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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她睁开眼睛,周围是陌生的一切,紫色的被子,紫色的床,转了转头,竟然连枕头都是紫色的。她皱了皱眉头,这张床的主人怎会这样的喜欢紫色。
      “你醒了。”一个冰凉的男声突兀的传来。她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好看的男人,却如同他的声音一样冰冷。
      深邃的眼睛,分明的五官,天神一般的男子。她在心里这么想着,为什么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在眉心处写了个川字。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抚平他的忧愁。
      手伸出了被子,寒冷的空气袭来,她这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对一个陌生人,自己的举动未免太奇怪了些。
      男子把她的举动收尽眼里,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没有恨自己的啊!依旧是那冰冷的表情,“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要什么和梅说,我派她来伺候你。”说完,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眼前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见他停下了脚步,虽然并没有回头,她问出了她醒来以后就有的疑问,“这里是哪里?”
      他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抬起脚继续往门口走去,直到她的下一个问题说出口。
      “还有,可不可以请问我是谁?”她真的很想知道,因为当她醒来的时候,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她唯唯诺诺的说出这个问题,生怕惹怒了眼前这个冰凉的男子。
      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怎能这样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
      他猛地转过身来冲向她紧紧地拽着她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的眼睛里仿佛透出火焰,语气里是难以言喻的愤怒。
      没有想到冷淡的他会突然露出这样激动的表情,她被吓呆了。
      见她没有回答,他抓着她的肩膀越来越用力。
      “啊!”她肩膀被他捏的好痛,这才恢复了神智,“我说……我说,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好像,想象……什么都记不得了……”在他好像要杀人的眼神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低越下。
      “那你告诉我,”他生硬的抬起她的头,“你还认识我吗?”
      他的眼神灼痛了她,抑或是怕的疼的,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无法抑制的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许是她的眼泪触动了他,她是那样的无助,他下意识的把她揽进了怀中,轻轻地说了声什么,声音太清,她依稀辩得那是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对不起呢?她疑惑着。并没有疑惑太久,她在他怀抱的温暖中沉迷。他的温度让她觉得安稳,他的气息感觉熟悉又仿佛失而复得。
      “你是谁?”这句话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他忽然推开了她,疾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他舒了口气,定定站了会,终于平静了下来,又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人,“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告诉她,她叫悦,是这宫里的一名舞姬。”然后离开,所以的冷清又回到他身上,宛若刚才那个激动的男子本不是他。
      失去记忆的她,希望她能快乐起来吧。
      而屋里的她,并没有起身追他,无力去追,却为他的离开悲伤起来,好像心里原本就有一道伤口,此时被撕裂开来,簌簌流血,怎么会这样?

      不过多时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端着饭菜和药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悦姑娘,由什么吩咐吗?”
      她不解的看着她,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后才明白她是刚才那个男子口中自觉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她的梅。
      吃完饭,“梅姑娘,可以请问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吗?”她问。虽然梅再三强调自己只是个奴婢,叫她直呼她的名字就好了,她还是执意叫她梅姑娘。
      “恕奴婢不知。”梅答道,说罢又跪下。
      她赶紧叫梅起来,梅的样子叫她很不习惯,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哪门子邪了,竟然开口问的是他,她最想知道的应该是自己是谁吧?
      可是梅真的没有看到他吗?她有些疑惑,他说是他派梅来的,梅又怎会不认识。梅的表情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好,问问关于自己的吧,“我是谁呢?”
      从梅的口中,她得知自己叫悦,是宫里一名的舞姬,这次不知怎么的从假山上跌了下来,伤了头,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她摸了摸头,果然还缠着纱布。
      那他呢?她依醒来便看到了他,难道他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
      “我跳舞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美吗?”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梅摇摇头,说自己只是一个下等的奴婢,在派来照顾她之前并没有见她。
      “哦。”她回了声,语气中带着失落。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窝在床上,因为梅说她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下地。
      一日三餐都是清粥小菜,说是她的药忌油腻。那药是很苦的,梅总会贴心的备上一碟蜜饯,其实对她来说是多余的。药喝在口里是苦的,心里,却没有太大感觉。
      那个人,再没来过。

