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故人 ...
-
清晨六点多钟，宋稚起来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茫然。
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根本睡不好，只能算是浅寐一下。
他坐在床上发呆，半晌，拿起手机，再一次打电话给凌卓。
“喂，宋小鸟，怎么了？”电话那一头响起凌卓虚弱有气无力声。
“我觉得你昨天说的不太对。”宋稚严肃说道，“我想了一个晚上。”
“......”凌卓。
“那您昨晚思考出的结果是什么呢？”凌卓谦逊问道。
“这种感情为什么不是一种责任感，而一定是喜欢呢？”宋稚坦诚疑惑。
凌卓听到这句话，内心屋里咆哮：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你现在魂儿都飘到那个男人身上了啊？！！这还不明显吗？！！
凌卓母胎solo多年，却一朝成为好友爱情的军师。
“小鸟，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没谈过恋爱啊？”凌卓弱弱问道。
宋稚：......
“但是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很难理清自己的情感的话，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凌卓又补充道，“你的心不会骗你的。”
凌卓在宋稚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又发疯去骚扰沈一川，告诉他自己的好兄弟马上被人拐跑了的伤心故事。
“就是这样的呜呜呜，沈老狗，我们的小鸟马上就要被外面的野男人拐跑了，怎么办啊啊啊？！！”凌卓抱着沈一川胳膊嚎啕。
“猜到了。”沈一川任由凌卓拽歪自己的身体，淡淡说道。
“我们上次去他家里时，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氛围就不一般。”他又补充道。
“什么？！！那个时候他他他就蓄谋已久要拐走我们的可爱的宋小鸟啊！太可恶了！！”凌卓听到上次两人之间的氛围就不一般了，震惊地声音又大了一个音量，然后埋在沈一川怀里哀嚎，“那我们怎么办啊？”
沈一川被凌卓突然埋到自己怀里的动作撞得身形向后不稳，反应过来又自然地将手搭在凌卓的背上，向自己怀里收紧带了带。
“凉拌。”从头顶上传来沈一川淡淡的嗓音。
“什么时间了？你还在开玩笑？”凌卓猛地从沈一川怀里抬起头，谴责地看着他。
沈一川叹息一声，又加了些力道，再把别扭的凌卓摁回到怀里。
凌卓还在怀里乱动骂骂咧咧。
沈一川干脆双手环住他，把他搂在怀里，下巴也轻轻抵在凌卓的头上。
“我没有在开玩笑。”沈一川解释道，“我们说再多，管再多，当事人如果不能理清自己的感情，那这就毫无意义。”
“我们作为他的朋友，能做的，就是在他理清自己感情的这段时间，在他需要时给他陪伴和帮助，必要时加以引导。但这一切都必须让宋稚自己摸索得出结论，我们不能代替他作为关系的审判者。”
凌卓沉默了一会，“嗯”了一下，继续埋在沈一川怀里。
沈一川下巴蹭过凌卓柔软的发丝，他低头轻而克制地，嘴唇吻了他的发丝。
必须让他自己得出结论，让他自己想明白关系，沈一川隐忍地抱着凌卓，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
一阵风吹来，一片挂在窗边的落叶，飘飘荡荡，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飞到路上。
“已经秋天了呢。”宋稚走在街上看着落叶。
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宋稚挂断电话后，脑子里反复闪着这一句话。
他穿上卡其色风衣，围上围巾，出了楼梯口，就是迎面而来萧瑟的秋风。
宋稚瑟缩一下，低头埋在围巾里。
出门是临时兴起，也无目的地。
随便走走吧，反正也不会走丢。他这样想着。
鞋底踩上地上堆积的落叶，每走一步都伴着干脆的声音。如果不是秋风太冷，在平静无风的这种日子，宋稚喜欢深呼吸一口秋天的空气，凌冽的气息，从鼻腔开始，贯通到脑子，再蔓延至整个肺部。
整个人被秋意浸透。
他任由自己在街上随意地走着。
拐了三四个路口，走了十几分钟。
宋稚的脚步停在拐角处的一栋米白色建筑前。
淡淡的米白色，配着浅黄色的窗框，上面贴着几张残破零星的小贴画，还有浅绿色的阳台，从阳台处一直到自己脚底下的是一大片三色堇，中间零零星星夹杂着白绒绒的兔尾草。
宋稚神情恍惚，身体记忆让他弯下腰，用手轻轻拂过离自己最近的一株兔尾草。
宋稚白净修长的手指，沿着绿色的梗处，向上摸到肥嘟嘟的兔尾草的花穗。
就像在摸一只小兔子的尾巴，不是丝滑，而是带有细细毛绒的柔软。绒毛扫过皮肤时，带着羽毛撩拨一般的轻微痒意。
他的指尖稍微用力，便陷进去，一种蓬松的柔软，只有被微小绒毛包裹着的细腻触感。
指尖触摸的柔软，蔓延至心底。
宋稚眉眼清浅，微笑着。
他又轻轻松开手指，兔尾草在半空中来回晃晃，最终稳稳地回到它原本的位置，毛茸茸地生长。
宋稚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他小时候住过的福利院，忽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好久......没回来了......
