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零》羽奇

21、山人妙计

　　且说昨晚卓奇从永芳阁出来后，立刻赶回无芳居去找杨若仙，不料无芳居内只剩刚刚那个如艳和另一个女人，一个晕在床上，一个晕在附近的地上，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杨若仙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卓奇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趁着芸娘他们尚未赶来，便离开了翠烟楼。
　　出了翠烟楼径直向北而行，一路施展轻身功夫，毫不停歇。不到两盏茶的时刻，便赶到了揽月亭。这日正当月中，圆月垂照揽月亭，亭子在月光下泛着微蓝，便似月中宫殿，仿佛月中有亭，亭中有月。
　　卓奇刚刚站定脚步，便听见一个清脆的笑声，随即便听那笑声说道：“我还道你忘记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卓奇送眼望去，就见亭中转出一人，迎风而立，裙带飘扬，美目流盼，映在这月光下，不胜美丽。只是，仔细看她却是过于瘦削，略见憔悴，想她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杨若仙此时已换了女装站在卓奇面前。
　　“你没事吧？”卓奇关切的问道。
　　杨若仙嫣然一笑，说道：“当然没事，她们想对付我，还差得远呢。”
　　卓奇见她确是毫发无损，当下笑道：“我哪里有很快就找来啊，你杨大小姐的衣服都已换了一身。”
　　杨若仙一笑，说道：“我只当我们之间的事你都已竟不记得了，谁知你竟没有忘记。”
　　卓奇收敛笑容，柔声说道：“怎么忘得了？每一件，每一次，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锭银子，是我在长春集给那个‘丑姑娘’的，也是你在这揽月亭下告诉我你就是她，告诉我••••••”他想说，在这揽月亭下，她告诉他，她的心意，他们彼此倾心，相约白首的。谁知世事难料，如今他怎么还说得出口？
　　“告诉你，我跟你在长春集那段日子相处的很高兴；告诉你，我欲与君相知，你也告诉我，以后都会对我好的，不是吗？”杨若仙触景伤情，想起二人往日的甜蜜，不禁滚下泪珠。
　　卓奇见她流泪，更不知如何回答，踌躇良久，说道：“若仙，我••••••对不起，以后我会••••••”
　　杨若仙没有让他说下去，打断道：“没有以后，我说过，我的丈夫是为微云山庄而死，我这一生也只有他一个丈夫。”她低下头，不再看卓奇，接着道：“我只是答应，这次让你帮我找出我父亲的下落和毁了微云山庄的凶手，之后我们便永不相欠，从此••••••形如陌路。”卓奇虽早知她有此番心意，可是此时听她亲口说出，仍是不免伤心，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两人在圆月下呆呆站了良久。

　　风尘场中难安闲，祝晓晓陪着方有儿来到芸娘房间。方有儿看上去没精打彩，芸娘首先开口问道：“有儿，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方有儿勉强笑道：“想是有些病了。芸娘，我今晚想歇一歇。”
　　芸娘略显迟疑，说道：“原本你病了，我就该让你好好休息，可是这几天姐妹们大多去了锦华那边，我这边的生意全靠你来支撑，你今晚若是不跳，那岂不是让我的翠烟楼关门一天？”方有儿听了，甚是为难。
　　祝晓晓一拍手，说道：“芸娘，你放心，你让有儿好好地休息一晚，我保证你的生意照开。”
　　芸娘说道：“哦？难不成你替有儿跳？”
　　祝晓晓笑道：“跳舞，本姑娘是不会，不过山人自有妙计。”
　　方有儿上次听到这句话，是叶寒说的，之后就见叶寒扮成了锦华的店小二，这次祝晓晓再说出这句话，她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芸娘却道：“好！那我就看看祝大小姐的妙计。”
　　祝晓晓笑道：“没问题。”
　　方有儿怀着惴惴的心理，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芸娘点了点头。突然又说道：“你们昨晚休息的可好？”
　　方有儿被她问得一怔，随后说道：“还好，怎么了？”
　　芸娘笑道：“也没什么，因为最近这里好似有些不太平了，你们也要小心了。”
　　方有儿道：“多谢芸娘关心，我们会小心的。”

