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节哀 ...
-
葬礼那天,天空像是被灰色的幕布笼罩,细雨绵绵,空气湿冷得让人透不过气。灵堂门口摆满了花圈,白色的百合与桔梗在冷风中微微颤动,花香被雨水稀释,变成一种清淡又压抑的气息。
沈宴站在灵堂外,迟迟没有进去。他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束白桔梗,指节泛白,花瓣被捏得有些变形。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看见那张熟悉的笑脸被定格在相框里,永远不会再动。
“沈先生,请节哀。”工作人员轻声提醒。沈宴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灵堂内香烟袅袅,烛火摇曳。正中的黑色相框里,宋淮笑得明亮,仿佛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推门而入,喊他一声“宴宴”。照片下方是一个白色的花圈,黑纱低垂,上面用白色的花拼出了“宋淮”两个字。
沈宴走到棺木前,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俯下身,将那束白桔梗轻轻放在棺盖上。花朵上还沾着雨水,冰冷而脆弱,就像他此刻的心。
周围的人低声交谈,有人抽泣,有人安慰。沈宴却什么也听不见,耳边只有低沉的哀乐在循环播放,像是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宋淮的同事们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站在灵堂的一侧。他们的表情肃穆,有人眼眶通红,有人强忍着泪水。沈宴认出了其中几个人——那些曾在宋淮口中“很可靠”的伙伴。
“沈先生,节哀。”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条白色的孝布。沈宴接过,却不知该如何系上。男人见状,主动帮他系好,动作轻柔而尊重。
“我是宋淮的队长,”男人自我介绍,“他是个好队员,也是个好人。”
沈宴点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说谢谢,想说他知道,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股酸涩的液体,涌上眼眶。
灵堂中央的棺木紧闭,沈宴无法看到宋淮的遗容。或许是出于保护,或许是任务的特殊性,他只被告知宋淮的遗体“不便瞻仰”。这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像是一场荒诞的梦,他随时会醒来,发现宋淮正坐在餐桌旁,笑着叫他吃早餐。
可现实却一次次将他拉回——相框里的笑容不会动,棺木不会打开,宋淮不会再回来。
仪式开始后,主持人用低沉的声音念着悼词。那些赞美与怀念的词句像流水般从耳边流过,沈宴却只记住了一句:“宋淮同志,因公殉职,年仅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多么年轻的年纪,却永远停留在了这里。
沈宴的视线模糊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黑色的衣袖上,瞬间被布料吸收,不留痕迹。他抬手抹了抹眼泪,却发现根本止不住。
上香环节,沈宴捧着三炷香,缓缓跪下。膝盖触到冰凉的地面,他才真正感受到了痛——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痛。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向谁祈求,才能让那个他深爱的人回来。
“宋淮,”他在心里默念,“你回来好不好?我不生气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回来就好。”
可回应他的,只有烛火的摇曳和细雨敲打窗棂的声音。
仪式结束后,人们陆续散去。沈宴却依旧站在棺木前,不肯离开。工作人员几次上前提醒,他都只是摇头。直到灵堂里只剩下他和几位宋淮的同事,他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再看他一眼吗?”
宋淮的队长沉默了很久,最终摇头:“对不起,沈先生。这是规定。”
沈宴苦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他退后一步,认真地端详着那张笑脸,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宋淮的眉眼,鼻梁,唇角的弧度,甚至是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
“我会记得的。”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宋淮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离开灵堂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空气却清新了许多。沈宴站在灵堂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烛火在风中断断续续地燃烧,像是在与命运抗争,却又注定要熄灭。
他突然想起了宋淮常说的一句话:“别怕,有我在。”可现在,那个总是挡在他前面的人,已经不在了。
沈宴低下头,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银戒。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提醒着他,从今以后,他只能自己面对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