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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落扬州 ...

  •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自吴晋以来,古道运河畔的扬州城就是一个繁华之所,也是文人雅士享乐的好去处。大家来这里寻幽访古,吟诗赌酒,烹调佳味,好不自在。此时凌曦就走在扬州喧闹繁华的夜市之中,周围人来人往,热闹更胜白日。他身着一袭玄色绸袍,手里一把折扇,腰间斜佩长剑,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装束,但却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高贵潇洒,特别是他那懒散的神情,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但却叫人说不出的喜欢,不时引来路人侧目,但他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闲散地逛着。刚从边疆战场回来,又立刻奉旨到江南考核官员政绩,如今已接近尾声,忙里偷闲来到扬州,既是探访民情,也是散心,他便只挑了一个看起来机灵点儿的小厮东铭跟着,其他随从只让他们在金陵驿馆候着。
      路过一家店铺,他停了下来,那屋子古色古香,并无其他装饰,只挂了一块牌匾,写着“流光承影”,东铭见公子饶有兴致,便凑上前殷勤地说:“这是扬州最有名的一间铸剑行,这铺子代代相传,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苏浙一带素以铸造兵器闻名,凌曦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错过。主仆二人走进去,只见四面墙壁上挂着各种长剑以及类如轩辕、昆吾、龙渊等古剑的剑图,靠着墙的长桌上则摆着各种剑鞘配饰,这时老板亲自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剑匣放到柜台上,匣中隐约有龙腾虎啸之声传出,凌曦不禁好奇,趁老板不注意,将匣子打开,只见其中放着一柄宝剑,看来通体漆黑,铭背曰“画影”,他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只听“当啷”一声,剑作龙吟,森森的剑气,直逼他的眉睫而来。
      他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剑!”
      东铭取出一块玉佩正对宝剑上方放落,不想那玉佩遇到宝剑立刻被劈为两半,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当真切玉如泥。东铭见主人爱不释手,便问柜台后老板道:“这把宝剑多少银子,我家公子要了。”
      那伙计赔笑道:“这把宝剑早已有人定做了,我们不卖的,您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吧。”
      东铭道:“我们出十倍的价钱,你看如何?”
      老板连连摆手:“出多少钱都不卖,这位客人我们可得罪不起。”
      东铭还要劝说,忽听得外边一阵马蹄声响,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我的匕首可做好了?”
      随后进来一个锦衣少年,剑眉星目,背脊挺直,一眼望去有种与生俱来的狂傲与自信,那店里的老板连忙从凌曦手里抢过宝剑,迎上前去,殷勤地说:“给公子请安了,您的画影神剑早就做好了,掌柜的亲自操刀的,做了整整半年,您看看可合适?”
      那少年皱皱眉头,没有接过,问老板:“这画影神剑有人碰过了?不是吩咐过你放入匣中,由我亲自开启的吗?”
      那老板立刻吓得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不敢接话,凌曦听到此话,便上前替老板打圆场道:“在下原不知是公子的,见它与众不同才拿起看看,并不关掌柜的事。”
      那少年向这边瞥了一眼,眉毛一挑,轻蔑地说:“你也懂兵器?你也会武功?咱俩比试比试。”
      话音才落,也不待凌曦回答,他便抽出长剑,向他袭来。剑法奇特迅疾,直取凌曦的面部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辛辣凌厉,若非凌曦,换了别人只怕立刻就会丧命。他身子一转,贴着剑锋滑开,,对方一剑刺空,微觉吃惊,剑锋一扭,横划过去,但凌曦手中的折扇已已急划他手腕,不容对方剑势变化,少年大惊之下,长剑已撒手,凌空一个转身,倒掠出去,定在地上,脸色惨白。
      凌曦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慢慢道:“剑是名剑,人也必是名家,不过一个人要学剑,就应该诚心实意,决不能太骄傲,骄傲最容易造成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今日一会纵是误会,在下也觉得荣宠之至,名家的剑,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尝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说着,他将匕首递出,那少年苍白的脸似乎红了红,低声道:“剑本无主,能者居之,它是你的了。”说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撇撇嘴,道:“认错的态度倒也还好,但先前也太嚣张了些。”
      旁边的老板听到,看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叹道:“他有那样一个好姐姐,骄傲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东铭问:“哦?是谁?”
      那老板听了,甚是惊讶,道:“我瞧你们定是北方来的,她姐姐可是这地方的头一号人物。整个南国,谁不知道富可敌国的九华山庄的主人,江南第一美人谢庄主!”
