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蓝》唸唸初祎

1、行动

　　金属摩擦的锐响像针一样扎进雨幕时，绪云正把第三块碎玻璃踢进巷口的积水洼。水洼里浮着半片泡烂的快递单，“易碎品”的红字在路灯下洇成模糊的血痕——和巷尾墙根那摊刚凝住的暗红色，是同一种色调。

　　“左后三，持械。”耳麦里周小星的声线裹着电流音，像浸了冰水的针，“钢管，七十公分，锈的。还有个贴墙根的，带短刀，呼吸很轻。”

　　绪云没回头，指尖碾过湿冷的青苔，攥紧消防栓后的伸缩警棍。风卷着雨丝砸在她后颈，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铁锈蹭布料的窸窣里，还混着另一个人的气息。“你再数慢半拍，我就得给这俩当解剖课教具了。”她压着声线开口，警棍在掌心转了个圈。

　　“教具能躲开钢管横扫吗？”周小星的声音飘着笑，“看你右边。”

　　刀光破雨而来的瞬间，绪云的肩背猛地贴向墙面。短刀擦着耳廓钉进砖缝，碎砖屑擦过侧脸，留下一道浅红印子。她屈起膝盖顶向持刀者小腹，对方闷哼着后退，手还卡在刀柄上——绪云的警棍已经砸在了他的腕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比雨打地面更清冽。持刀者的惨叫被风声盖过，锈钢管已带着风声砸向她后肩。绪云矮身旋步，警棍斜撩开钢管，腕力一沉绞住对方手臂。她闻见对方的酒气，另一只手摸向腰后——是折叠刀，刀刃弹开的轻响像根弦，在雨里绷得笔直。

　　“绪云，左腰！”

　　周小星的提醒比折叠刀快。绪云偏身的同时，警棍砸在对方持折叠刀的手背上，金属棍身磕指骨的触感顺着橡胶握把传来，她甚至数得清指节断裂的声响。持械者痛得弓腰，钢管“哐当”砸进积水，溅起的水花糊了他满脸——绪云的膝盖已经顶上了他的下颌。

　　“咯”的一声，对方直挺挺倒下去，水洼里浮起两颗带血的牙齿。绪云甩了甩警棍上的水珠，耳麦里突然传来周小星的低喝：“巷口有车，黑色面包，无牌——”

　　轮胎碾过积水的轰鸣盖过后半句。绪云猛地扑向墙根，车身擦着她的脚踝撞在消防栓上，“嘭”的一声，水柱冲天而起，混着雨水浇得她浑身透湿。她攥着警棍扑向副驾驶座，车窗摇下的瞬间，一根电击棍刺了出来——她偏头避开，警棍砸在车窗框上，玻璃碎片溅进驾驶座，司机痛呼着打方向盘，车身撞向垃圾桶。

　　“后门开了！”周小星的声音骤然绷紧，“三个，全持械！”

　　绪云的后背撞在垃圾桶上，铁皮凹陷的锐响里，三根钢管同时砸向她头顶。她蜷身滚进车底，钢管砸地的震颤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摸出靴筒里的匕首，反手扎向最近的脚踝。对方惨叫着摔倒，钢管砸在另一个人的腿上，混乱里，绪云从车底滑出，匕首划开第二个人的裤腿，刀刃嵌进小腿肌肉。

　　“操——”对方的骂声裹着哭腔，钢管脱手落地，第三个人的钢管已扫向她腰腹。绪云用警棍架住钢管，腕力一卸顺着对方力道旋身，膝盖顶在对方肋下。她听见肋骨断裂的闷响，对方像袋面粉砸在车身上，车门被震得“哐当”关上。

　　“绪云，撤！”周小星的声音变了调，“他们有枪——”