宋稚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委屈酸涩，密密麻麻地，从心底泛到酸胀的鼻根。
他向着福利院的方向，伸出去的一只脚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缩了回来。
算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拜访，好像不太好。宋稚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伸手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决定掉头往回走。
刚走出去两步，宋稚的腿忽然被抱住，小炮弹一样的冲击力让他身形不稳，向前踉跄了一下。
宋稚疑惑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梳着锅盖头的小男孩，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住宋稚的腿。
“你为什么要抱住我，小朋友？”宋稚问道。
小男孩不说话，用一双黝黑透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以宋稚这样一个成年人的力气，挣脱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束缚，轻而易举。
但是强行挣脱开可能会让小男孩跌倒。
宋稚无奈叹气，温和道：“好啦，我暂时先不走，可以松开我吗？我这个姿势和你说话很难受的。”
宋稚保持着一个别扭转身的姿势，尝试和小男孩沟通。
小男孩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像在努力思考。
他温吞地将抱着宋稚的手臂放下，但仍紧紧攥着宋稚的衣角。
宋稚觉得小男孩一只仰头看他很不舒服，他干脆半蹲下来，和小男孩平视。
“我不是说了嘛，先不走。”宋稚看到小男孩这样生怕他走掉的姿态，干脆又把左边的衣角也塞到他的小手中。
小男孩看到另一个塞过来的衣角，又看了看宋稚，思索一会，小手慢慢收拢，将两个衣角都攥紧了。
“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和我说说吗?”宋稚温和问道。
小男孩先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是遇到了，但是不方便和我说。”宋稚了然。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算了，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那就陪着你好了。”宋稚道。
“小文，该回来喽！”远处传来一个慈祥的中年女性的声音。
宋稚听着总感觉耳熟亲切。
“你是不是又在那个地方啊？算了，你不要乱跑，在原地等着。王妈妈马上过来接你。”
说着，由远及近，响起一阵脚步声，经过草丛时，带起一阵细细簌簌的嘈杂。
两人见面时均是一愣神。
宋稚看着眼前的王阿姨。
她已经老了，老到差点让他认不出来了。
宋稚记忆里的她，才三十多岁，还是一头长长的惹人艳羡的青发，那时候她会将长发盘起来。
而现在的她已经五十多了，头发干枯，白发里零星几根黑发，长头发也剪短到脸颊两侧。
纵使时间流逝，年华不再。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依旧眼角弯起，嘴角爽朗笑着的弧度。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小炮弹”就发射到王阿姨的怀里，但是一只手仍固执地握着宋稚的衣角。
“照片！”小男孩冷不丁喊出两个字。
王阿姨抱着他，眼睛眯起来，思考什么照片。
小男孩见王阿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着急地向她展示自己手里的衣角，还一边用力地朝着宋稚方向努嘴。
王阿姨顺着小男孩的动作看着宋稚，忽然明白了什么，接着一阵爽朗大笑，整个人都在颤抖。
“哦哦，我们聪明的小文帮王妈妈找到哥哥啦，谢谢小文。”王阿姨笑着，眼角的周围都加深了。
“小宋......”王阿姨看着宋稚，眼角带着泪花。
“小宋，进来坐坐吧，这里也是你的家。”王阿姨一只手抱着小文，伸出另一只饱经风霜粗糙的手。
但是宋稚知道，那同样也是温暖的手掌。
宋稚心尖颤抖，声音也有些发哑，“嗯”了一声，牵住了王阿姨的手。
“哎呀，回家就好，回家就好。”王阿姨声音带着哽咽，反复重复道。
宋稚牵着王阿姨的手，还是和记忆里一样温暖。
王阿姨领着一大一小回去，夕阳西下。
宋稚看着这一幕，恍惚间，和小时候的自己重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