      凌曦饶有兴致道:“喔?说来听听。”
      “说起她来,可是大大的有名。谢庄主一手掌管着一百多家丝绸织坊,这南来北往的衣坊丝绸生意都是她手下的人在做。江南叫得响的珠宝玉器行背后的东家都是她。这扬州城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在她手下干活,仰仗她吃饭。”
      老板满脸堆着笑,仿佛也已分沾到一份光彩,道:江南这几年的关税都是她缴上去的,你说谁敢得罪她?去年太湖洪水,朝廷命知府重修苏堤,可是拨下来的十万银子只够修一里,知府没法子,便去求谢姑娘,向她要到了一百万两银子,足足是朝廷给的十倍。大家都说官府办不成的事,谢姑娘都可以办成。”
      那掌柜越说兴趣越浓,又道:“谢姑娘不仅是江南首富,而且心肠也好。前几年,扬州有个儒生,想办所学堂专教穷人家的孩子念书,到扬州知府衙门求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后来他想着去九华山庄试一下,本也没抱多大希望,不想谢姑娘听过之后,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不仅派专人帮那书生打点一切,还又重金请一位老先生来教书,这事一出,大家谁不是交口称赞。
      东铭又问:“你有见过她吗?”
      老板摇摇头,道:“谢姑娘平日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倒是他的弟弟灵川少爷时常见到,听说她只比弟弟大三岁,可灵川少爷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她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实在难得。我若是能够见她一面,不知得有几世修来的福气。”
      周围的客人听到他们谈论,亦纷纷凑上来插嘴:“听说她对弟弟很是用心,灵川少爷喜欢舞剑,她就花了大价钱请各门各派的师傅来教他武功。”“这几年,朝廷的银子都拨给了西北,这里的官员办个什么事儿最后都得求她,年年水患灾荒,她都开仓济民……"“听说她在朝中有大背景……”大家越说越热闹,简直将这个谢姑娘说成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救世主。
      凌曦将那把短剑放回柜台,从人群中悄然退出带着东铭离开。
      月色渐暗,这时已不及回驿馆,他们本就打算在这里住一宵的,所以东铭早已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定下了两间干净的屋子。
      客栈旁有一片梧桐树林,月光照着梧桐,秋意已经很浓了,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阵桂子的清香,似乎在催人入梦。
      不过凌曦睡意全无,想起不久要回京,回到阔别已久的皇宫,回到那个尔虞我诈的漩涡,不知是福是祸,更加珍惜起眼前的宁静,独自一人在梧桐林中散步。
      习武之人总是比常人对危险的感觉更敏锐一些的,他忽然听到到夜行人的衣袂带风之声,警觉地闪到一颗梧桐树之后,果然,刚刚站定,便有三支袖箭射向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劲道十足,且有毒气之味,若不是他之前躲闪的快,恐怕早已命丧在短箭之下。紧接着一个人影随声而至,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剑,双足一点地,便刺向凌曦,青芒闪动,如墙如网,凌曦贴着剑锋闪开,出手直抓他咽喉,这时他的背后又传来一声长啸,又有一个满身黑衣劲装的人随声而至,掌呈鹰爪状,盘旋灵动,一招七式,分袭凌曦肩头,腕肘,前胸,后背七处大穴,辛辣狠毒,接着又有三人从树哨上落下,他们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是要取他的性命狠招,毫不留情。
      凌曦纵然武功高强,但实在难以抵挡五个杀手拼了命的进攻,渐处下风,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以五敌一,算什么英雄好汉?”说话之人居然是先前见到的灵川,他抽出长剑,上前助战。
      几乎同时的,林外忽然亮起火光,一群身披黑色锦缎斗篷的人,手持双钩将他们团团围住,然后只听““当,当,当”三声,五名杀手掌中的剑不知怎的,竞全都断成几截,一段段落在地上。
      其中一名黑衣人嘶声道:“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条飞来的项链,倏地一声挂在树上,如果仔细地看,你会发现那条由波斯白金制成,下面的坠子是一个玉燕,由翡翠雕成。
      黑衣人低声问道:“你们是寄啸堂的人?”声音有些颤抖,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猜出他的脸已变色。
      此时凌曦也是一惊,近年来寄啸堂威名之盛,几乎已经超越了江南武林的三大门派四大世家,它的堂主是非常神秘的人,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往事和来历,,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中统率这一般极可怕的势力,他的下属中有很多都是久已未在江湖中出现的绝顶高手。
      “你的眼力倒也不错。不过既然知道是寄啸堂的人,还不有所表示?”一个清朗悠长的声音传来,火光中走出一人,身着白衣,风度翩翩,但仔细看看,会发现他竟然拄着双拐。
      那几个杀手对望了几眼,突然一齐拜倒在地,面带惊恐,直挺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那白衣人缓缓道:“你纵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这条路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你有多大的胆子,竞敢在这里撒野。”
      刺客的头领依旧跪着,强笑道:“原来是吕天南先生。”
      吕先生淡淡道:“很好,你还未忘记我,但你莫非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要在这里开膛剖腹,打扰了堂主的清静,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那首领头头垂得更低,颤声道:“小人以为这里还未到禁区,所以……
      吕天南道:“现在你知道了么?”
