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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迷流——弥留

      [消息贩子]
      流莺,消息贩子。
      作为一流消息贩子,第一,要有一身好武艺,以防死于非命;第二,要眼看八方,记住视野内所有事物的特征;第三,要有顺风的耳力,随时随地注意流言蜚语;第四,精打细算的头脑,要尽可能地抬高自己消息的价格,否则哪天死于非命,连棺材本都没有。
      而我,除了第一点没有以外,样样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如来佛祖是公平的,他给了我一张英俊潇洒的面容和萤茧。
      同行中传说有一个和我齐名隐者,但没有人知道“它”的样貌。说实话,这行的最怕碰到同行。
      今天,我接了一个大买卖。客人把交易地点定在镇外树林。在大白天去树林真不爽,而且雾很大。但只要顾客满意,我们就开心。

      不愧是树林,空气就是清新。慢悠地走着,脚底一滑,身体向前倾去。说时迟那时快,夹着冷光的黑影从头上闪过。几缕黑发应声落下。
      摔得好惨。站起,拍了拍胸前的灰尘。眼前站着黑衣女子,她就是我今天的客人——江南第一杀手,蚕韵。可惜她帽上的黑纱遮住了脸,无法一睹芳容。
      “不愧是一流消息贩子,居然能躲过我的‘闪剑’。”
      “哪里,刚刚只是脚底打滑,否则早已死在你的剑下。”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方才真是很险。
      “谦虚了。”
      “不用客套了。既然是江南第一杀手,那么价格就要贵一点了。”
      这是我做生意的原则,因人收钱,客人来头越大钱就要越贵,第一可以显示出他们的身份,第二他们也出的起。白道的人要比□□的人收钱贵,他们往往不愿被人知道和□□的人打交道,所以就要多一层封口费。
      “……好,你开价吧。”
      “不算多。”我举起右手掌,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五百两?!”
      “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你可是第一杀手,接一个小买卖定金就有几万两了吧,做人要大方一点才会有好报啊。”
      我就是一个大方的人,只要我一拿到钱就给群芳楼的姑娘,她们可告诉我不少有用的消息,特别是语轩。最后还连本带息的赚回来,这就是利滚利,越滚越多。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我笑盈盈的接过银票。没办法,一看到钱就忍不住想笑。
      “虎头镖局主镖头,虎一霸,所用武器是虎头枪。枪身长2米,枪头长0.5米,总重50公斤。必杀技是回马枪,绝技是横扫千军。另外,还要注意他的直刺,上刺,下刺,中招者必毙命。短剑对长枪,短剑占下风,但你轻功了得,又擅长‘闪剑’快攻。胜率有百分之七十。”
      杀手并不了解所有自己将杀之人,这就要靠我们这行了,但我们这行,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随时都会遭人追杀,多半都是以前的客人。
      “想再听一遍,要另收一百两。”这也是我赚外快的方法。
      “不用,我记住了。”蚕韵飘然转身。看样子已知道杀虎一霸的方法。
      “留步,刚刚你的‘闪剑’慢了一步,我才能碰巧躲过。我这次就买一送一好了。这里有梅,松。你抽一个吧。”我做生意决不欠人人情。在江湖中最还不起的,就是人情。
      “……梅。”
      “梅,后天,虎一霸押镖路过此地,会到群芳楼找语轩叙旧。”
      “知道了。”蚕韵飞身上树,在树林间连续几个跳跃。
      “欢迎下次再来。”
      “不会再有下次了。”此时,已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了。
      但是,不会再有下次?就太可惜了。不过更可惜的是她没有选“松”。
      松,虎一霸还是个暗器高手。那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十则是……

      伸了伸懒腰,穿过树叶的阳光刺入眼睛。已到午时。去酒楼照顾阿宝生意吧。
      “流莺,刚刚好险,要不是你脚下一滑,那后果不堪设想。”萤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萤茧从我生下来时就伴随在我身边,是没有实体,寄宿在我的影子里,也可以说是另一个“我”。

