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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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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慢腾腾的走了一个月,于永嘉十七年四月中入帝都,之后入宫叩拜女帝,认识皇亲同宗的其他亲戚,然后一转眼入京已三个月有余,一切也都慢慢的安定下来,卫渊同另外两位学女同被安排入读太学院,住在早已划定好的广知府,离太学院甚近,这是历来让封地王孙后辈入帝都居住的地方,已经住在那里的有两位,一位是平亲王之嫡长女卫延杰,一位却是出自四代忠烈之定国大将军舒家之嫡二女舒坚,别看舒家之姓乃为兵家战事上一忌讳,当年正是因为舒家前几辈中出了一足智多谋的女子,仅一人带领五万五千精兵便平定大苍九万人之进犯,将其逼回边境,威慑多年都不曾再来犯。
故当年的永昌女帝封其为定国将军,护国候,赏赐则不计其数,当时舒家一门便是让人无不闻之艳羡,无不赞叹。且舒家之后辈皆亦神勇,屡屡立功,威名不减当年。
卫渊入帝都不久,安王君夫的娘亲湛左相倒是使人递了信给卫渊,说是有需要就派人送信过去,她自会多多照拂,卫渊看完信后只是难得的撇嘴笑了笑,便将信丢在了一旁。
然后安顿好一切慢慢都步入了正轨,卫良行需将卫子安要培养成为卫渊正正当当的暗卫,起初并没有安排她,调排的是另一名女子,但匆匆离开汕州城时,卫良行还是被安王君夫安排跟了过来。
扯嘴,起身揉了揉跪了半天的膝盖,抬头望着已漆黑一片的夜空,今晚无月来扰。
因她还有待训练,现在每五天跟着卫良行身边习武练功,两天则跟在卫渊身边,卫渊的功课也是习五天,休两天,如此循环。虽然卫子安在卫渊身边依然只是被迫无奈的做着下人端茶倒水的事情,但仍然免不了要受到卫渊的百般刁难,不是茶水过烫或是泡茶动作太慢,又或者连整个人站在面前都是碍眼。
“你站在一旁都影响了我的心情。”只因这样一句话,卫子安就在院落一角被罚跪大半天。
在路上卫渊救了一个同卫子安同龄的男孩子,看模样倒是十分的机灵,赐名喜文,见其做事利索,待人接物甚是圆滑,待摸清底细后,相处下来看得出是个忠心不二的;便将人留下近身服侍卫渊,原来跟着卫渊身边的近身服侍的两个木愣奴才喜福,喜祥,便做些跑腿打杂的事,所以根本不需要卫子安来端茶倒水,不过做奴才的主人说往东也不能往西,罚来罚去,卫子安权当练功。
卫子安有些不明所以的觉得自己对卫渊内心从未曾感到怨恨过,不是像卫良行简单说的对卫渊的忠心,而是直觉的认为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遭人遗弃了的可怜东西,哪怕她命贱如泥,哪怕他玉叶金柯。
如此想来,也就作罢,卫良行说过她活着就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她只希望在她眼中看到空洞的忠诚二字即可,不需要有很多的内容,那些都是她不该拥有的。
想到此,扯嘴一笑,一手扶着墙,一手抚着已经被饿了一天的肚子,朝她睡的屋子方向走去,其实像她这样的人,从被爹爹丢进来的那时候起,就舍弃了自我,过多的内容,或者过多的心思当然不属于她们这一类人了。
才挪动了几步,身体似本能的发出了惊人的警觉,卫子安暗自闭气放缓呼吸,有人,卫子安皱眉,且来者不善。
她不知道在这广知府里竟然都有人敢闯进来,也不知道卫渊怎么来的仇敌,他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儿子,没有份位,没有威胁,怎会有人来打他的主意呢?卫子安想不明白。
来人是直接朝卫渊的卧房方向而去,卫子安四下望了望,院门处守夜的人早已经没有声息,本就静寂的夜晚,此时显的更为寂寥骇人。
真正的面对这情况,她是第一次。
闭气缓缓转身朝卫渊卧房去,快临近时已是一阵打斗声传来,来人似乎身手不俗,卫子安不敢轻易冒进,轻轻跃进回廊边的草丛里,屏息凝神。从卫子安隐身的此处可清晰看到卫渊卧房内的情境。
一身黑衣的刺客招招狠辣,与保护卫渊的卫良行已是打的难分难解,二人看视平手,但那黑衣刺客实则处于劣势,再望里看,卫渊却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喝茶,随意的翻阅手中书卷,对身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是经历过多次刺杀才练就了现今这番淡定吗?卫子安心里有些不解。