      被允许下地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梅非把她看作病人硬要扶着她走,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他们居住的这个院子里,在没出门前,她对只能在这小小的范围内活动还有些许抱怨,出来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梅口中的小院子,竟然有这么大,估计有半天才能走的完吧。
      “这里真大!”她感叹道,只是太寂静了,除了他们两个人,院子里就没有别的人居住了。不过安静就安静的好处,她甚至可以听到树上传来的鸟叫。
      “在宫里,这已经算最小的院子了。”
      “在宫里?”这是宫里?她是第一次听到宫里这个词,却感觉到莫名的威严,还有难以言喻的寂寞和苍凉。
      梅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梅是一个不喜欢讲话的人,其实,她也明显的感觉到梅并不愿意回答她的很多问题,于是识趣的闭上了嘴,把心里的疑问吞回了肚子里。

      她安静的在梅的搀扶下逛着这个院子,只有鸟儿快乐的在树梢上唱着快乐的歌儿。
      其实,她又怎么知道哪些鸟儿是快乐的呢?至少,它们是自由自在的在唱着歌吧。想到这里,一阵忧伤涌上心头。
      以前的自己,是不自由的吗?

      每个月的有几天梅都会失踪一会,回来的时候却同往常一般,她问几次梅去干什么了,梅不答。
      她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药也早已停了,梅却依然不让她走出这个院子,她忽然发现自己被囚禁了,心里很委屈,却无处述说。
      她要出去,她要出去,这是这段时间来她心中最强烈的愿望。
      这天,趁梅又出来了,她决定要出去看看。
      没想到还没走出去,就在院子里迷路了大半天。院子太大了,景物又十分相似,平日里有梅陪她才不至于迷路。好容易走了出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她好容易松了口气却又紧张了起来,往常这个时候,梅就快要回来了,还是回去吧,虽然不甘心,她还是这么决定着,正打算往回走,却被眼前的景物所吸引。
      哇!好大一片桃林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一片粉红的花海。红,生机的颜色,掩盖住苍凉。
      她不由自主的朝那边走去,忘记了自己还要早点回去。
      随手拾起一朵凋落的桃花,粉红中透着点白色,有几瓣花瓣已经失去了鲜艳,凑到鼻边嗅了嗅,却还透着清香。
      沉醉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梅林深处,这才慌张起来,她不知道回去的路了!
      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希望能遇见一个人能够把告诉她回去的路。
      所幸,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人,快步走了过去,又停了下来。
      好美!抱歉用这样的一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可这真的是当时她的第一感觉。虽然不及那个她第一次醒来时见到的那个男人英俊,精致的五官也足够吸引人的眼球,恰好一阵风吹来,花瓣在他四周纷飞,美人静立花雨中。由于这个第一印象,就算她日后发现他是一个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她却依旧不能把他当作男子看待。
      “谁?”男子发现了她的存在,猛地转过身来。
      “我……”她赶紧走上前去,怕他误会自己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迎着他的眼睛,“我迷路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走回去。”
      她的眼神让他微微一怔,带着点怯弱,又是那样的清澈。恍惚了半天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禁吃了一惊,“你不是紫吗?”细看却又不像紫,没有了紫的艳丽与忧伤。再说,紫怎么会在这片林子里迷路呢。
      “你认识我吗?”她明显一怔,“可是他们说我叫悦啊!”对,是他们说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噢。”男子淡淡点了点头,已经想起宫中关于紫失忆的传闻,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了。“你刚才说你迷路了,你住在哪里?”
      她认真的想了想,她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梅说那个地方还没有取名字,不过她说过那是宫里最小的院子,虽然我觉得那里已经很大了,院子里有一个荷花塘。”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想的时候,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小巧的鼻子上有几条可爱的纹路。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样的地方整个皇宫里只有一处,那是他的兄长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建造的地方,院子不大就是因为那女子喜静,只是院子刚刚建好,他的兄长就改变了主意,那时那座院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取就闲置在那里了。只是没想到,最后那个女子还是住进了原本就属于她的院子里,“走,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你告诉我怎样走就可以了。”她局促的看着他。
      “我告诉你路你就可以走回去了?”他指指那景色没什么区别的林子。
      她沉默了,自己走回去好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走吧!”笑着看着还在犹豫的她。
      “嗯。”她点点头,跟在了她身后。