　　枪声裹着雨丝炸开时，绪云正踩着车身翻上围墙。子弹擦着鞋底打进砖缝，碎砖屑嵌进裤腿。她趴在墙头上往下看，巷子里乱成一锅粥：倒地的持械者在积水里挣扎，黑色面包的车门开着，穿黑夹克的男人举着枪往墙根走，枪口的火光亮得像濒死的星。

　　“周小星，你在哪？”她摸出信号枪，保险栓“咔哒”弹开。

　　“左前方楼顶，红色水箱后面。”周小星的声音带着喘，“我解决了两个暗哨，支援到了五个，全带家伙。他们的货是‘冰骸’——新型合成毒，掺了致幻剂，吸食者会狂暴伤人。”

　　“冰骸”——缉毒队盯了半年的目标，毒枭“黑蛇”的核心货源。绪云扣动信号枪扳机，红色信号弹拖着烟窜进雨幕，炸开一团猩红的光，像揉碎的血团糊在铅灰色天幕上。

　　“绪云，他们冲你来了！”

　　黑夹克的枪口对准了围墙。绪云翻身跳下围墙，落地时重心一歪，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冒金星。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枪声和叫骂，还有周小星砸开水箱盖子的脆响——玻璃碎裂后，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周小星的声音突然清晰：“绪云，接住！”

　　一根缠麻绳的消防斧从围墙外飞来，绪云抬手接住，掌心被麻绳磨得发烫。她旋身挥斧，斧刃砍在黑夹克的枪管上，金属断裂的锐响里，对方的枪脱手飞出。她欺身压向对方胸口，斧柄顶在他喉咙上，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指节用力卸了关节。

　　“说，黑蛇在哪？‘冰骸’藏哪了？”她的声音裹着雨丝，冷得像冰。

　　黑夹克的脸憋得发紫，喉咙里只有“嗬嗬”的气音。绪云的斧柄又沉了沉，余光瞥见三个黑影从巷口冲来——是黑蛇的手下，手里的钢管和砍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抬脚踹在黑夹克小腹上，对方滚进积水，她握着消防斧迎上去，斧刃劈在第一根钢管上，火星溅在脸上，烫得她一缩眼。

　　“绪云，右后！”

　　周小星的身影从围墙上翻下，电击棍戳在冲来者的后颈上。对方浑身一颤倒下，周小星踩着他的后背跳过来，甩棍砸在第二个人的太阳穴上。绪云的斧刃砍在第三个人的砍刀上，刀刃崩出缺口，她旋身用斧柄砸在对方肋下，对方痛呼着弯腰，她顺势用膝盖顶在他脸上。

　　血腥味混着雨水钻进鼻腔，绪云抹了把脸，满手是血和水。她看向周小星，对方的战术背心被划开道口子，血从肩缝渗出来，洇成深色印子。“你受伤了？”她皱眉问。

　　“小口子。”周小星甩了甩甩棍上的水珠，“黑夹克招了，‘冰骸’在面包车里，后备箱密码158。黑蛇在码头三号仓库，今晚十点交易。”

　　绪云转身冲向面包车，蹲下来按密码时，耳麦里传来周小星的惊呼：“绪云小心——”

　　钝器砸在她后肩的瞬间，绪云往前扑进后备箱。密码锁的绿光晃在眼前，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反手挥斧，斧刃砍在对方大腿上。对方惨叫着倒地，她按开后备箱锁扣——里面堆着四个黑色保温箱，箱盖贴着“生物样本”的标签，还有个红色“停”字，掀开箱盖，白色晶体砖上印着极小的“冰骸”二字。

　　“是这个。”她摸出定位器按亮信号灯，“周小星，通知缉毒队，‘冰骸’至少二十公斤！”

　　“绪云，走！”周小星的甩棍砸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支援队还有两分钟到，先去安全屋！”

