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也等你》淮千叶

1、初见

　　盛夏的午后，空气像被笼在一层无形的热罩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蝉声从院子外的槐树上倾泻下来，铺天盖地，像是要把整个小镇都淹没。

　　顾言趴在堂屋的木桌上，手里攥着一支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铅笔，在作业本的空白处画着乱七八糟的小人。纸很旧，带着微微的泛黄，连桌角都磨得圆润。

　　“顾言，出来一下。”母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慢吞吞地挪到门口，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院门外，站着一个背着光的少年，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深色的长裤笔直地垂在腿上。少年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可因为逆光，顾言看不清他的脸。

　　“这是你哥哥，顾霖。”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少年走进来，步子不快不慢，像每一步都经过计算。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顾言，那一瞬间，顾言看见了他的眼睛——很深，像夜里的井水，看不出情绪。

　　“你好。”顾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热情，也没有疏离。

　　顾言“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还不太习惯叫别人“哥哥”，尤其是一个几乎从未见过的人。

　　顾霖把行李放进西厢房，很快又走了出来。他在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开，安静地读起来。阳光透过槐叶的缝隙落在他的书页上，斑驳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动。

　　顾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注意到顾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很好看，甚至连翻书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从容的优雅。

　　午饭时，母亲给顾霖夹了很多菜，顾霖只是礼貌地说“谢谢”，然后低头安静地吃。顾言在一旁偷偷观察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既不像邻居家的大男孩那样会和他打闹，也没有想象中的冷漠。他只是安静，安静得像空气，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下午，母亲去镇上买东西，留下他们两个在家。院子里很静，只有蝉声和偶尔的风声。顾言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那支破铅笔，忍不住问：“你……一直住在爸爸那边吗？”

　　顾霖从书里抬起头，“嗯。”

　　“那你为什么回来？”

　　顾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爸爸身体不太好，让我回来看看。”

　　“哦。”顾言没再问。他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沉重。

　　那天傍晚，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顾霖站在槐树下，仰头看着树冠，像在看什么很遥远的东西。顾言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你在看什么？”

　　“鸟。”顾霖说。

　　顾言眯起眼，果然看见几只麻雀在枝叶间跳跃，发出清脆的叫声。

　　他们并肩站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可顾言觉得，那一刻的沉默，比任何对话都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