      黑衣人惶恐道:“知道了。”
      吕天南轻轻挥了挥手,淡淡道:“今天算你走运,谢姑娘不想开杀戒,不过既然来了,总该留下些什么。”
      话未说完,那群黑衣人竞似如临大赦,当即齐齐自断左臂,不及止血,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他们走后,凌曦上前向吕天南和灵川施礼道:“在下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灵川跃上一步,道:“原是举手之劳,大侠不必如此多礼。其实不瞒您说,我之前在大侠那里吃了亏,心里不服气,一直跟着你来到这里,恰巧碰到这不平之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凌曦抱拳答道:“在下姓凌,名曦。”
      灵川点点头,道:“原来是凌大哥。”
      他转而又问旁边的吕天南道:“吕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吕天南这才上前一步,先向凌曦施了一礼,又向灵川笑道:“小姐听说你在兵器行又同人打架,且这么晚都没有回山庄,自然派我来寻你。”
      灵川吐了吐舌头,又向凌曦道:“凌大哥的功夫小弟好生佩服,小弟还想多向大哥请教,只是我阿姐还在家等我,大哥如若没事,不如到我家喝一杯如何?”
      三人骑马走在路上,凌曦问起:“原来灵川公子同寄啸堂也有些渊源吗?”
      灵川说:“寄啸堂的白堂主曾教过我几天功夫,也算是我师父吧。”武林中多少人想见寄啸堂堂主一面而不得,他却说的满不在乎。
      吕天南道:“寄啸堂像奇迹一样忽然崛起于江湖,自然是有原因的。小姐就是当年寄啸堂建立背后的东家,投了大量了银子进去,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仍会暗中保护我们道上生意的安全,但江湖武林中的事儿小姐是从来都不过问的。”
      凌曦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步云峰,绿水湖,凉爽的空气中,充满了木叶的芬芳,九华山庄就坐落在这里,并不显赫,却让任何来这里的人心中宁静安好。
      来到湖边,所有人翻身下马,早已有一条小舟靠岸等着,他们上了船,船中不但有酒有菜,还有一张琴,一卷书,一盘棋,一块名砚。
      吕先生笑着解释:“小姐喜欢练字,为客人也准备了笔墨纸砚,您别见笑。”
      靠船上岸,夹道的枫林中有一条条小小的石径,灵川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
      九华山庄的奴仆并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彬彬有礼,训练有素。他们穿过前厅,经过垂花门,上到一座临水而建的绣楼之上。
      一个甜美灵秀的丫鬟雅晴站在门外,见着灵川带着客人来了,先是懂规矩地向凌曦行了一礼,又悄声向灵川说:“小姐正同涂掌柜说话,你这么晚才回来,一会儿仔细着点儿。”
      灵川吐了吐舌头,却也不再大声说话,在门外静静等着。
      凌曦运起内力,隐约听到房中传出的声音。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这里是去年一年赚的纯利,开得是同昌号的银票,请姑娘过目。”
      谢小姐笑道:“真辛苦你了,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你现在真不愧是个大老板的样子。”声音清悦而温柔,而且带着一种同情,体贴与关怀,令人心甘情愿地服从她。
      听着她一面说话,一面传来清点的声音,口气忽然一变,问道:“怎么只有十万两?”
      中年人赔笑道:”是十万两千两。”
      谢悠荻冷冷道:“去年呢?”
      中年人:“二十万五千两。”
      谢悠荻:“前年呢?”
      那中年人似乎擦了擦汗,讷讷道:“前年好像有三十万多……
      谢悠荻道:“你本事可真不小,居然把买卖越做越小了,照这样再做两年,咱们岂不是要贴老本了么?