　　绪云抱着保温箱从后备箱翻出，迎面撞上举砍刀的男人。她用保温箱挡住砍刀，箱盖被砍出深痕，白色晶体漏出一点，落在地上凝成晶簇。她抬脚踹在对方裆部，对方蜷身倒下，她攥着消防斧往巷口跑。雨更大了，视线里的一切模糊成水色，周小星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很重，还有甩棍砸钢管的脆响。

　　“左拐！”周小星的声音带着喘，“第三个门，蓝漆的，是安全屋！”

　　绪云拐进岔巷，积水没过脚踝。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砍刀划破空气的风声像鞭子抽在她后颈。她突然停步旋身，消防斧劈向最近者的手腕——斧刃嵌进骨缝，对方惨叫着倒地，她拔出斧头，血溅在脸上，温热的触感混着雨水的冷。

　　周小星的电击棍戳在另一个人的腰上，对方抽搐着倒下。绪云抱着保温箱往岔巷深处跑，看见蓝漆铁门时，她几乎脱力。踹开门冲进去，周小星紧跟着关上门，插销“咔哒”落锁的瞬间，外面的砸门声和叫骂声撞了上来。

　　“呼……”周小星靠在门上喘气，肩缝的血湿透了战术背心，“这破任务，下次得申请重武器。”

　　绪云把保温箱放在地上，扯下毛巾擦脸，擦过侧脸伤口时疼得皱眉。“重武器？”她抬眼，“你那电击棍快把人电成焦炭了，再带重武器，这巷子得炸平。”

　　周小星笑了一声，突然捂住肩膀：“帮我处理下伤口，刀上有锈。对了，黑蛇这次亲自来交易，‘冰骸’是他运到境内的第一批货，抓了他就能端了整个网络。”

　　绪云蹲下来翻急救包，指尖碰到保温箱时顿住了——箱盖上的“停”字旁，有个极小的蓝色标记，是缉毒队的暗号：“有内鬼”。她抬头看向周小星，对方的眼神和巷口的路灯一样，浸在雨里冷得发亮。“这任务不对劲，”周小星开口，“黑蛇不可能让我们轻易找到货，支援队的频段可能被截了。”

　　外面的砸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切割的锐响——有人在用切割机破锁。绪云攥紧手术刀，耳麦里传来陌生的电流音：“把‘冰骸’交出来，放你们走。”

　　“放你娘的屁！”周小星对着耳麦骂，“黑蛇派你们来的？告诉他，想要货，自己来拿！”

　　切割声越来越响，门板的锁被割开一半。绪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外面站着七个毒贩，手里拿着改装武器，还有两个人扛着汽油桶——他们想烧了安全屋，连人带货一起毁了。

　　“周小星，你从后门走，去码头报信。”绪云把保温箱拖到墙角，“我守着‘冰骸’，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走他们不会追。”

　　“你疯了？”周小星抓住她的手腕，“七个毒贩，还有汽油桶，你一个人怎么扛？”

　　“我比你灵活，能周旋。”绪云挣开他的手，把消防斧塞给他，“告诉老陈，有内鬼，支援队里除了他的亲信都别信。交易时间十点，接头人穿蓝工装，戴黑口罩。”

　　门板“轰”的一声被撞开，火星溅进来。周小星咬着牙，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从后门跑了。绪云握紧匕首，背靠着保温箱，盯着冲进来的毒贩。第一个毒贩刚进门，就被她的匕首刺中小腹，对方惨叫着倒下，后面的人举着钢管砸过来。

　　绪云矮身避开，匕首划向对方小腿，对方踉跄着往前扑，她顺势把人推出去，撞在后面的毒贩身上。混乱里，她摸到墙角的汽油桶——刚才被撞翻的，汽油流了一地。她摸出打火机打着，火苗在指尖跳动：“谁敢过来？我一把火，把‘冰骸’和你们一起烧了！黑蛇要是知道货没了，你们活得了？”

　　毒贩们停住了脚步，为首的光头盯着她：“你敢？”