      似乎只用一会就走去了那片林子,他把她送到她居住的院子门口。
      看着她熟悉的景物,她开心的看着他,“你好厉害噢!谢谢,谢谢了!~”激动的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不谢。”他笑咪咪的看着眼前那个欢喜的女子,现在的她真好。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不过这个人真好,总是笑着的。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传来,语气中难掩生气。
      她抬头望去,只见他和梅一起朝这边走来。是他,是他,他来看自己了!所有的开心都写在脸上,“我刚才迷路了,是这个人好心送我回来的。”
      “是吗。”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不变的冰冷,“薰,那谢谢你了。”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谢意。又转过去对她柔声说,“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你要知道梅回来不见你有多担心。”
      “臣弟不敢。” 那个被称为薰的男子他恭敬的躬下身子。
      “哼。”他轻轻发出了一声算是回答。
      “臣弟告退了。”薰说。走过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她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走过去,身后是他低沉的声音,“你要是敢透露一句……”
      “臣弟不敢。”口中说着不敢,却连头也没回。
      走了很远,薰再回过头去,看着他身边快乐的她,现在的她真像一只可爱的兔子,薰并不喜欢以前的她,那时的她美的太妖艳,而现在的她,他是喜欢的。既然她失忆了,那么大家就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吧。

      他能来看自己她真的是很开心,可是看着眼前沉默着只喝着茶的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沮丧的坐在这里,实在坐的无聊了就这里抓抓那里挠挠。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本早就想来看她了,只是他才刚刚登基,时局还不稳定,他忙得一塌糊涂,没有想到一见到她,所有的烦心事都似乎不见了。
      她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吓了一跳,可见他笑的那么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她傻傻的样子,他于是笑得更大声了。忽然,她停了下来,伸出手,覆上他的脸,痴痴的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有一瞬间恍惚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那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他们似乎还是个孩子,那时的她也曾这样的抚着他的脸,说,“你笑起来真好看。”那时她的笑容和现在一样,温暖的能够溶化冬天的雪。
      早已没有了刚刚得知她失忆时的惊讶和愤怒,他笑着把她拉入怀中,说,“真好。”失去记忆的你真好,那样我们就能回到无忧无虑的从前了吧?他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第一次被他抱在怀中她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次的她觉得既欣喜又很难为情,小脸涨得通红,想要推开他,越是推他反而越是用力的抱紧自己。也就不再挣扎,心里甜蜜蜜的,她失忆前他们就应该是现在这样吧?要不她怎么会觉得这样自然?也难怪他知道自己失忆时是那样生气,他一定是怪自己怎么那么轻易的忘记了他们的过往,想到这里,她伤感起来,觉得很对不起他,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中。
      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忽然想起了什么,牵起她的手,“走,我带去看样东西!”
      他带她来到荷塘边,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空旷的水面显得无限落寞。
      她愣了愣,疑惑地回望着他,“以前的我很喜欢荷花吗?”相对于荷花来说,现在的她更喜欢刚才看见的桃花一些。当然,后面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没有听见意料中的话语,他显得有些失望。
      她赶紧做出愉悦地表情,“嗯,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的!”
      他再次拥住她,用自己的手掌温暖她有些冰凉的手,“傻丫头,不用为了我说这些话,以前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也没关系啊!只要你喜欢我是不变的就好了。”他只是想起从前,院子刚刚建好的时候正好自爱荷花的花期,满满一池的荷花开的是那样的美丽,他却终究没有把她迎进来。还记得那时的她,闲暇时总喜欢坐在荷塘边,静静看着一池花开。
      “只要你喜欢我是不变的就好了”她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里暖暖的。短短几次,她仿佛就恋上了他的怀抱,上了瘾般,好想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要离开。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以前的我也很喜欢紫色吧?”见他点了点头,开心的说,“嗯,现在我也很喜欢呢!”
      看了看她一身的粉色,他便知道她又是在哄自己开心了,以前的她,可是非紫色不穿的,记得还有人感叹过,这世上也就独有她能把紫色穿的此般华丽与美艳了吧!
      他伸手去挠她的痒,也不去拆穿她。
      她尖叫一声跑开,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没变的。
      他做出邪恶的笑容朝她走去,她大叫着跑开。
      他们快乐的嬉戏着,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累了,她依偎在他怀中,问他,“从前的我们也一定是这么幸福的吧?”
      从前的他们?他没有回答。从前的他们幸福吗?从前的他们是不幸福的吧。

