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年踪迹十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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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阿朗，快看！那边在唱戏呢！”
“秦桑！喂，你慢点跑！”说话的少年眉目清朗，眉宇间尽是无奈。他颇为头痛的看着前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奋力穿梭的绯衣少女，活像一尾欢快的鲤鱼。
今日正是元宵佳节，街道上显得尤为热闹。小贩们都牟足了劲叫喊来吸引游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元宵热腾腾的香味在冷风中四溢，更添了几分节日的意味儿。然而今晚最引人驻足的还是那盏盏颜色纷呈，形态各异的花灯，宛如一夜东风吹彻，街道上到处百花齐放。更新奇的是，有些较大的店家为了吸引顾客，别出心裁的将数百盏花灯扎成巨龙舞动的姿态，流光溢彩，美不堪言。
如此良辰美景，倒也不枉他出来这趟了。看着身侧时时挂着一脸笑意的秦桑，月朗苦笑着暗自叹了口气，病了几日难得看她这般高兴，回去再怎么被秦叔训斥也就算了吧，反正因为秦桑，他也没少挨骂了。
原来秦桑不日前偶感风寒，这几日一直被迫在家休息。眼看好不容易等到了元宵佳节，终于有机会去镇上逛逛，爹娘却因为这点小病不让她出门，秦桑真是越想越伤心。理所当然的，她自然会求助于月朗。
她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最后连发毒誓这样无赖的招数都使了出来，月朗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偷偷的将她带了出来。然而——
“阿朗，你干嘛让我穿这么多衣服啊，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害我走都走不快。”秦桑挤得有些热，哀怨的扯着自己厚厚的棉衣，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的抱怨。阿朗当然不会信她发的那些个毒誓，作为交换，她只能答应阿朗多穿几件衣服，以免受凉。
“偷偷带你出来玩，回头还把你冻坏了，秦叔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我呢。你好好穿着，谁让你自己身子不争气的。”
秦桑看着他好似幸灾乐祸的笑脸，着实有些恼怒，但又自知理亏，也不与他争辩，一门心思的看起戏来。
华美的戏台上此时只有一名身着藏青色戏服的花旦，白色的水袖在她看似随意的挥舞下，像流云一般环绕在她身侧，黛色的眼线斜飞入鬓，顾盼生波。她口中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辞，嗓音清丽圆润，如珠落银盘，然而曲调却哀婉绵长，似是无比惆怅。
秦桑虽不能完全听懂她在唱些什么，却还是为她曲调里那股哀怨所感染，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她看上去好像很伤心啊！”
赌气不理自己，摇头晃脑的听了半天戏，原来没怎么听懂啊！月朗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笑说道：“相公攀附权贵，忘恩负义，她当然伤心咯。”
这么多年来，虽然被秦桑拉着看了不少的戏，月朗对这些戏台上的情仇爱恨还是兴趣索然，难以将其放在心上，至多也就是在秦桑慷慨激昂的说他好说他坏时笑着附和几句，所以说这话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听得阿朗这样漫不经心的话语，秦桑的身体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如果……如果有一天阿朗你也高中，你也会…也会……”说到最后，声音已是低不可闻，即便如此嘈杂的人声也没有掩盖她声音里那点酸涩的鼻音。
月朗没想到她会原来竟是想到这里去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啊？亏得我还好心带你出来，放心，即使我做了皇帝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我——”
“乱说什么呢！”秦桑虽然脸上还挂着泪水，还是抽涕着打断了阿朗的胡言乱语，“我是想问你会不会……嗯，就是会不会……”秦桑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就是挤不出那几个字来。
其实，就是想问你会不会抛弃我？会不会离开我？可是，我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出这句话呢？我不是你的妻子，和你没有婚约，我们甚至都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你只是我的邻居，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
“秦桑，我——”
“砰——砰——”月朗刚开口，空中就传来轰鸣的响声。“开始放烟火啦！”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仰头看着那一朵朵猝然盛开在夜幕上的璀璨繁花，喧闹的人群也忽然安静了下来，似是为这样磅礴的美丽所震惊。
“好漂亮啊！”即便刚才还在哭鼻子的秦桑，也忘记了那点不愉快，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绚烂的烟火，目眩神迷。据说这是镇上几位富豪托人从王都带回来的，王都里的百姓们都用此物来庆祝节日，烟花虽算不得什么稀罕事物，在略嫌偏僻的孔明镇还是不常见的。秦桑当初吵着非要来，八成的原因也是这个。
“阿朗，你刚说什么？”烟火看的好好的，秦桑忽然扭头对月朗用力的喊了句话。
月朗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快速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见。
秦桑的眉毛微微的挑了起来，疑惑的看着月朗。他黑曜石般的眼眸总是像浸润在澄澈的湖水里，身侧千万盏花灯的点点灯光倒映其中，熠熠生辉。而他的身后，开败的烟花徒留四散的灰烬，在夜风的轻拂下如星辰般飘飘摇摇的落下，宛若一场盛大无比的流星雨。