　　二人出来后，方有儿不住问祝晓晓，她的妙计是什么，可祝晓晓只是笑，却不回答。还问方有儿道：“你今晚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妙计？”
　　方有儿心里虽有些好奇，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既跟芸娘说是养病，就不好再出去了。芸娘这人看起来精明的很，就说她那一身武功，我们开始竟毫无察觉，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留在永芳阁，何况我本就没有心情出去。”
　　祝晓晓道：“好了，那我今晚的妙计成功的话，再讲给你听。”
　　方有儿道：“你可不要胡来啊。”
　　祝晓晓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方有儿却觉得这颗心怎么也放不下。

　　酉时三刻，祝晓晓神神秘秘的出了永芳阁，留下方有儿一个人。
　　方有儿独自坐在桌前，思绪起伏，难以平静，想着她那“心酸的祝福”，翻看着她那首“无穷飞雪，无情小径”。正自沉浸间，左首的窗子突然被打开，跃进一人。
　　方有儿一惊，问道：“什么人？”手中早已扣着一颗珍珠。当她看清来人时，不觉惊喜交集，这人便是她此时正在想念之人——卓奇。
　　卓奇笑嘻嘻道：“小丫头，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不认得我了？”
　　方有儿道：“怎么是你？”
　　卓奇道：“我特地来感谢姑娘昨日相救之情啊，只是姑娘这里今日守备森严，甚是难入啊。”
　　方有儿诧异道：“守备森严？”说着忙走出门去，仔细观察了外面，果然各处隐隐藏着十几个人。方有儿心里暗道：“原来芸娘还是怀疑我了，想是昨晚曲大哥向说了我这里的情况，只是不知是何处露出了破绽。”
　　她回身进屋，向卓奇道：“既然这么危险，你又何必再来呢？”
　　卓奇笑道：“他们想抓住我，还不是那么容易，现在他们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吗，而我却已经站在了你的屋子里。”
　　方有儿道：“没错，你是‘奇侠’嘛，不过还是小心点好，我看芸娘也厉害得很。”
　　卓奇道：“小丫头，这么说你的确不是跟芸娘一路的了？”
　　方有儿听他一会儿“姑娘”，一会儿“小丫头”的叫着，颇感奇怪，更不明白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跟芸娘是一路的，当下说道：“当然不是。”
　　卓奇又道：“听说你有一手打石子的好本领？”
　　听他这样问，方有儿方想起，自己真是该死，差点又忘记提起救余叔叔的事。当下说道：“没错，请问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卓奇想也不想，说道：“没问题。”
　　方有儿瞪大眼睛问道：“你不问我要帮什么忙？”卓奇笑道：“什么忙我都帮。”
　　方有儿略感奇怪，不过她立刻光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赌鬼爷爷说的，那个两天之内来帮我们的人果然就是大鼻子哥哥你了。”
　　卓奇笑道：“小丫头还挺聪明的。不过，你说的大鼻子哥哥是我吗？”方有儿刚刚情急，竟将她平时叫惯了的“大鼻子哥哥”说了出来，在卓奇面前，她本就局促不安，现在卓奇这一夸一问，着实让方有儿窘迫难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卓奇的那双晶亮的眼睛，隔了良久方有儿才转移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余叔叔？”
　　卓奇道：“现在。”
　　方有儿诧异道：“现在？”
　　卓奇拉着方有儿就要走，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方有儿向卓奇道：“是晓晓回来了。”
　　卓奇道：“今晚三更，我再来找你。”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那边祝晓晓着一身男装，大笑着走进来，叫道：“有儿，你快来看。”
　　只见她拉着一个人进来，那人看起来并不愿意进来。
　　祝晓晓笑道：“有儿，你看我带回来的美人漂不漂亮？”
　　方有儿正想：“你又在搞什么鬼？好好的，带什么美人来？”正欲开口，定睛看那美人，不禁也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说道：“当真是个大‘美人’，漂亮极了。”
　　祝晓晓笑道：“我就说有儿一定会觉得美吧。”
　　方有儿捂着肚子，笑声依然不停，问道：“这就是你的妙计？”
　　祝晓晓一脸骄傲的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来的客人都爱极了我这个节目。”
　　那美人突然厉声道：“你们笑够了没有？”奇怪的是，这位“美人”的声音却是粗犷有力。原来，祝晓晓的妙计就是将自己扮成男人，将叶寒扮成娇滴滴的“大美人”，二人合唱了一出《天仙配》，直把客人看得乐不思蜀。
　　叶寒本就不愿意，如今见她们两个这样嘲笑，心中不免气愤，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先走了。”说完便气冲冲地出了门。
　　方有儿此刻方收了笑声，道：“他生气了？”
　　祝晓晓道：“也许吧，他本来不愿意配合我的。”
　　方有儿奇道：“那后来怎么又愿意了呢？”
　　祝晓晓瞥了方有儿一眼，笑道：“那还要多亏了你啊。”方有儿更是奇怪，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祝晓晓接道：“开始呢，他死也不肯配合，我就告诉他说，你病了，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就不能留住翠烟楼的客人，那么芸娘就会让你再去跳舞，到时候你若病倒了就不好办啦。”
　　方有儿问道：“所以，他就答应你，男扮女装？”
　　祝晓晓用力点了点头。方有儿却埋怨道：“那他刚刚看到我好好的在这里，当然要生气了。”
　　祝晓晓耸了耸肩，说道：“那怎么办？他一个大男人干吗那么小气嘛？”
　　方有儿双手支着下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明天再说吧，大不了明天我们跟他道歉喽。”
　　祝晓晓小嘴一撅，懒洋洋地说道：“好吧。”
　　方有儿笑着，戳了一下祝晓晓的头，说：“好了，就当他小气，我们晓晓大方就行啦，去睡吧。”
　　祝晓晓又懒洋洋的答应，把床铺铺好。方有儿心想：“已经是二更天了，待会大鼻子哥哥就该来了吧。”