      [花魁]
      语轩,群芳楼花魁。
      八岁时,被仇家灭门,我被人在水缸中发现,之后便被买到这里。当我走在群芳楼的走廊中,看着各式各样的男人,我发誓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要在做花魁,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
      今天起得很早,打开窗子,雾很大。
      我转过身,虎一霸已端坐在椅子上。
      “虎爷,您不是后天才到嘛,怎么今早就来了?”
      “我今天是来找隐者。”
      “隐者”是我另一个身份的名字。在同行中并没有人看过我的样貌,看过的也已不在这个世上了,除了流莺,因为他所看到的是花魁语轩,而不是消息贩子隐者。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买什么消息呢?”我点起香熏。
      “江南第一杀手蚕韵。”
      “……如果她想杀你的话,你必死无疑。可是………蚕韵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多情,你只要在败下阵之际,向她下跪求饶便可。”
      我顿了顿,他紧皱双眉盯着我。
      我嫣然一笑,“……接着你只要趁她放下戒心之时,放出你的独门暗器就可取胜。”
      虎一霸阴笑一声,丢下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扬长而去,“好!不愧是和顶尖消息贩子流莺齐名。”
      我做消息贩子并不是为了和流莺齐名。
      对我们来说,白天的时间是最难过的,不过现在也落的清闲。看看窗外,阳光很刺眼,午时已过。
      走到窗前,流莺站在大街上笑着对我招手。他总是在笑,但并非是普通的贩子。

      “早啊。”我把他迎进门。
      “不早不早。有人比我来的更早呢。”
      我愣了愣,给流莺斟了一杯酒。
      “你又和我说笑了。”
      “呵呵,被看出来了啊……隐者。”
      流莺一字一顿的说着,接过酒杯。这是他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在这行中,有一个规矩,碰到同行时,可以杀死对方,输的一方要在死前告诉胜方想知道的事情。大部分消息贩子都不想遇到同行,就算遇到了,也可以不杀对方。但也有一些人会到处寻找同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流莺轻晃手中的酒杯,酒在杯中晃出一道道水纹。
      他低头虚闻就香。
      “好酒!可惜我滴酒不沾啊!”
      流莺放下酒杯。
      “你闻闻,这房间除了熏香香和酒香以外,还有什么味道?”
      我轻轻一吸,身体忽然变得软弱无力,我扶着墙滑坐在地。
      “是蛇梅香。蛇梅香是失传已久的毒香料,是很久以前皇帝赐死大臣用的香料。”
      “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我用毒,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流莺弯腰,纤细的手指拭去眼泪,“因为你抢走了我很多生意,让我少赚不少钱哩。”
      是为了这个原因?
      胸中一阵疼痛,我捂住嘴,暗红色的血从口中喷出,看着他。眼前一阵模糊。从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一直在看着他,他笑着,就是被这种笑莫名的吸引了。
      “好了。该问问题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痕月教教主的儿子?”
      他是为此而要杀我。
      “三年前从一个消息贩子买来的。”
      “是谁?”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紧张的神情,一丝骄傲感从心头闪过。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违反了行规。我始终不能做好一个消息贩子。在13岁时看到了流莺,便无法忘记他的面容。他那时才14岁。我用所有的积蓄从一个消息贩子那里买来有关流莺的事情,知道他已是个小有名声的消息贩子了以及他的身份。于是我也开始秘密的做起消息贩子,为了和他有相同的感觉。
      自己好像要失去知觉了,这种感觉在八岁躲在水缸之时,也曾有过,母亲的尸体趴在水缸上面,血一滴一滴的打在我的脸上,也因此,杀手没有发现我。就这样慢慢的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时,我已躺在医馆中……那么,这次我醒来时,又会躺在哪里?
      “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等你的血全部流干了,才会死。在这期间,我有很多方法让你说出来。”
      冷漠的表情,毫无感情的声音,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你不要太小看我……”我迅速拔下插在发髻中的匕首,向胸口插去,快得让流莺无法阻止。
      我笑着抚摸流莺的脸。再见了,我会在地狱等着你。到时候,我一定会…………

      “呀,死了。”流莺无奈的挠了挠头,“居然违反行规。”
      “你没有必要杀死她吧。”萤茧的声音响起。
      “是她自己捅死自己的。本打算如果她说出来就给她解药的。”流莺脱下染外套,盖在尸体上,良久的凝视,转身离去,轻关房门。
      “再见,语轩。”