      中年人不停地擦汗,吃吃道:”这两年不兴缎子衣服,府绸的赚头也不大,等到明天春天的时候,就一定会有转机了.”
      谢悠荻默然半响,说:“这两年来,我知道你很辛苦,也该回家享几年清福了。”
      中年人颤声道:“可是那边的生意……”
      “那边的生意我自然会找人去接,常言道生意不成仁义在,我也必不会亏待了你,你一会儿去找吕先生,他自会打点好一切。”
      再没有声音传出,接着,一个圆圆的中年人从房中走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守在门外的那个丫鬟掀起门帘,回禀:“小姐,少爷回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凌曦不由地屏住呼吸,看着走出的姑娘。
      她身穿海蓝色绸缎丝袍,肤似玉雪,脸色柔和,鼻子微耸,长长的睫毛低垂,尤其是她的眼睛,清澈若水,更灿若星光,滑动着溢彩,神采飞扬,秀美绝伦,同时也清雅脱俗,兼有一股清灵之气。
      他自忖也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见到谢悠荻之时,却什么也顾不上,只呆呆地凝视着她。
      她秀眉微蹙,走到灵川面前,“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晚上也不穿长衣,当心着了凉。”虽是责备,语音却甚是轻柔,全没有刚才的冷淡决绝。看的出来,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弟,她从不肯让他受半分委屈,更不会假以辞色。
      她伸出一双纤纤素手,用手帕给灵川拭去脸上汗水尘污,又低声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多半又是责备又是关切之意,然后才顺着灵川刚才指的方向望向凌曦。
      她在看向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疑虑,仿佛想起了什么,但随即一瞬即逝,她还是笑意盈盈,飘然走到他面前,说:“这位公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看着他,略微歪着头,星眸闪动,脸色柔和,那双有时明媚善睐,有时却又锐利逼人的目光,似乎一直要瞧进凌曦的心。
      凌曦看着她,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在下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抿嘴一笑,不再追问,道:“我这个弟弟向来心高气傲,不肯轻易服人,今日多亏公子,总算叫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既然如此有缘,公子今晚不如住在我家吧。”
      一壶上等的西湖龙井,几盏精致的茶点,他们坐在精雅华美的厅堂,慢慢地聊着天。
      刚一坐定,灵川便兴奋地说:“前不久,三殿下在漠北大败西羌,以区区两万兵力将他们十万大军连连逼退,真是大快人心。好男儿正当如此。”
      悠荻点点头,说:“这位三殿下是惠纯皇后唯一的嫡子,当年皇后难产而死,圣上情深意重,力排众议,一改祖上习俗,当即立为庄哲亲王。当然,他也确实没有令圣上失望,正身勤民,惩恶擢贤,尽地利,恤狱讼,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更深得百姓拥护。”
      站在一旁侍奉的丫鬟雅晴说:“话虽如此,但听说这位皇子常年在宫外很少回京,如今倒是六皇子备受圣宠,皇上走哪都将他带在身边,蒙古和谈,开科举士种种大事,他也都办得妥妥帖帖。而且六殿下的母亲宁贵妃,出身士族,宁家是开国功臣,历朝皇上都对宁府优待有加,朝中大臣也多与六殿下交好。”
      灵川道:“听凌大哥口音,似是从京城而来,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
      凌曦淡淡道:“在下虽是生在京城,可是一直浪迹江湖,对于京中之事,远没有各位清楚,不过各位见多识广,在下倒是十分佩服。”
      那姐姐甚是聪敏,见凌曦不愿过多的说朝廷政治,便岔开了话题,说的都是江南风土人情,扬州趣闻,她见识卓越,滩涂隽雅,每一个人文典故都娓娓道来,倒也听得人兴趣盎然,她亲自为他斟茶,露出左腕上一串明珠,颗颗精圆,更衬她皓腕似玉。
      谈得正高兴之时,一个家仆来报说楼下有人求见,要见他的主子凌曦。过一会儿,只见东铭神色紧张地跟着家仆进来,他伏在凌曦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似是十分紧急。
      悠荻见凌曦脸上神色为难,知他必有要事,说道:“凌大哥,朋友相交,贵在知心,这些俗礼算得了甚么?你有事便请回去。他日江湖相逢,有缘邂逅,咱们再喝酒论武,有何不可?”
      凌曦起身谢道:“小姐果然是人中英侠,女中丈夫,凌曦交了你这个朋友。”
      悠荻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我弟弟的朋友,早就已是我的朋友了。”当下几人施礼而别。
      送走凌曦,姐弟两个回到九华山庄,悠荻仍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灵川便问道:“阿姐,你怎么看起来神情恍惚的样子?”
