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淡·渊

7、琅玖篇（下）

　　【chapter12】
　　日子在蹉跎中消逝，玖的笑容越来越占据了我的生活。
　　我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推开她。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谁，我不叫琅，我只是修罗，我什么也不可能给她，哪怕只是卑微的爱。
　　虽然地狱还是一如往日的黑暗和冰冷，但我感觉得到，是立春了。冰雪已经消融，在很遥远的地方，我听得到花草萌发的声音，动听，却无法触动我的麻木不仁。晕晕沉沉的睡去，只为逃避美好。
　　“琅，这花，真美。”她的声音依旧那么美好，笑容依旧那么灿烂，一袭紫色妖艳的长裳，却越发显得她纯净。奇怪…为什么，我会想到用依旧？我发现自己一身戎装，威武跨立马上。
　　“玖，你比花，更加美丽。”我听见自己深情地说。
　　玖骑在我身后，玉臂环扣着我的腰，粉红着脸伏在我背上，仿佛乖巧的小猫，眼睛灵灵地闪烁着兴奋，害羞，爱慕。这…是我前世的记忆么？头疼欲裂，热度令我晕眩。“我想要照顾你。”玖说。
　　然后，玖依偎在我的怀里，一脸娇羞幸福，而我感到，胸口满溢的幸福……
　　这样一比较，现在的胸口好空，空空荡荡的，却又满满的全是悲伤和空虚。我自嘲地想。
　　然后，我梦到我在打斗，一支暗箭射来，而我却毫无知觉，玖，前世我深爱的玖，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箭。箭矢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她的心脏，染红了她粉绿的衣裳。
　　感受着她的生命在我的怀中减弱，消逝，心痛的感觉吞噬着我，蔓延了我的全身。她苍白的嘴唇，绝美的微笑，都成了最美的意象……
　　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意念，我要醒过来…醒过来……
　　一身冷汗。
　　不久之后，我已经站在了奈何桥上。孟婆已经忙完了，正在收拾残余。一缕未及束起的发绺在精致的脸庞边垂着，嘴角挽起一道认真的弧线。
　　她看见了我，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停下，窘迫的笑了。
　　我迎上她躲闪的目光，目光冷冷地说：“我是来要那味药的。”
　　她的笑容在听到我的请求——几乎是命令的请求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哪味药？”她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你说呢？”我幽幽地笑了。
　　“不，不可能。”她自语，脸色很苍白。“你要它做什么？”
　　“我想要改变。”我笑得很凄凉。
　　“这样，玖怎么办？”她问，喃喃地，像是在问自己。
　　我别过头，眼前浮现出玖的音容笑貌，她清澈的目光，她唇边优美的弧度……“不知道。”至少，我是诚实的。我自嘲的想。
　　“你一点也不诚实。”像是看透了我的思想，她幽幽地说，“不肯直面你自己的感情，你又怎么会诚实？你以为，她爱你，是为了索取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递来的药粉。

　　【chapter 13】
　　手微微发抖，捏着的药粉仿佛有千钧之重。
　　白色的粉末，在倒入水中之后迅速消失不见，水依旧是那般清澈的水，只是微张透明的小嘴，逸出一丝极淡的青烟。
　　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发白的唇片轻轻含住杯缘。忽然，眼前闪过一张精致的笑靥，不禁动摇了。暴怒于自己的懦弱，将茶杯重重掷在石桌上。
　　“琅！”一个清灵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看去，那个白色顽皮的身影正隔着门卫向我招手。
　　“放她进来！”整齐的收剑声后，一张玲珑的脸庞展现在我面前，好奇的目光上下扫视，落在了茶杯上。
　　“有事么？”我起身，背对着她，试图掩藏那丝不经意的黯然，随即冷冷地说。
　　然而，她的标准答案已经了然于胸——“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她瘪瘪嘴：“没有。”
　　“哦？”我扬了扬眉毛。翻译：有，不想说。“说吧，什么事。”
　　“本来就没有。”她心虚地说，随即又理直气壮地一跺脚：“干嘛要告诉你！”
　　“那就是说有喽。”我的唇角满是笑意。好久，不记得有多久，这里只有轻蔑。直到她出现在我本就不平静的生活中，打碎了原本伪装平静的水面。
　　“闭上眼睛。”对于她奇怪的要求，我皱了皱眉。她忽闪着眼睛恳求着，我只好闭上了眼睛。良久。
　　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惊惧地看着她皱着眉头，搁下空空的茶杯。
　　她悠然一笑，一丝不易察觉的血丝涟涟坠地。
　　我伸手想要扶住她弱不禁风的身体，却被她笑着推开了。那笑很纯净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甚至没有忧伤。
　　“你是琅，是晶莹洁白的玉石，而我是玖，只是像玉的浅黑色石头。我对你的爱，离你好远，好远。”她只是低低地倾诉着，不需要我的回答或支持，而我默默地听着。她的语调里没有怨懑，只是有种极淡极淡的哀伤。“我爱你，我不想要任何回报，只是不要拒绝我，好么？”我拥住了她，香软的暖躯濒临消散。
　　她在微微的颤抖，却在绝美的笑，那是前世她脸上出现过的那个笑容。我感受到她的苦痛，撕心裂肺。
　　“可是，我很满足，因为你没有要求我，不准爱你……”
　　强迫着从喉间发出的声音是那样轻灵美妙，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快乐的声音，虽然含着忧伤，却有着平淡的幸福，白开水一样的，平淡的幸福。
　　她忽的笑了，说，“快完蛋了，但是幸福的感觉，真好。”
　　她纤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摸过我眼角那滴冰凉的不明液体。“别哭啊……”
　　她的笑很可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眼睛里的脉脉柔情毫不掩饰，还是那抹令我沦陷的、清纯的黑。我将脸颊贴上她的额头，吻着她美丽的脸，苍白的唇。
　　没有一丝慵懒和疲惫地，合上了那美丽的双眼。
　　消逝了。
　　留不下一丝怀念的，消逝了。魂飞魄散。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嘴里溢出，我看得到自己血红的眼睛。
　　“我爱你，琅。”玖清灵的声音，离我好远，好远。
　　血红的冥河。
　　从清凉的空气中滑落，却没有空虚感。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微笑，以及，那强烈得让我无所畏惧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