　我心中一惊，抬头看了看，然后向着最近的一部电梯跑了过去，刚上电梯我却又有点后悔，看这么汹涌的气势，想必已经和焌神族小队长干起来了，我过去凑什么热闹？不过已经没时间磨叽了，随着电梯停下来，我手中紧握着手枪飞速地靠在边缘。

　　“叮！”一声轻响，我脑袋里的弦紧蹦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没有人，只有血，满墙满地的血，间歇传来男人隐约的怒吼声与枪声。我走出电梯，慢慢向声源靠近。

　　这层的电力系统似乎出了点故障，整层的走廊竟没有一盏是完好的。我看见昏暗的走廊的中央敞开着两扇大门，像是会议室的那种门，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越靠近那里，我的心就跳得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来。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我突然有种想要抛开一切跑回去的想法。

　　就在我缓步靠近的时候，一阵枪声横扫而过，我听见有人闷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因为这个时候我就站在门口旁边，而那梭子弹正是从我面前扫过去的，我再往前走几步就死定了。

　　我捂住嘴巴面色铁青地回过头去，终于下定死了决心永远不要再来好奇这种事情了，然而一个黑色的影子却突然从房间内飞射出来，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我后退了一步，举起枪警惕地盯着那个黑影，却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那人不知是被砸坏了还是怎么的，痛苦地呻吟了一下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似乎是昏迷了过去，这时我发现这人居然穿的是奴隶的黑色长袍，和我一样。

　　难道说……

　　我紧紧盯着这个人，顿时也觉得眼熟起来，仔细一想，心说这人不就是和木头君一起的那个人吗？这么说木头君也在里面？

　　我心中一动。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在脑袋命令之前就已经行动了，在我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不要命地走进了那间舱室。

　　呈现在我面前的场景混乱不堪。

　　活着的一共有七个人。
　　四个是人类，三个是焌神族人。

　　地上到处是断掉的胳膊腿，血流成河，最让我吃惊的不是死掉的都是焌神族，而是那四个人类中竟然有两个是我认识的，其中一个人一身熟悉的黑色长袍上下翻飞，右手握着的通红匕首煞是显眼，果然是木头君。

　　此时他的面具和兜帽已经脱落了，一头黑发粘着血迹凌乱地贴在脸上，出乎我意料之外竟然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人。而另一个是我刚才看到的疤脸男，他脸色十分严峻，一柄长剑如同活物一般轻盈如蛇，和他对峙的那个士兵面色极为难看。

　　“轰！”又一声巨响。我趁着没有人注意到我，悄悄躲在门后面观察着这场战斗。

　　疤脸男大吼一声，细软的长剑竟硬是把以力气见长的焌神士兵猛地推了出去，那焌神士兵一惊，愤怒地冲着他龇起牙，露出锋利的犬齿，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声。

　　然而疤脸男的注意力并不在士兵身上，而是在那个小队长服装的焌神族那里。那个小队长十分聪明，极力避免了与疤脸男战斗，打算从其他人开始逐个击破。

　　“梁子！”见无法短时间脱身，疤脸男侧身捂住腹部的伤口冲其他人大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一身暗红色金边收袖古装的少年笑眯眯道：“好嘞！”然后两条细长的锁链从他的指尖无声地飞射出去。

　　小队长眼神一厉，猛然向后跳去，那锁链就堪堪擦过他的鞋子刺入地底。

　　“啊呀呀，真可惜。”少年抽回锁链绕在手上边甩边不在意地笑道，“老六，接下来该你了哟~”

　　话音未落，少年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唇，又是两条锁链射去，在空中如同蛇一样缠住了小队长的双臂。小队长冷哼一声，干脆抓住了锁链借力一扯，坚硬的锁链上发出一声铿锵的“当”，他竟然用锁链挡住了其中一个人类的银白色双刃。

　　【你还太嫩了。】小队长一边扯住锁链制住红衣少年一边说道，在和另一个人对峙的时候，他显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悄无声息的靠近。

　　木头君的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矫健的豹子，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他站在高高的架子上，一下子跳起来，下一秒，那抹黑色就出现在小队长暴露的背后，而小队长也渐渐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身形渐渐僵硬了。

　　【怎么可能……】我听见小队长努力想把头扭过去，但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一大口暗紫色的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洒在地上。【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眼从胸膛穿出来的红色匕首恨恨瞪着疤脸男，最终眼神渐渐涣散了起来。

　　“太嫩的人是你。”木头君淡淡说道，利落地拔出匕首，甩去上面的血迹。

　　还剩下的两个焌神士兵在小队长死去的那一刻都好像也被人穿透了心脏一样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很明显，战斗已经结束了。人类获得了第一回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