　　三更鼓响，祝晓晓早已蒙头大睡，方有儿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盯着窗子。突地人影一闪，卓奇已经来到她的床边。
　　方有儿方想说话，卓奇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手环住她的纤腰，提气拔足，一掠身的串起，方有儿直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如羽化登仙，如痴如醉。
　　卓奇见她双颊微红，嘴角带笑，问道：“你在想什么好事啊？”
　　方有儿一惊，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余叔叔了，所以高兴。”卓奇一笑未答。
　　过了一会儿卓奇问道：“上次你为什么说我是大鼻子哥哥，以我的年龄足够做你的叔叔了。”
　　方有儿踌躇道：“因为，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哥哥’啊。”
　　卓奇纳闷：“我们岂不是昨天才认识的？”
　　方有儿轻声回答说：“可是，我从小就听余叔叔讲你们的故事，他画出来的你很••••••年纪很小。”她本想说，余叔叔画出来的你很英俊，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卓奇突然转移话题，问道：“你余叔叔到底是谁？”
　　离开关于卓奇的话题，方有儿显得从容得多，反问道：“你肯在两天之内出现，又这么急切的带我去见余叔叔，难道不是因为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吗？”
　　卓奇揽着方有儿的手一紧，问道：“真的••••••真的是蓝师弟？他当真还活着？”
　　方有儿刚点了点头，卓奇便停了下来，将她稳稳放到地上。卓奇抓着方有儿的肩膀，问道：“你确定？”
　　方有儿道：“我想应该不错。我们现在不是就要去见余叔叔了吗？见到了就知道啦。”
　　卓奇高兴道：“是，是，马上就见到了。”
　　正自高兴间，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向二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