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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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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足的日子对赵缃荷而言,无异于笼中困兽。父兄虽未过多苛责,但那无声的监督与偶尔投来的,带着期许与忧虑的目光,比直接的斥责更让她坐立难安。
 她被困在驿馆这方寸之地,对着那些早已翻烂的书籍,只觉得胸口发闷,无比怀念书塾里与顾廷烨插科打诨,与庄学究“斗智斗勇”,甚至与齐衡那带着火药味的争辩时光。
 
 这日午后,她正托着腮,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影长吁短叹,小惠却面带喜色地进来禀报:“三哥,齐小公爷来了!说是.....奉庄学究之命,来给您送课业笔记,方才还在前厅同老爷和少爷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赵缃荷一愣,齐衡?他不仅来了,还先去见了父兄?她心中那点烦闷奇异地被一丝好奇与隐约的期待取代,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快请进来。”
 
 当齐衡步入花厅时,赵缃荷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依旧是那般清俊端方,眉宇间却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沉凝,像是在为什么事下定了决心。
 
 “小公爷?”她起身相迎,语气带着探询。
 
 齐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比平时更深,更沉。他将手中那卷工整的笔记递过去,声音是一贯的温雅,却似乎藏着别样的力量:“庄学究念你功课,特让我送来笔记。方才......我已拜见过令尊与令兄。”
 
 赵缃荷接过笔记,心头微动,忍不住追问:“你.....同我父亲和兄长说了什么?”
 
 齐衡迎上他好奇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我对他们说,沈三哥虽性情率真,不拘小节,然天资聪颖,心有丘壑,绝非传闻中那般不堪。
 求学之道,贵在舒展开阔,若一味压抑本性,反失其真,恐非良策。”
 
 他的话如同石子投入赵缃荷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最是恪守礼法,被她视为“规矩化身”的小公爷,竟会为了维护她,在她那威严的父亲和兄长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感激与某种陌生暖流的情愫,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喉咙有些发紧。
 
 她怔怔地看着齐衡,那双总是清澈狡黠的眸子此刻漾动着复杂的光,嘴唇微张,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齐衡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那份因“仗义执言”而产生的激荡情绪尚未平复,又添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柔软。
 他放缓了声音:“长辈关切,亦是常情。但偶尔出门透气,寻些典籍,想必也无妨。”
 
 这时,小惠悄悄蹭到赵缃荷身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补充了几句,将齐衡在前厅如何不卑不亢,如何列举她在书塾的“闪光点”,尽力维护她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赵缃荷听着,心头那股暖意与悸动越发清晰。她再看向齐衡时,目光已截然不同,充满了真挚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还有一种将他彻底划入“自己人”范畴的、毫无保留的信赖。
 
 “小公爷!”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你.....你竟为我如此分说!我.....”
 她一时词穷,只觉得满腔情绪无处宣泄,最终化作重重一拍齐衡的肩膀,而齐衡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豪气干云道:“小公爷!你够义气!你这个朋友,我沈三交定了!往后刀山火海,只要你开口,我绝无二话!”
 
 她抬起头,眼眸亮得惊人,像是落入了漫天星辰,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炽热的感激与毫无杂质的兄弟义气。那目光太过明亮,太过真挚,像正午最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撞进齐衡眼底,直直烙在他心上。
 
 朋友......义气.....刀山火海.....
 
 齐衡看着他那双因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毫不设防的,带着几分英气的笑容,听着他将自己归为义气朋友的行列......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底某根紧绷的弦,在那一刻,猝然断裂!
 
 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潮瞬间席卷了他。那不仅仅是对朋友的欣赏与维护,更夹杂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将这份明亮与鲜活牢牢守护住的强烈悸动。
 
 这感觉来得太快,太猛烈,太.....不合时宜!
 
 惊雷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是男子!沈三亦是男子!自己怎可......怎可对同为男子的他,生出这般悖逆人伦,惊世骇俗的旖旎心思?!
 
 巨大的震惊与恐慌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方才那片刻的失神与悸动瞬间冻结。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连呼吸都窒住了。
 
 “区区小事,不必挂齿。”他几乎是仓促地,生硬地打断了沈三的话,声音干涩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双眼睛,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步伐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留下赵缃荷一人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满眼的感激与热情被齐衡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逃离,浇了个透心凉。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看着那道几乎是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带着几分狼狈的背影,心头漫上一股浓浓的失落与......不解。
 
 他......怎么了?
 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还是.......他后悔帮自己了?
 
 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混杂着那尚未理清的、因他维护而生的奇异暖流,在她心湖中搅起一片混乱的涟漪。
 
 而逃回马车上的齐衡,靠在车壁上,紧闭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额际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抬手用力按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试图将那惊世骇俗的念头压下去,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声真诚的“多谢”,那声将他划入“义气朋友”范畴的宣告......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他绝不允许自己触碰的门。
 
 他完了。
 齐衡绝望地想。
 他好像......对那个叫沈三的同窗,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而这心思,如同暗夜中悄然滋生的藤蔓,一旦察觉,便已疯狂蔓延,将他紧紧缠绕,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