      是夜。他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夜有些凉,月亮却又大又圆,显得太过耀眼。
      一阵凉风吹进来,惊醒了床上的人儿,床上的女子娇嗔一声,“皇上,怎么起来了?”见他没有回答,便也起身来,为他披上了一件风衣。
      他把风衣放在了一旁。
      女子张口想说些什么,看看他的脸色,终于什么都没说,悻悻回到了床上。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刚才他梦见她了,从前的她,赤足跳着妖娆的舞蹈,有着妩媚的眼神,脚踝上戴着他赠予她的足铃,随着她的舞动发出呤呤的声响。
      可是更久以前的她呢?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拥有现在一般清澈的眼神,喜欢呆在他身边一声又一声甜甜唤着他的名字,翊。
      他干脆拿起了壶,一壶饮尽。
      终究,是他,负了她;是他,改变了她。

      从那次之后,他又是很久没去看她。
      从梅那里听说,他刚登基不久,要忙的事很多。
      “你明明知道他,为什么我第一次问的时候你不告诉我呢?”她喃喃,这句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并不等梅回答。乖巧的点点头,又惊讶的大叫,“原来他是王啊!真厉害!”即便她根本不知道一国之君是什么概念,又加上一句,“那一定是很忙了。”
      梅看着沉思中的她,在心里想,之前他不愿告诉你只是不想要你再有负担,现在,他是有了决定吧。

      所幸他上次来了之后,梅对她友善了许多,她的活动范围也扩大到了那片桃林。有梅在她就不会迷路了。
      这天和梅逛完林子回去院子,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影里在荷塘边,她飞快的跑了过去,她以为,那一定是他来了。
      近了,那人听见她的脚步转过身来,她脸上明显的写出了失望两个字,“薰,你来了啊!”
      “怎么,他许久没来了?”薰问,有做出沮丧的表情,“你这样的反应很让我伤心哦!这么不欢迎我来吗?”
      她连连摇头,怕薰是真的不开心了,“不是,不是,我也是很欢迎你的,只是……他真的很久没来了。”
      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表情,薰的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原来,就算失去了记忆,自己还是比不过他啊!只是,自己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别不高兴了,看看这是什么!”调整了一下情绪,薰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以猪八戒为造型的小面人。
      “哇!好好玩!”她虽然不太认识这是什么,却也被那憨态可掬,滑稽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知道薰是想逗她开心,又故意加上了一句,“和你长得好像哦!”
      薰作势要好好教训她,两人疯闹了一阵,她又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那只小面人,眼里是看着它的,心却飘到了别处。
      这样的她,令薰觉得心疼,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你和他是没有将来的。”
      她傻傻的看着薰,又强颜露出笑容,“别开玩笑了。”声音却听上去是快要哭出来了。
      “当然是开玩笑了。”薰笑着说,转过头不去看她。那一瞬间,那些狠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只是,看到她的期待,自己又怎能说出伤人的话。
      眼前的人松了口气,又甜甜笑了起来,“那就好。”她轻轻说着,眼睛看着他会来的方向。

      很久,他依然没有来看过她。或者,我对他的思念只是一厢情愿吧?她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他有多少次驻足在她的院子门口,他还差那么一点点勇气,一点点,就能走进去,把她拥在怀中,告诉她,他爱他,不顾任何后果的,要呵护她一生一世。只是,终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们都没有想到,再见彼此,会在这样的情景下。
      是在薰的寿筵上,薰正宠溺的撩起她一缕散下的发,她要躲过,喧嚣的四周突然静止,她看到他走了进来,忘记了躲避,只是欣喜,满心的喜悦,忽然又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的。
      他第一眼偏看到了她,他嫉妒,嫉妒的快要发疯,她怎么能公然的和薰在这里打情骂俏,而他,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要和自己身边这个自己根本做出恩爱的样子。然而,当看到她眼中的伤痛时,他怪自己,想要冲到她的身边,只是,他依然什么都不能做。
      所有的人的跪了下来,只有她站着,直到薰使劲拉她的衣角才如梦初醒。听着所有人和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子灿烂的笑着。
      原来,他是有爱人的。她恍然大悟,有些心痛,却连痛的力气的没有,或者说,是麻木。抬头看见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朝她笑着,笑的表情,却令她不寒而栗。