　　“你可以试试。”绪云的手很稳，“告诉黑蛇，十点码头三号仓库，我带‘冰骸’过去，他亲自来接。少一个人，我毁一公斤货。”

　　光头犹豫了一下，挥手带着毒贩退了出去。绪云瘫坐在地上，小腹的伤口开始流血——刚才被钢管划到的，她一直没说。看了眼时钟，八点四十五分，离交易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周小星应该快到码头了。

　　她把“冰骸”分装在四个防水背包里，背两个，剩下的藏在地窖，用石板盖住入口。随后用布条缠住伤口，拿起消防斧从后门绕出，沿着小巷往码头走。雨小了些，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穿梭在阴影里，避开了街角的暗哨。

　　九点四十五分，绪云抵达码头。她躲在集装箱后面，看见三号仓库门口站着穿蓝工装、戴黑口罩的男人，手里攥着银色手提箱——是接头人。仓库周围有五个暗哨，两个在屋顶，三个在地面，都背着黑色背包，握着枪。

　　“绪云，我到了。”耳麦里传来周小星的声音，“老陈带支援队在仓库东侧埋伏，看到绿色信号弹就行动。黑蛇的车刚到，在仓库后面的停车场。”

　　绪云调整了耳麦频率：“我在集装箱后面，接头人在门口。‘冰骸’我带了一半，另一半藏在安全屋，以防万一。”

　　十点整，仓库的门开了一条缝，黑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黑色风衣，身形瘦削，左手的蛇形银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货呢？”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压迫感。

　　绪云从集装箱后走出，把两个背包扔在地上：“‘冰骸’，十公斤。剩下的，你跟我去安全屋拿。”

　　黑蛇笑了一声，身后的手下立刻上前打开背包，指尖沾了点晶体放进嘴里尝了尝：“蛇哥，是真的。”

　　“你很聪明。”黑蛇抬了抬下巴，“但你觉得，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屋顶的暗哨突然开枪，子弹擦着绪云的肩膀飞过。她矮身滚到集装箱后面，抽出消防斧——同时，绿色信号弹从仓库东侧升起，划破夜空。

　　“行动！”老陈的声音在耳麦里炸开。

　　支援队从各个方向冲出，枪声瞬间响成一片。屋顶的暗哨被周小星的狙击枪击中，栽倒在地上。绪云握着消防斧冲向接头人，对方举着砍刀劈来，她侧身避开，斧刃砍在对方的手腕上，砍刀“当啷”落地。她顺势用斧柄砸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对方闷哼着倒下。

　　黑蛇想往停车场跑，周小星从集装箱后冲出，甩棍砸向他的腿。黑蛇踉跄着停下，从腰间抽出匕首刺向周小星，绪云扑过去推开周小星，匕首擦着她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她握着消防斧劈向黑蛇的匕首，斧刃将匕首砍成两段，紧接着，斧柄顶在黑蛇的喉咙上。

　　“黑蛇，你跑不了了。”绪云的声音冷得像冰。

　　黑蛇的脸憋得发紫，突然笑了：“你们以为，‘冰骸’只有这些？我在境内还有五个藏货点，你们永远抓不完。”

　　“那你可以在牢里慢慢说。”老陈的声音传来，他举着枪走到黑蛇身后，手铐“咔哒”铐住了黑蛇的手腕。

　　仓库里的毒贩被陆续制服，“冰骸”被装进证物箱，闪烁的警灯映在码头上，把雨水染成红蓝相间的色调。绪云靠在集装箱上，看着周小星处理胳膊的伤口，突然笑了：“等这案子结了，我请你吃三天火锅。”

　　周小星也笑了：“得是特辣的，把这几天的霉运都涮掉。”

　　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澜沧江的水汽裹着晨光，落在他们满身的血污上。绪云看着被押上警车的黑蛇，指尖攥紧了消防斧——这不是结束，只是猎蛇行动的开始，而缉毒的路，还要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