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落沉尘》无忧惘

213、第 213 章

　　有时候我会跟着陈尘一起出去。

　　山林寂静，唯有刀锋破空的清鸣和他沉稳的呼吸声。陈尘在空地上练刀，身形腾挪闪跃，刀光如匹练，卷起地上落叶纷飞。他专注时眉宇间会微微蹙起，眼神锐利如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精准的美感。

　　我靠在稍远的树干上看着，竟一时有些出神。日光透过林隙，在他挥洒的汗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晕，竟觉得……煞是好看。

　　看了半晌，见他渐入佳境，一时半刻不会停歇。我便起身，想着到附近转转，看看能否寻些用得上的药材。

　　林间草木丰茂，我仔细搜寻着，渐渐离他练功之处远了些。正俯身查看一株草药的根茎时，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低头一看，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蝎正飞快地遁入草丛，而我中指指尖已然迅速红肿起来，一股麻痹感顺着手指蔓延而上！

　　糟了！是赤尾蝎！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后急退一步，想先远离这片区域再处理伤口。却忘了身后是一处缓坡，脚下被盘结的树根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唔！”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右肩猛地撞上什么尖锐之物，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传来！

　　我重重摔倒在地，眼前发黑，肩头的剧痛和指尖迅速蔓延的麻痹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勉强低头，只见一截断裂的、足有手指粗的坚硬荆棘，竟从我肩胛下方斜刺而入，穿透了皮肉，猩红的血珠迅速洇透了衣衫。

　　“小落！”

　　几乎是同时，陈尘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急速掠来的风声。他显然听到了我倒地的动静，提着刀便冲了过来。

　　看到我倒在地上的模样，他脸色瞬间煞白，瞳孔骤缩：“怎么了？！”

　　“蝎子……蛰了……不小心……摔到荆棘上……”我忍着剧痛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尽量简短地解释。心里一阵懊恼，逃命那么久分毫无损，居然这时候伤成这样，看来生活太平静，我忘记了小心谨慎。

　　他目光迅速扫过我红肿的手指和肩头那骇人的伤口，眼神沉得吓人。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长刀背在背上，拔出腰间的短刃，极其小心地避开我的皮肉，将那截暴露在外的荆棘齐根削断。

　　“忍着点。”他声音紧绷，动作却异常沉稳，打横将我抱起，疾步朝着石屋的方向奔去。他的怀抱很稳，尽可能避免颠簸到我肩头的伤，但我仍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因紧张而绷得死紧，以及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回到石屋，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石床上。我立刻从枕边摸出常备的解毒丸，吞下两颗。药力化开，指尖那令人心悸的麻痹感蔓延速度减缓了些，却并未停止。这赤尾蝎的毒性比我想象的更烈，寻常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

　　“怎么样？”陈尘蹲在床边，额角沁着汗，眼神里是全然的焦灼和担忧，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毒性暂时压住了，但解不了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还是先处理肩膀上的伤。”

　　那荆棘刺入的角度十分刁钻，在我右肩胛偏下的位置，右手反手难以够到，左手又使不上力。我尝试了几下，不仅无法处理，反而牵扯得伤口阵阵钻心的疼，血洇得更快。

　　陈尘看着我的动作，眉头紧锁，忽然沉声道：“别动，我来。”

　　我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他已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开始解我衣衫的系带。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来看我，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丝毫杂念，只有纯粹的焦急和不容置疑的坚决：“伤口必须尽快处理，拖不得。”

　　望着他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我心底那点尴尬忽然就消散了。我轻轻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将身体完全信任地交给他。

　　他得到默许，动作更加迅速却依旧轻柔。肩头微凉，衣衫被小心地褪至臂弯，露出那处狰狞的伤口。我能感觉到他呼吸一滞，指尖的温度似乎更高了些。

　　他先用清水小心清洗了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拿起一旁的小刀，在火上烤过。他的动作极其专注谨慎，额角的汗滴落下来也顾不上擦。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应了一声。

　　下一刻，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是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出了深嵌在皮肉里的荆棘断刺。我闷哼一声，咬住了下唇。

　　他迅速扔掉断刺，拿起捣好的止血生肌的药膏，用手指蘸了，极其轻柔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触感。

　　直到包扎完毕，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极其艰巨的任务，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后背的衣衫竟已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他替我拉好衣衫，避开伤口，仔细盖好薄被，这才抬眼看向我。四目相对，他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层红晕，眼神有些躲闪，低声道：“……得罪了。”

　　我看着他那副比自己受了伤还紧张的模样，以及那难得一见的窘迫神情，忽然觉得肩头的伤和指尖的麻似乎都不那么难受了。

　　“无妨，”我轻声回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