      悠荻道:“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灵川:“这怎么可能,你呀,定是记错了。”
      悠荻道:“我只觉得他器宇不凡,气质高贵,我自问看人很准,但见到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深不可测,不过既然他不在扬州久留,也不需劳思劳神地追究了。”
      灵川点点头,又关切地问:“阿姐,今天是五月十五,爹爹应该来信了吧,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悠荻微微一笑,道:“爹爹说大姐和六殿下的亲事已经定下,只等六殿下从围场回来,便会向皇上禀明。”
      灵川也笑着说:“大姐和六殿下从小青梅竹马,六皇子又是朝臣默认的皇位继承人,爹爹这下终于也可以放心了。”
      悠荻听了却叹了口气,说道:“希望这件事能让爹爹宽宽心,身体好转一些,官场险恶,他年事已高,斡旋于政治漩涡之中,实在不易。信中也提到皇帝龙体欠佳,大娘在宫中照顾皇上,府中益发的冷清了,爹爹希望我们能到京城去陪他。”
      灵川一嘟嘴,拽着悠荻的衣袖说道:“阿姐,我们在这儿多好,我不想回去,再说我们回去了,这里的生意怎么办?”
      悠荻温婉地拉起他的手,安慰道:“爹爹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身为儿女的,理应遵守孝道,侍奉双亲。再说,扬州虽然繁华,却也太安逸了些,我们谢家的儿女怎能甘作井底之蛙,迟早要到天子脚下闯荡一番的。至于生意,凡事不能两全其美,只有劳烦吕先生帮忙打点了,我们这些年,也多亏了由他指点,才做到这么大,将生意托付与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凡事不能两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悠荻见灵川依旧不情愿,时辰已晚,也不急着劝说,催着他早点休息了。
      绿水湖的湖水绿如蓝,夜里的绿水湖披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更加宁谧。这时已是丑时,月朗星稀,不见什么人的踪迹。而清澈的湖水中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看不清面貌,前面那个少年,玉树临风,湖风吹来,衣襟随风而飞,更显得潇洒飘逸。
      这个人当然就是凌曦,只不过现在看来却已不像是刚才那个人了。
      刚才那个凌曦,是个很潇洒,很随性的少年,现在这个凌曦,飞扬的剑眉下,是一双清冷深邃的眼,挺直的鼻一再显示出主人性格的刚强不屈。弧形优美的唇紧抿着。他不开口,周边一片肃然。
      过了良久,他忽用清冷的声音问道:“这样说来,她就是三年前的那个女孩?”
      后边的人低声回答:“是的。”
      隐约见到他倚杖而立,竟是吕天南。
      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件事之后,她便不再插手盐务,以经营珠宝与布料而富甲一方。她的势力,想必殿下已经见识到了。”
      凌曦轻叹一声,道:“当年你自断一臂,求我放她一马。我救出她之后,立刻赶去西疆,都没有来得及问你,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吕天南道:“她真名叫谢悠荻,她的父亲,”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吏部侍郎谢崇正。”
      说道这里,他抬头看看凌曦,看他眼中一丝情绪都没有,又接着道:“其实谢大人在娶长公主之前,已有妻室。后来谢大人高中,做了驸马,将她接到京城,她给谢大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孩是悠荻,男孩就是灵川。”
      凌曦问道:“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吕天南道:“她只在京城住了三年,便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扬州,回到扬州不久就病逝了。两个孩子也没有再回京城。”说完,他便望着等候下一步指示,心下难免有些忐忑。
      凌曦沉吟片刻,道:“自我朝建立以来,京中的物资粮食供给主要都是靠江南,江南一带关系着我大梁小半的粮草丝绸,这样紧要的地方,父皇是绝对不会放心交给外姓人控制的。既然如此之巧,我现在立即书信一封给姑母,将她唤回京城即可,姑母素与我多有往来,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吕天南听了,迟疑道:“其实小姐迟早都是要进京参选秀女的,所以……"
      凌曦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样太被动,她古灵精怪,难保到时候出什么法子逃过选秀。你要清楚,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
      吕天南知他说得有理,不再反驳,临别之际,又关心道:“殿下今日的行刺恐怕不是偶然,还是要多当些心。”
      凌曦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再加上父皇传召的密令,只怕宫中有变,我会即刻回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落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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