      一个女子盈盈走了进来,一袭的的紫衣,轻纱遮面。这是皇后为薰准备的寿礼,一个舞蹈。
      乐曲奏响,一个女子在旁轻轻吟唱,舞娘随歌起舞,足铃轻响。她第一次为他表演的舞蹈。
      他在那一刻呆住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为他表演时,那么羞涩却又那么出色。就像一只翩翩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他惊慌的望向她,生怕这曲舞蹈同时也勾起了她的回忆,还好,她只是平静的看着舞蹈,恬静而美丽。
      这样的她,从他们第一次遇见到现在整整十二年了,他始终没有看够。一次又一次的吸引着他的目光,即使在他决定放手的时候,即使答应了父皇不会和她在一起,即使他怀中搂着别的的女子,即使明知道那是对她的伤害,即使看到她的心上伤痕累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叫她为他舞蹈,在众人面前舞蹈,终于,她变了,变得妖娆,变得妩媚,他知道,她只是为了掩饰她心中的伤。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依旧在伤害她。
      就在这一刹那,他决定要得到她,这一次,他要保护她,不论怎样,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他去找她的时候,她打发了梅,穿着紫色的衣服,正一个人坐在湖边,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轻轻的搂住她,没有回头,她便已经知道了是他,这么熟悉的气息,她怎么会弄错呢?
      转过身去,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尽力压抑着,还是忍不住哭泣。他感觉到她的肩膀的抖动,心中一惊,紧张的问她,“你怎么呢?”难道她还是像起来了?
      被他这样一问,她也不再压抑,放声哭了起来,很快,他的衣服湿了一片。她不说话,他也不敢,只是抱着她,越来越紧,害怕她忽然就消失了,心就那么悬着。
      良久,她才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眼睛哭得红红的。他心慌着,忐忑的又问她,“你怎么了?”
      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模样,她扑哧一声笑着,满心的甜蜜。又把头埋入他怀中,轻轻的说,“我想你了,你这么久都没来。”带着点埋怨。
      听到她的话,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只有感觉她是属于自己的时候,他的心才会这样暖暖的。才刚刚松一口气,忽然又想起,“悦,我和她……”“她”指的是蝶,他的皇后。
      “不要说,”她打断他的话,摇着头,看着他,眼睛清亮,“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原来,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他开心的笑着,好像一个大男孩,“悦,你要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不管我和谁都在一起,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很久以前就想许给她的承诺,却等到了她失忆他才说出了口。
      她的脸有些红,羞涩的点了点头。她等了好久好久了,等他再说爱她。
      夜色微凉,他轻轻吻了她。他们的心是温暖的。
      他们的幸福是不是注定只有一霎那,那么,此刻的她要用力的抓住。

      意料之中还是意料呢?几日之后,蝶来找她。一样的雍容华贵,有时候她会觉得,只有蝶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陪伴君王的吧?
      支开所有人,蝶优雅坐下,端起一杯茶,也不正眼瞧跪在地上的她,也不说话,就让她在地上跪着。
      跪了好久,地面很凉,她的膝盖已经麻木。
      蝶忽然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头,“可是一个标致的人儿呢。”蝶的指甲很长,划过她的皮肤,很痛。
      “不知皇后有何吩咐。”她不想浪费时间和蝶周旋。不是第一次和蝶打交道了,她又怎会不知道蝶想说什么。
      一直听说失忆后的她温柔乖巧,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直接的问自己,随即又笑了,看来自己安排的那场舞还是派上用途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很简单,你离开这里,不要再见他。”
      “好。”脱口而出,她自己都没有意料自己会这样回答。可是,她能怎样呢?
      似乎也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答应,蝶愣了一愣,又笑了,“那好,我帮你安排。”
      “不用。”她拒绝。
      “那……”蝶有些不放心。
      “皇后娘娘放心,我自会处理好。”她看着蝶,蝶满意的笑着。
      蝶走出门,门口守候的奴婢谄媚的迎上去。走过去后,那个奴婢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蝶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不久之前蝶也曾经找过她,那时她觉得很可笑,他根本不再爱她,来找她有何用,理都没理蝶便离开了,第二天她便从假山上被人推了下来,而推她的人,就是那个奴婢。意料之外的,只是没有料到蝶会来的这么快吧?她还是高估了他。
      也许,幸福就是这么短暂。
      不错,她已经记起了一切,不是因为那曲舞蹈,而是因为蝶,在她看到蝶的那一刻,她就记起了一切。