身侧的光亮一点点消失，黑暗像潮水般汹涌而至，铺天盖地的向他们袭来。
“不要啊！阿朗！阿朗！”秦桑惊呼着从昏迷中醒来，才发现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原来是做梦啊……
“姑娘，你不要紧吧？”林旭见她醒来，赶忙上前询问。他平日虽有些不近人情，但见秦桑昏迷之中一直念叨着月朗的名字，眉宇间神色凄楚，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毕竟……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把秦桑吓得不轻，她赶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呆在一辆马车里，身侧还坐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一袭蓝衫，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啊，对了，他不就是把自己从那个黑洞洞的船舱救出来的官差么？
念及此，秦桑强撑着坐了起来，急切的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咳咳，敢问秀仪她们——”
林旭见她身体虚弱，也不让她多说话，赶忙接了口：“我已命手下护送她们回家了，姑娘不用担心。你且好好休息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听到她们都平安的消息，秦桑终于松了口气。只是，眼下的情况，却让她有些疑惑，“到了？到哪？大人你……莫非认识我不成？”
林旭面色一僵，生硬的答道：“其实，是李大人派卑职来救姑娘的。”
“李大人？你是说……阿朗么……”秦桑的脸色霎时惨白，几乎是从喉咙里才生涩的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
“你们大人是不是要成亲了？”
“是。”
“什么时候？”
“下月十五。”
“和谁？”
“苏尚书的千金。”
短短几个字已经用尽了秦桑全部的力气，她死死咬紧的牙缝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林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面前这个因伤心而浑身颤抖的女子，车厢里陷入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本来还奢望秀仪她们只是道听途说，本来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可现在……现在……这么多日的疲倦、担忧、恐惧、哭泣原来都是没有意义的么？当她被困在那个黑暗的舱底担心受怕绝望无助的的时候，他却是风光无限的过着高床软枕的生活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猛的袭来，刚恢复的意识蓦地抽离，秦桑又一次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秦姑娘！秦姑娘！”林旭觉得定是自己嘴拙，才让她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心下愧疚万分，看着秦桑憔悴不堪的面容，竟然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替她轻轻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师娘，你别急，林旭派人来说过，桑桑平安无恙，应该马上就快到了。”
“好好好，没事就好。”秦母一边说话，一边痴痴的望着路得另一端，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袖，焦灼万分。
这两日她和秦严都极少踏出房门，三餐也是仆人送进来。月朗知道他们不愿意见自己，也不勉强他们，总是恭敬地站在门外和他们说话。可刚才他却一反常态，突然就推门冲了进来，满脸喜色的说道：“找到秦桑了！她没事。”
“当真？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听他这么说，秦严他们大喜过望，再也顾不上和月朗怄气，“她现在在哪？我们去找她。”
“林旭已经在带她回来的路上了，师父师娘再等一下吧。”
“这，我……”秦母不停的来回走动，显然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就连一向冷静的秦严，也面露焦灼之色，坐立不安。其实月朗又何尝不着急呢？自他推知秦桑可能被困后，一直寝食难安，心忧如焚。
然而即便如此担忧，他也只是恭敬地说道：“不如我们去门口等候他们吧！想必他们也快到了。”
“好，我们去门口，去门口等。”秦母一听月朗的话，立刻拉起秦严快步走了出去。
与月朗错身而过的瞬间，秦严顿了一下，低低的说道：“你倒是镇定，果然是事不关己！”
月朗身体一怔，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浓重的哀伤，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门口。
“啊！到了，桑桑回来了！”秦母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马车扬起的灰尘，一时间恨不得立马跑上前去，幸而秦严拉住了她。
转眼间，马车已停在他们面前了。林旭抱着昏迷的秦桑，神色尴尬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三人见到这副场景都大吃一惊，秦母立刻扑上前，心疼的摸着秦桑憔悴不少的脸，眼泪涟涟的说道：“桑桑，你这是怎么了？”秦严看到爱女这气若游丝的模样，竟然也不自觉的流下泪来，唉声叹气的揉搓着秦桑的手。
月朗虽担心秦桑，但也不便做什么，看到她这般虚弱，心里又痛又气，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些个害她受苦的禽兽。
林旭看到秦氏夫妇哭得如此伤心，自家大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更觉愧疚，赶紧提议道：“还是先送秦姑娘回房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