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40、第四十章：裂空而去

　　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更具重量的、碾压一切的**实质**。伴随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和震动，将所有的感官蛮横地剥夺、揉碎，再胡乱地塞回颅腔。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像是被投入超新星爆发的核心，每一颗粒子都在尖叫着被撕裂、被抛掷、被无形的巨力疯狂蹂躏。

　　江曜的意识在绝对狂暴的颠簸中断续连接。世界在他感知中只剩下剧烈的旋转、失重、超重、以及背后不断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击在坚硬物体上的剧痛。他用尽全部意志力，将几乎要涣散的精神力拧成一股细丝，死死缠绕着一个念头——护住身下的人。

　　叶凛。失去意识。温热。沉重。呼吸微弱却持续。生命的重量透过相贴的胸膛，成为这毁灭风暴中唯一真实的锚点。

　　OS：『肋骨......可能断裂......内脏出血概率87%......必须......稳定飞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毁灭性的冲击波能量似乎终于宣泄过了最狂暴的峰值。飞船依旧在疯狂旋转、颠簸，警报声凄厉得如同女妖哀嚎，但不再是那种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的、令人绝望的崩裂感。

　　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江曜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血红，视线模糊不清，是撞击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眩晕感，冰冷的意志强行压下全身叫嚣的剧痛，双手如同焊死般抓住身旁一个固定的金属把手，凭借着腰腹核心惊人的力量，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硬生生地、一寸寸地，将自己和怀里的叶凛，拖向驾驶座的方向！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不知多少处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本就湿漉漉的衣物，与叶凛身上渗出的血迹混在一起，黏腻而滚烫。叶凛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

　　“撑住...”江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不知道是在对叶凛说，还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他终于将自己摔进主驾驶座，安全带自动弹出，将他死死固定住。他一把将失去意识的叶凛揽在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快速扣上安全带，动作因为急切和伤势而显得有些粗暴。

　　OS：『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优先处理飞船......』

　　双手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却依旧精准得可怕，猛地拍向控制台上几个最关键的重启按钮！

　　“引擎重启！姿态控制器上线！护盾能量全部转移至尾部！”他嘶哑地发出一连串指令，声音淹没在警报声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用以集中那濒临崩溃的注意力。

　　嗡——滋滋——

　　飞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主引擎尝试点火，喷口闪烁着极不稳定的蓝光，几次熄火又几次顽强地重新点燃！姿态控制器艰难地工作着，试图对抗着飞船那失控的旋转和飘移！

　　窗外是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巨大的“潘多拉”母舰正在他们身后化作一团不断膨胀的、绚烂而残酷的烟火，巨大的碎片和能量余波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溅射。他们这艘小小的侦察舰，就像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拍得粉身碎骨！

　　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母舰装甲板如同陨石般迎面砸来！

　　“抓稳了！”江曜对着昏迷的叶凛低吼一声，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他双眼赤红，双手死死抓住剧烈抖动的操纵杆，猛地向一侧压死！

　　侦察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以一个近乎撕裂自身结构的角度，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块巨大的残骸掠过！灼热的气浪甚至透过舷窗传来，将玻璃烤得发烫！

　　轰！又一波爆炸冲击追袭而至，狠狠撞在飞船尾部！

　　刚刚稳定一丝的飞船再次剧烈震荡，尾部护盾能量瞬间见底，警报声变得更加凄厉！

　　“妈的！”江曜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嘴角再次溢出血沫。他眼神发狠，不再试图完全规避所有冲击，而是计算着角度，利用一次次较小的爆炸冲击波作为“推力”，如同在刀尖上跳着死亡之舞，艰难地、执拗地，将飞船推向那被炸开的、通往冰冷太空的机库破口！

　　这个过程极度耗费心神，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内脏如同被重锤敲击。他全部的精力都用于计算和操控，脸色苍白得像纸，唯有那双紧盯着前方和屏幕的眼睛，燃烧着永不屈服的光芒。

　　副驾驶座上，叶凛在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悠悠转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肩胛和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扯着烙铁。紧接着，便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警报声、飞船令人不安的扭曲呻吟，以及窗外那地狱般的爆炸火光。

　　他艰难地偏过头，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主驾驶座上那个紧绷的、染血的背影上。

　　江曜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削，汗水和血污沾染其上，下颌绷得极紧，紧抿的唇瓣毫无血色。那双平日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此刻毫无遮挡，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里面盛满了冰冷的计算、决绝的疯狂，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

　　他的双手稳定得可怕，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中，依旧精准地操控着操纵杆和控制面板，每一个微调都妙到毫巅，仿佛不是在驾驶一艘濒临解体的破船，而是在演奏一曲与死神竞速的、疯狂而壮丽的交响乐。

　　OS：『......操......真他妈帅......』叶凛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被更剧烈的疼痛和现状拉回神。“咳......需要......帮忙吗......”他试图开口，声音却沙哑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江曜似乎听到了那细微的动静，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硬急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坐稳！清理左侧来的碎片！”

　　叶凛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块较小的金属碎片正旋转着砸向飞船左侧舷窗！他咬咬牙，试图调动异能，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之前那一下透支得太狠了。他猛地探身，顾不上牵动伤口的剧痛，用手动模式操控副驾驶位的辅助武器系统——虽然大部分已失灵，但还能勉强控制一门口径较小的近防炮！

　　“妈的......这玩意怎么用......”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熟悉着陌生的操作界面，一边凭着感觉猛地按下发射钮！