      她对薰说,“带我走好吗?”她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所以她懂得薰眼里的深情,她也明白这样对不起他。她不敢看薰,因为愧疚,因为不舍。
      薰看着低下头的她,不是不明白,不去问为什么,欣喜的搂住她,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
      她想要挣脱,终于还是没有。想起薰说过的那句话,“你和他是没有将来的。”安静了许久,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明天就来接你。”薰感觉得到怀中人的僵硬,但他不说,因为他相信,自己是能给她幸福的人。
      门口的他僵在了那里,房里久久没有再传出声音,透过窗纸,依稀看到两个身影相拥着。
      多可笑啊,自己满心欢喜的过来告诉她他可以纳她为妃了,却看见听见了这样一幕。他伸出手,想要推门进去问个清楚,终于只是握紧了拳头收回了手。
      罢了,如果这是她要的幸福,他成全,毕竟,他已经硬生生摧毁了一次她的幸福。
      梅担心的看着他,他摆了摆手,转身,他离开。

      本来就是个阴天,这个时候应情的下起雨来。
      他走过池塘边,豆大的雨滴落在荷塘里,激起一池涟漪。
      朦胧中仿佛又看到了她为他起舞的身影。蝶找来的那名舞姬,即使有和她相似的身型,动作也模仿的很到位,也不过是个空壳罢了,舞不出她的神韵。
      她的舞蹈是快乐,看到她你仿佛就能感觉到幸福。曾经的他,离幸福是那么接近,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却亲手葬送了他们的幸福。
      拣起一块石头,打破那片幻想,不看池塘就不会有眷念有悔恨了吧?
      转过头,却看见了他们曾经相拥的地方。不对!不可能,她不可能是不爱自己的!那她对他的温柔是什么?那个吻又是什么?
      推开正过来给他送伞的梅,他往回跑去,他要问清楚,他要她亲口对他说,她要和薰走!

