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OA）》柳八歌

2、（二）

　　思维障碍，记忆缺失，逻辑紊乱。前期表现为失眠、抑郁、性格改变、与人疏远，病情加重时会伴随出现间歇性头痛、迷乱、幻觉甚至过激行为。
　　“只是精神上的阵痛。”忍足合上书，揉揉额头，再一次回想起大三的时候老师给出的经典总结：“精神分裂就是指一个人对现状的不满导致了超脱现实的精神上的阵痛。这跟‘反社会’的大姨妈是一个意思。”
　　好吧，最后一句可以忽略不计。天知道那个教授稀奇古怪的比喻都是从哪里来的。
　　忍足抛开上学时期的笔记和书，开始冥想。

　　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回到过去……

　　喧闹的街头酒吧，黑色的保时捷。身边有个人扶着自己，面目模糊。忍足关于那天晚上所有的记忆到此打住。等醒来在医院里的时候，忍足已经身背杀人指控，面临精神鉴定了。
　　再次揉了揉额头，忍足打算把晚饭翘过去好好睡一觉，谁知刚收拾好东西，门外就传来了高亢的吼叫声，随即是一个华丽的声线：“叫唤什么啊恩？本大爷以为你们只是没脑子，没想到脑壳还进水了！还有你，让开，本大爷就是找个人跟本大爷一起吃饭。”
　　忍足能感觉出来，迹部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极其的不自然，倒不是说愤怒，而是意外的有些低声下气。这个感知让忍足一瞬间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的打开了门，说道：“来了来了，不是让你在餐厅等我吗，怎么还是来找我了。啊，对不起啊各位，我们今天中午在餐厅一见如故一谈倾心。能不能劳烦大家给让个路？”
　　说完，忍足拉起迹部的手腕穿过大夫们层层叠叠的包围，直到了餐厅才放下迹部的手。
　　看着迹部铁青的脸色和拧巴得不成样子的眉头，忍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人的教养到真是好的过分，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会被这样的环境逼疯。
　　等等，逼疯？！忍足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抓住。等忍足愕然的对上迹部的目光时，忍足能看到里面深刻的复杂还有怎样的复杂都掩盖不住的焦躁。

　　晚饭的内容忍足和迹部完全对调。只夹了黄瓜和鳗鱼的寿司吃起来味道肯定没有中午的好，而少了土豆的咖喱，还能称之为咖喱吗？忍足把勺子搅动了十三下便停止了用餐的进程。迹部的筷子十三分钟还没碰到寿司的边儿，忍足忍无可忍的把迹部手里的筷子夺下来，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想了一下午，终于对我来到这儿的原因有兴趣了？”
　　手里没了筷子的迹部看起来有种寂寞的味道。忍足看着他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心里蓦地一软——即使不会娇生惯养，总归也是个大少爷吧，疯人院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应该会是一生难以磨灭的痛苦。
　　“这是一场陷害。”迹部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本大爷从酒吧出来，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个地方，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也没有所谓的精神治疗……”
　　“有的只是无尽的孤独和优越的生活。就像在家里一样？”忍足替他接下去，觉得有一股寒气慢慢从脚底升到天灵盖，“你是被敲晕了还是……被催眠了？”
　　“催眠？呵……”迹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也许吧。本大爷的意思是说……忍足，你曾经是个精神医师，啊恩？”
　　翘起的无意义尾音，却有着紧张的感觉。忍足想了想，把合作的决定权又交回迹部手里：“听着，迹部，我来这儿是避难的。他们说……我杀了人。不想进监狱就要来这里。至于我进来之前的职业，确实是精神医师不错。”
　　顿了很久，忍足又补上一句：“东大附属医学院的。文凭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迹部了然的挑了挑眉，就在忍足以为那个神态的意味是“合作愉快”时，迹部突然笑了，压低声音道：“忍足侑士，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杀了人？”

　　第一次尝试合作失败。

　　三点二十分。忍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室的黑暗让忍足眼里的血丝少了一些惊心怵目的力量。摁亮台灯，入目的是没有窗户的房间，狭小而冰冷。
　　这是忍足第一次尝到煎熬的味道。睡睡不着，看书只会越来越扰乱自己的思绪。可安静就是一把利刃，如果放任自己沉浸在思海里只会被这把利刃一刀一刀放干净全身的血液。
　　冷，不想动。
　　忍足手里捏着“睡觉”之前摘下来的眼镜，丝毫没有疲倦的瞪大了眼睛。尽管这个疯人院的墙隔音效果很好，但忍足还是能听见隔壁一个妄想症病人撕心裂肺的吼叫——“有人要杀了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杀了人？
　　忍足在一个漫不经心的诘问中突然哑口无言，他终于明白在食堂里自己灵光一现的那两个字的意义了。
　　——逼疯。当一个“正常人”生活在一群“疯子”里，并不存在“正常人”将“疯子”变成“正常人”的可能。

　　一股更加深刻的寒意凶猛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