再看到那黑衣人一手挥剑应招一手耍着虚招,袖口则左右闪定的照卫渊那方躲闪瞄准,卫良行此时可能是被黑衣人虚张声势的动作骗到了,但局外人则不同,卫子安在一旁看的分明,黑衣人必是打算使用暗器,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站起身来,大声朝房内叫道:“师父,小心,有暗器。”
才喊完,便是耳边听到“嗖”的一声,利器扎入肩膀的刺痛,晕眩而至,在意识到暗器上有毒时,已是倒地不醒人事。
整个人跌进黑暗的那一刻,脸上轻轻绽开了一丝笑意,爹爹红衣的背影转瞬闪过,模糊。她终于还是要死了,她也努力的活着过……这世上没了她,爹爹的心也不会感到有丝毫的伤痛吧。
恰在此时卫渊听到声响后不经意的朝她这方看过来,又清晰的瞧见了那个状似解脱的愉悦笑容,一个不属于七八岁女孩此时此刻应有的笑容。心一绷紧,快步起身奔至卫子安的身旁,定定的看着她带笑的脸庞,觉得格外的扎眼。
黑衣人已被那名卫良行制服后立即跪拜下来,卫良行点了点头,交给她一粒东西,不过几秒也是倒地不起,想来刚刚吞到嘴里必是什么药。
卫良行见奔到卫子安身边的卫渊,脸上表情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下,便恢复往常的一滩死水状,看不出有对卫子安的关心,或许正考量着卫子安到底合不合格。
卫渊蹲下身子将卫子安整个抱了起来,卫子安肩膀上已是温热的湿了一片,血色已泛黑。
卫渊心中却带着一丝急切,有一种念头油然而生:这是他娘亲给他唯一的东西,虽然恨,却也不允许娘给的东西这么快这么轻易的就没了,他可以打她,可以骂她,可以随便用什么方法折腾这东西,就算要死她也是死在他的手上,至少她现在还不能这样简单的就死了,他也讨厌极了她脸上此时解脱的笑,看着极为碍眼。
或者,她算得上是爹爹带给自己的一点点慰藉?
“快去叫陈爷爷。”卫渊头也不抬的对卫良行喊道,抱着卫子安快步的走进卧房,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床榻上。
半刻钟后一头花白头发,慈眉善目的大夫被喜文给颤颤巍巍的扶了进来,正打算行礼,就被卫渊打断:“陈爷爷,您就别行这些虚礼了,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大公子,礼不可破,老朽这就给看看。”陈大夫还是弯腰一礼后不复刚才颤悠的身形,倒是步子稳健,扎实,不急不慢的行至床榻边去查看卫子安肩膀上的伤口,喜文连忙机灵的搬了个凳子放过去给陈大夫坐下。
陈大夫招了招手,喜文又上忙前将药箱拿上前,递给陈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小剪刀,再剪开些肩膀处的衣服,查看伤口,离心脏尚距两寸左右,可见惊险,伤口处已被卫渊乱七八糟的涂了些金创药,算是勉强止住血;再探手把脉,闭眼切良久,再站好,气定神闲对卫渊说道:“老朽觉得公子可以先避开一会比较好。”
卫渊见陈大夫这副神情知是卫子安有救,紧张的情绪渐渐缓解,对陈大夫悠悠回了嘴:“陈爷爷,跟您讲过了,您不要再叫我公子的,小时候您于我有救命之恩,直接称我卫渊即可,您再这样公子来公子去的,我可会不依的。”
又对喜文道:“你也一起出来。”
陈大夫咧嘴一笑,道:“在老朽眼里您就是大少爷,是大家公子,这点外人是无法左右的。”
卫渊摇头,知道陈大夫的顽固,板着脸便喃喃说了句:“随您高兴。”便带着卫良行、喜文出去了。
陈大夫望着卫渊的小身影,捋了把胡须,看了看床榻上的女孩儿,意味深长的轻轻笑了笑。
门外,卫渊皱着眉头,语气不善的朝卫良行问道:“你是故意的?”
卫良行至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的模样,回答也是简明扼要,道:“是。”
卫渊听后盯着她,眼中意味不明,沉着脸,只在心里咬牙道:卫良行,这狗奴才。总有一天,自己会收拾他的。盯着他许久才挥手让他退下。
“真正受过伤,才能体会痛的滋味,才能更明确的意识到她自己的不足。”卫良行倒是难得的说出这一句话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