      他守在雨中,守着薰离开才走到她门口,守着她出来。他不敢进去,那间屋子,她和薰刚才就在那里拥抱啊。
      很久,她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眼睛有些红肿。看着雨中的他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他全身都湿透了,身体微微发抖。看来,他是听到了吧?这样也好,不然她还不知道怎样开口。
      可是,现在她应该做些什么呢?叫他进来,淋病了在怎么办?还是装作什么不知道问怎么这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怕一开口,泪就决堤。
      他看着她,她不敢看他。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你决定和薰在一起了?”他问,令她惊讶的,他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原来,这个天神一般的男子也会有害怕失去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等着他问她为什么那么眷念他的怀抱,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吻。她会告诉他,因为她怕他,所以不敢拒绝。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伤人,却也是她能想出的唯一理由,失忆初见他时的她是真的很怕他,怕到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敢问他。
      他却没有问,他要知道的只是答案不是吗?只是说,“如果你还有记忆是不是就会选择和我在一起了呢?”声音很轻,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眼泪已经满了她的双眼。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她选择的,没有失忆前,是他放开了她。她记得,她现在都记得啊。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爹不见了,爹给她卖的糖葫芦被别人撞倒了地上,她一个人站在御花园里无助的哭着,是他走过来,他叫她脏小孩,却为了逗她笑,把他刚从妹妹那里抢来的足铃送给了她。
      她记得他拿着银色的链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链子上的铜铃发出了叮叮的响声,好漂亮,令她破涕为笑。
      她记得她去学跳舞,只因为他说他喜欢听她足上的铜铃清响,只要她赤足舞起来,铃儿就会响个不停。
      她记得他没有说过爱她,却说过要娶她做他的新娘,说过她一定会使最美丽的新娘。
      她记得她15岁那年第一次的正式演出,她那么的紧张,他来了,他拉着她的手,说,不要怕,你跳舞很美,真的,只要向平常那样跳就够了,等你跳完这场舞,我就要请求父皇让我纳你为妃。
      做他的新娘,多么美丽的梦啊,那么容易就碎了。
      她记得先王看到和母亲那么相像的她时的惊愕。原来,自己是叛臣之女啊,她自己都不知道,父亲那次带她来时要刺杀皇上,失败之后选择了自尽。
      那年,先皇最爱的舞姬与朝中一名官员相爱,先皇不允后私奔,勃然大怒的先皇下令斩杀了官员的全家。他们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后来有了她,可是他们还是被找到了,母亲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她,选择了自尽。
      她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只有他,他是她最亲的人,他却选择了放手,因为在她和皇位之间,他最终选择了皇位。那个害死她母亲,杀死她父亲全家,又害死了她父亲的人,最后又把他从她的身边抢走了。先皇竟然没有杀她,是不是他对她的仁慈呢?
      可是,她不恨他真的,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他给了她温暖,他给了她那么多年的快乐。如果她能够选择,她真的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依旧不该她选择。
      因为记得,所以她知道他在乎皇位更甚于她,因为记得,她知道精明如他,他不会不知道是蝶派人将她推下假山,即使他爱她,他却还是把蝶留在他身边,因为记得,她知道蝶连她第一次为他表演的舞蹈动作细节都知道那么清楚,可见在宫中有多少他们的人,那是她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表演的而且没有表演过给第二个人看,因为记得,她知道先王过世不久,他才刚刚登基,他不能失去蝶的父亲——臣相的支持,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臣相一党的。因为记得,她知道是他在乎她的,梅是早年先皇亲自挑选,专门训练保护他的四个人之一,他甚至派她来保护自己。正因为这样,她放手,她知道蝶的重要,所以除了放手,她能为他做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会陪你坚持的吧?她在心中说。可惜她记得,所以她已没有力气坚持,爱了那么多年,伤了那么久,真的,她累了。更何况,如果他知道蝶来找过她,要她就会有可能失去他的江山,他还会坚持吗?她不敢听见答案,所以这一次,请允许她先放手。

      他忽然笑了,低头看摊开了的手掌,“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手唯一能够永远抓住的就是你,即使我伤害着你时候,我也相信你不会离开我的,”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我从来就没有不爱你,我只是太相信自己。”
      大雨滂沱,分不清他脸上是雨还是泪。可是,她知道,那一定是他的泪,在离别的时候,他第一次为她落的泪啊!眼泪终于忍不住,不想让他发现,她也走进雨里。
      他的怀抱就在咫尺,她想投入他的怀中,可是他们的距离却已是天涯。

      春天的时候她来到这里,春天还没过完她便要离开了。
      梅送她离开,她什么也没带走,只是取来了他送给她的足铃。在她以为他不再爱她的时候,她将它葬在了他们相遇的花园里。
      “知道吗?这所院子是他为你建的。”梅终于还是说了。
      她知道啊,她最喜欢的紫色,他以为她最喜欢的荷塘。可是他不知道,她喜欢的并不是荷花,而是夏天池塘边开着的那种紫色的小花。
      花开了,也败了,下一次的盛开已经不属于她了。
      年华耗尽,繁花落地。
      也许,有些东西注定不属于她的,能够拥有片刻,已经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了吧?

      走出院子,薰正站在门口等她。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忽然发现,桃花原来也已经败了呢。
      走了很远,回过头去,梅还在原处站着,而更远的地方,他静静的站着。
      心里一紧,眼泪又涌了上来,身边的薰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的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握紧了薰的手,转头不再看她。
      错过了的花季,错过了的爱情。不是回头就能够找回的,终于还是放了手。

      三年后,丞相因谋反而被因谋反未遂,自缢身亡,皇后被废黜。
      而此时,她和薰早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她依然叫着他给她的名字,悦,并像他所希望着的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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