      [杀手]
      蚕韵,江南第一杀手。
      曾是痕月教圣女,教主十分疼爱我,说我和她年轻时很像,还要我继任下任教主之位。
      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半边脸严重烫伤,只有右半边和以前一样。
      将要继任教主之位前一个月,我救了一位落难书生——青衣,并和他相爱。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向教主辞行。教主大怒,说世上的男人都是负心人。逼我吃下了火鼠果并把我赶出痕月教。
      全身像被火烧似的疼痛。
      我强忍疼痛来到青衣的面前,他却被我的模样吓的慌乱而逃。那时我想起了教主的话,但没脸再回去。
      一个雨夜,我终于倒了下来,当我以为自己要死时,苍月却救了我,他不但替我解了毒,还帮我恢复容貌,只是左半边的脸烫伤过于严重,无法恢复。
      “你在发什么呆啊?”
      不留意间,苍月已坐在桌前喝着茶。他是我的中间人,不但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份工作。他总穿着一身白衫。对于他,我什么也不了解。
      “我只是在想事情。今天我去找过流莺。”
      “哦。今天午时,我在酒楼也见过他。”
      我无语,向窗外看去,开始下雨了。
      对他,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何时动手?”
      “后天,在群芳楼。”
      一名女子用全部家当——一万两要虎一霸的人头。当我听完那名女子的故事后,我决定接下这桩生意。
      “……嗯。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连忙拿起靠在墙角的白色油纸伞。
      “等一下,外面下着雨,这伞你拿去用吧。”
      苍月接过伞,轻轻打开,一朵粉色梅花展现在伞的边缘。
      “这是……我在救你时,你紧紧抓在手中的那把伞——这朵梅花就是那个书生画的吧。”
      苍月幽幽的看着伞,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忽然跳动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因为,因为我看还有用,所以就没扔掉。”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我为何要解释呢!
      “啊。我走了。另外——后天的事,切忌手软啊。”
      “知道了。你快走吧!每次都要说一遍。”我把苍月推出门,用劲的关上门。
      “只是好心提醒,何必动怒。”
      我深呼了一口气,来到窗前。
      苍月一身白衫,撑着白色油纸伞,在雨夜中,显得十分醒目。很快,就消失在尽头。
      他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我一直这么想着。

      [中间人]
      苍月,中间人。
      曾是江湖第一毒教——痕月教教主。教中史上最年轻的教主。在24岁练功之时,师妹冥风抱着一个婴儿闯进我的练功室,告诉我这是我的儿子流莺。我因此而走火入魔。身体和样貌从此停在24岁。我离开痕月教不久,冥风就继任教主之位。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时糊涂造成的,我不怪她。
      想想看,现在的我也差不多43岁了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3年就换一个地方,19年中,我换了5个地方,在江南我却呆了4年,第一年我当过消息贩子,接着就遇到了明叔,转行作了中间人,后来救下痕月教的圣女,蚕韵。
      “苍月,该你了。”
      今天和明叔相约在酒楼雅居下棋。
      “你今天似乎有心事啊。”
      我微微一笑,眼看盘局。
      “我的心事果然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
      “呵呵。你是在担心蚕韵杀虎一霸的事吧。”
      我的确有些担心这件事。蚕韵长的和冥风很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冥风是个很有野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蚕韵则是……
      “唉。蚕韵天生多情,这是她做杀手的最大弊病。很多次都要我去清尾。”
      明叔大笑。
      “原来,江南第一杀手的称号是你帮她取得的……苍月,认识你快3年了,从来没看你对女子动过心,既然对人家有意,何不努力一下?”
      我笑而不答,放下一颗棋子。她的确是可以相伴一生的女子。可是,以我真正的年龄,做她的父亲还差不多。我是个无法给予幸福和得到幸福的人。

      “阿宝,来一份饭菜。”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向窗外楼下看去,是流莺——我的儿子。我一直认为自己留在江南是因为他。
      看着正大口吃饭的流莺,就跟普通的孩子一样。想起在做消息贩子时,曾经有个小女孩来向我买过他的消息。他在用毒方面绝不亚于我,可惜还有一种毒,他并不知道。
      “唉……认输了。老喽……可是你似乎一点也没变啊,苍月。”
      我无语,收拾残局。这意味着,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酒楼时,流莺早已不在。
      空气很闷,晚上要下大雨了。

