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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桃之夭夭 ...

  •   我撇了撇嘴,过去取了折子,回来坐下,一本一本慢慢看。今天言官们像是全都约好了似的,满折子的引经据典,我半懂不懂,看的几乎要睡过去了,要不是里面时不时的提一句“威武大将军明朗”,我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云天扬拿了几个老夫子的折子故意寻我开心了。幸喜有几个词句时常重复,比如甚么“断袖之癖”,甚么“分桃之说”,甚么“惟愿陛下洁身自好,莫效古人之尤”,还有甚么“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连起来细细一想,总算让我明白说的是甚么事情了。
      我翻了十来本,大致似乎都是说这个事情的,便放下折子,抬起头来,却看见云天扬两只胳膊撑在案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笑的贼忒嘻嘻的。
      我不高兴道:“你笑甚么?”云天扬赶忙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来,道:“没甚么。”顿了顿,又严肃道:“怎样?”
      我想了一想,得了一个结论,道:“陛下的言官们都是一群饭桶。”云天扬大喜,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笑道:“怎么说?”
      我回想了一下折子的话,道:“非但夸大其辞,而且胡言乱语,又兼人云亦云,捏造事实。”云天扬严肃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具体一点。”
      我随手摸了一本折子打开,指着道:“断袖之癖,这便是胡说八道,我昨天的衣袖明明只是湿了,可不曾断过,这不是夸大其辞是甚么?再说了,是我的衣服脏了,你的又不曾脏,为何要你洁身自好呢?可见是胡言乱语。现下是春天,哪里来的桃子?只有桃花罢?便是我和你分桃子吃,又有甚么呢?这便是捏造事实。最最可笑的是,一本折子这么说也就罢了,这么多折子居然都这么说,不是人云亦云是甚么?”
      我一口气说完,抬起头来,看着云天扬,希望他跟我一起谴责一下这些不管事的言官们,却见他伏在案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我一惊,急忙过去,小心道:“你怎么了?”
      云天扬抬起头来,眼睛里微微有些水汽,我关心道:“累了罢?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罢,这些无聊的折子,不看也罢。”
      云天扬愣了一下,看着我,忽然眼睛一弯,笑意在眼睛里慢慢漾开,他伸手过来握我的手,我下意识的要躲,却没有躲开。
      云天扬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我怒道:“哪个要担心你啊!你说,刚才我说的对不对?”云天扬点点头,摸摸我的头发,柔声道:“对,你说的很对。不过我们不说他们了。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我一想,朝中事务繁杂,云天扬回去以后只怕也不能好生歇着,与其在这殿中闷着,现下春光灿烂,倒不如去御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于是点头道:“好!”

      云天扬携了我手,进了御花园。一路上我总想挣开,看看他模样憔悴,又有些不忍,心里忍不住骂自己道:“笨蛋!他是装的,装的!”但始终却放不开手,只好自暴自弃道:“罢了,罢了,小爷认栽,就先给他拉到御花园好了。”
      进了御花园,转了几个弯,我眼前一亮,一座桃林正开得茂盛,蒸云吐雾,霞光艳艳,绚烂无比。我开心的跑到树下,东看西看,扭头笑道:“这桃花开得当真好看。”云天扬微笑道:“是么?”
      我看着他笑,忽然想到一事,心中突地一跳,想着答应跟云天扬过来看桃花,是不是铸成大错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十五岁那年春天,有一日进宫,正巧云天扬也在宫中,他便拉我来御花园看桃花。记得那一年,桃花开得极盛,我在树下绕来绕去,仰头看花,心中欢喜得很。
      云天扬笑问:“妹子可喜欢么?”我拍手笑道:“喜欢!喜欢!”云天扬又道:“好看么?”我用力点头,道:“好看,好看极了!云天扬笑道:“只知道说好看么?”我奇道:“那还说甚么啊?”
      云天扬伸手攀下一枝桃花,低声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念罢,微笑着看我。
      我歪过头,抓住垂在肩上的小辫子,在手指上绕了绕,想了想道:“你念的当真好听,是甚么意思呢?”
      云天扬脸色一青,看样子几乎要吐一口血出来似的,我奇道:“你怎么啦?”云天扬深吸一口气,笑道:“没甚么,我是说这桃花好看。”
      我点头道:“确实好看,你念的也当真好听,就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云天扬脸色由青转黑,好像被噎住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云天扬告诉了我这句话的意思,自此,我便被他耻笑至今。每每说起来,云天扬便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息道:“你多读点书好不好……人家的一片芳心白白付诸流水,你于心何忍!”

      现下我就在这片桃林里,这还如何呆得住!我左转右转,只想找个借口溜了。云天扬奇道:“怎么了?不喜欢看么?”我“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也便将就说得过去罢。”
      云天扬道:“你既不喜欢,那咱们再去寻个别的事情做罢。你想去做甚么呢?”我只求快快离了这里,赶忙道:“甚么都好,随便罢。”
      云天扬歪头想了想,笑道:“既如此,咱们去那边荷塘里钓锦鲤罢。”我怒道:“不去!你明知道我最不爱钓鱼了,巴巴的坐半日,一动不能动,有甚么意思!”
      云天扬笑一笑,淡淡的道:“哦?”
      我忽然又觉得大事不妙,似乎有甚么事情被我忘记了……

      注:“桃之夭夭”句出自《桃夭》,是《诗经·国风·周南》里的一篇,是贺新婚歌,也即送新嫁娘歌。
      云天扬念这句诗其心不良,但是明媚没有听懂……
      哎呀呀,忽然发现,这一章的主要内容说的就是明媚是如何的不学无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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