　　咻咻咻——！能量光束大部分打空了，但还是有几发幸运地击中了一块较大的碎片，将其打得偏离了轨道，擦着飞船掠过！

　　“准头烂透了。”江曜的声音冷冷传来，手下操控不停，飞船再次惊险地避开一道能量余波。

　　“呸！有本事你来！老子又没练过！”叶凛咳着血沫反驳，嘴上不服输，但看着江曜那游刃有余（表面上）的操控，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OS：『行，你牛逼，你驾驶，老子给你当炮手！虽然是个瞎的炮手！』

　　一种奇异的、在生死边缘被强行拧在一起的**搭档感**，在这硝烟弥漫、警报凄厉的驾驶舱内悄然滋生。不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需要什么。

　　叶凛忍着剧痛，努力适应着副驾驶的职责，用那聊胜于无的火力尽可能清除一些小威胁，或者至少起到骚扰作用。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主驾驶位上的江曜。

　　看着他苍白汗湿的侧脸。
　　看着他因用力而绷紧的颈线。
　　看着他稳定得近乎残酷的操控动作。
　　看着他偶尔因剧烈疼痛而几不可查蹙起的眉头。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叶凛胸腔里翻腾，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其实力的认可、一丝不甘，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牢牢吸引的悸动。

　　OS：『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冰块脸专注起来......这么要人命......』

　　就在此时，一块巨大的、隐没在爆炸光影中的引擎残骸，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飞船正前方！等江曜的传感器捕捉到并发出尖锐警报时，已经避无可避！

　　“完了！”叶凛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江曜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他没有试图减速或转向——那只会让飞船被彻底撞碎！而是将引擎输出在瞬间推到超越极限的**过载状态**！同时猛地将操纵杆向后拉到底！

　　侦察舰发出一声濒死的哀鸣，舰首猛地极限上扬！几乎是贴着那块巨大残骸的上表面，以一种自杀式的、近乎垂直的角度，**擦**了过去！

　　滋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飞船底部装甲与残骸剧烈摩擦，爆发出连绵不绝的火星，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剖开！

　　巨大的过载力将两人死死压在座位上，眼前发黑，血液几乎要冲破血管！

　　叶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了，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江曜咬紧牙关，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显然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但那双握住操纵杆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终于——！

　　像是穿透了一层粘稠的血肉薄膜，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爆炸火光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寂静、浩瀚无垠的**太空**！

　　他们冲出来了！

　　从“潘多拉”母舰那燃烧的坟墓中，硬生生杀了出来！

　　惯性依旧推着飞船向前飘离。身后，那庞大的母舰残骸正在最后的连环爆炸中，化作一团更加庞大、更加绚烂的死亡烟火，缓缓向内坍缩，如同宇宙中一朵短暂而残酷的花。

　　飞船内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引擎过载后冷却的呻吟和系统自我检测的微弱滴滴声。

　　突然的寂静，反而让人有些不适应。

　　两人瘫在座椅上，如同离水的鱼，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上下无数的大小伤口，带来尖锐或钝痛的感觉。汗水和血水浸透了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又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臭氧味、血腥味，以及彼此身上那劫后余生的、滚烫的生命气息。

　　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

　　叶凛偏过头，看着旁边驾驶座上的江曜。对方也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沾着不知是汗是水珠，微微颤动着。那总是紧抿的、显得过分冷漠的唇瓣微微张开，艰难地呼吸着。褪去了战斗时的冰冷锐利，此刻的他，罕见地流露出一种易碎的疲惫感。

　　OS：『......累成狗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江曜垂在操纵杆旁的右手上。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布满细小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甚至还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是这样一双手，刚刚操控着飞船，从地狱里杀出了一条生路。

　　鬼使神差地，叶凛艰难地抬起自己同样疼痛不堪的左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一下江曜那微微颤抖的手背。

　　冰凉的。带着血迹的粗糙触感。还有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江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睫颤动，似乎想要睁开眼，但最终没有动。只是那颤抖，似乎微微平息了一丝。

　　没有言语。狭窄的、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驾驶舱内，只有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那轻轻的一碰，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确认彼此都还活着，确认刚才那场疯狂的逃亡并非幻觉，也像是一种笨拙的、心照不宣的......安抚。

　　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在极致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寂静中，悄然弥漫。比硝烟更灼人，比伤口更隐秘。

　　半晌，叶凛才收回手，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一下，试图用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声音却依旧沙哑得厉害：“......咳......技术不错啊，长官......下次逃命还找你......”

　　江曜终于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依旧漆黑冰冷，却仿佛比平时更深了些。他没有看叶凛，只是望着前方浩瀚的、刚刚吞噬了一艘巨舰的冰冷星空，声音低沉而疲惫：

　　“没有下次。”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的炮术，需要特训。”

　　叶凛一愣，随即嗤笑出声，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抱怨：“......靠！刚活下来就嫌弃老子？！有没有人性！”

　　江曜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微侧，极快地扫过叶凛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和他那身狼狈不堪的伤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OS：『伤势需尽快处理。飞船状态需评估。当前位置需确定。威胁尚未解除。』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忽略全身的叫嚣，开始检查飞船的控制面板。屏幕上一片狼藉的损伤报告，能源也所剩无几。

　　暂时的安全，并非终点。

　　他们只是从一场爆炸，逃入了另一片未知的、可能潜藏着更多危险的深空。

　　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活着。

　　在一起。

　　江曜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划过，调出星图，试图定位。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了副驾驶座上那个瘫着喘气、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