      [迷流]
      雨幕中闪着刀光剑影。
      虎一霸挥舞着长枪,蚕韵招招轻巧闪过。
      是时候了。蚕韵纵身一跃,轻点枪头,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转身,绕到了虎一霸的身后,一把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虎一霸“扑通”跪倒在地。
      “女侠饶命。我家中还有妻儿啊。”
      “你家中还有妻儿,那你家外妻儿又如何?”
      “你说的是……”
      “没错,就是那可怜女子让我来杀了你这个负心人!”
      “且,且慢!如果我愿意照顾她们母女,您可否放了我。”
      “这……”蚕韵握剑的手松了下来。
      “嗖嗖”两声,几十根银针穿过蚕韵的心脏,蚕韵万万没有料到虎一霸还有此招,满脸惊讶的倒在雨中。

      “啪啪啪”三声拍手的声音,是流莺。
      “你是何时来的?”
      “就在你放出暗器之时。虎爷的暗器果然是登峰造极啊。”流莺带着笑容走出遮雨的树阴,来到蚕韵面前,摘下她的帽子,一手抬起蚕韵的下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母亲长的好像。
      一只手无力地抓住流莺的衣袖。
      “杀……杀了虎……一霸……”泪顺着脸颊滴在流莺的手中。
      “抱歉,我不是杀手。”
      “……苍……月……”蚕韵的脸从流莺的手中滑下,落在水洼之中,血迅速在水中散开。

      “咻——”一颗东西打进虎一霸的心脏,虎一霸应声倒下。
      苍月一身白衫,撑着白伞站在墙上。
      风吹起一片雨帘。画着梅花的油纸伞飘然落地。
      “救我……!”
      流莺叹了口气。
      “我拒绝。第一,我不是大夫,第二,是给这滴眼泪的报酬。”张开手掌,一滴泪迅速和雨水汇成一团,向外流去。
      虎一霸的惨叫响彻雨幕,血液从皮肤中爆裂喷出,流莺的脸被染成一片血色。
      “全身血管爆裂而死……是残食花种子的毒……这种毒连我都不敢乱用。”流莺向墙角走去,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净。

      白色油纸伞再次被撑在雨中。

      [弥留]
      “咚咚咚”敲裂所有寂静。
      苍月有些疲惫地打开房门,看到满脸笑容的流莺。
      “我是来送伞的。”
      苍月浅笑一下接过伞。
      “刚刚的果然是你……”
      苍月不语,看着窗外。
      “你看上去很伤心。唉,蚕韵死前有喊你的名字。”
      苍月微颤着把伞靠在墙角。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流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消息贩子吗?”流莺走近苍月,脸上的笑容化成泡沫融进空气,变成冰冷。
      “因为你在找我。”苍月的声音中透出无力。
      “你一直知道我是谁……虽然你的年龄不太对,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个让我娘恨之入骨的男人,那个让我娘不愿对我笑的男人。那个就算我一直对着娘笑,娘都不愿多看我一眼的男人。”
      苍月疲惫的闭上眼睛,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正留在江南的原因,“想杀我就动手吧。我是个在19年前就该死的人。”
      剑深深的刺进苍月的心脏,血染红握剑的双手。
      苍月滑倒在地,依旧无语,手伸向那把油纸伞,在手指触摸到伞的一刹那,无力的跌落在地。
      “啪”伞倒在手中,余音在房间中回绕,带走剩下的静谧。

      阳光挣脱乌云的束缚,展现身姿。
      “一切都该结束了。”萤茧的声音响起。
      “是的,那个男人死了,娘就会对我笑了。可是,可是现在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大口的血突然从口中喷出,流莺沉重的跪倒在地,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血一滴一滴打在地上。
      “这世上最毒的毒,就是他的血……就算‘百毒不侵’也是没用的。”萤茧的声音很温和,充满了悲哀。
      “你早就知道——我死了,你也会消失!”
      “我知道。这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在语轩死时,我才感受到。”
      “胡说!我怎么会想死呢,我还要看娘对我笑……”
      “流莺!流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还不了解吗?……”萤茧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和煦的阳光之中。

      彩虹隐约映在雨后的蓝天上,一只孤雁缓缓飞过…………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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