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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血雨腥风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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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武看着满地的寒芝愣了一会儿,当即拾起一顶跑去厨房煎药,不多时便端着碗特腾腾的汤药给玉雪倾灌了下去。
寒芝不愧为寒芝,刚一下肚,玉雪倾身上立即生出股暖意。
闻武:“如此一来,玉姑娘只需歇息一夜便能大好,之后按照我的药方吃,不出七日即可痊愈。”
“太好了!”玉襄握着玉雪倾回暖的双手欣喜非常,转身就要拜谢闻武。
闻武赶忙接住玉襄道:“大人客气,在下不过举手之劳。若真是要谢也该谢郡主才对。”
玉襄:“方才我对郡主多有冒犯,还请谅解。日后若有需要,我玉家定为郡主赴汤蹈火!”
“大人万万不可!”千里撼阻止道,“小辈受不起这些,雪倾是我知己好友,救她等同于救我,无需道谢。”
“琼林……”
豆大的汗珠从从玉雪倾额前冒出,她正是发汗的时候,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千里撼到她身前问道:“怎么了?”
她将耳朵贴近玉雪倾唇边,片刻,千里撼利落起身对玉襄道:“既然雪倾已无大碍我便先行告辞了。”
玉襄:“好,郡主慢走。”
千里撼带着一群人钻进马车,趁天还没亮匆匆逃回相府,路上一言不发。
罗凛疑惑道:“郡主为何走的这么急?”
“玉家出了奸细。雪倾叫我们天亮前离开,好做清算。”千里撼道。
“哦,要怎么清算啊?”
一行人抵达相府时天刚蒙蒙亮,玉雪倾睡醒一觉明显感觉身子轻了许多,常玄在其身侧沉睡,想必是因为这几日实在过于劳累。
她轻轻卸下鬼面,像逗小狗似的点了点他的鼻尖,熟睡中的常玄无知无觉,只下意识往她身边蹭了蹭,玉雪倾见此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在罗刹鬼面之下藏着的是个这么好欺负的人呢?
虽是大病初愈,可玉雪倾自觉已与往常无异,披了件衣裳就出门,结果迎面撞上玉襄。
“你怎么大清早穿这么少就出门!”玉襄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就要往玉雪倾身上盖。
“没事的姨母,我有件要紧的事得马上做,”她拉着玉襄一同前往文翰厅,“昨夜之事姨母也觉得蹊跷吧,可查出什么了吗?”
“只揪到些无关紧要的人。”
“没关系,我知道根在哪儿。”玉雪倾说着,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两人稳坐屋中,玉襄唤来贴身侍女道:“玉簪,去把下人都叫过来,我要训话。”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聚集在此,玉襄在此之前已经打发了近三成的仆从,可国公府毕竟家大业大,真把领头的都召集起来也不在少数。
玉雪倾见人齐了,发话道:“昨夜国公府失窃,我房里少了一支御赐金簪,你们都是府里老人了,知晓该怎么办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名老妇率先发话道:“回姑娘的话,昨夜在你房中伺候的是老婆子我手下的人。不算看守的话,共计十人。”
“来回经过的都算上呢?”
“哎呦!姑娘住在高风阁,只要进入内宅便会经过,这么算下来可有不少人啊。”
“原来仅昨夜便有数不清的人经过我高风阁啊。若我说这金簪子早在七日之前便丢了,按朱妈妈的话,是不是整个国公府的下人都有嫌疑,连同我和姨母也得问审!”玉雪倾一把将茶碗扫下桌子,摔得粉碎,下人见平时最是温顺的玉雪倾这副模样纷纷跪倒在地,心中犯起嘀咕。
“这、奴婢绝无此意啊!”
“来人!把朱妈妈带下去好好盘问·,叫她回忆回忆,这些天都有谁进过高风阁!”
“这不关我的事啊!姑娘,真的和我老婆子没关系啊!”朱妈妈被人拖了下去,到不远处打了顿板子,惨叫穿透墙壁,回荡在文翰厅。
下人为玉雪倾上了碗新茶,她抿了一口润润唇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素日里都是姨母管着这些,怎么今天却轮到我了呢。”
“府内上下,姨母一人兼顾内外实在劳累,难免会有纰漏,防不住有人‘灯下黑’。这根金簪就是例子,它被压箱底放着,如今却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姨母心慈,平日里管你们虽严,手却是松的,把你们调教的聪明又势利。如今我来了,谁都别想跑,今日这簪子若是找不着,就别怪我大开杀戒了!”
玉襄坐在一旁品茶旁观,玉雪倾自小便对下人宽厚,内宅之事没插过手,如今真管起来居然有模有样,几句话下来,鸦雀无声。
“都尉,那老婆子说的人名都记下了,您请看。”一女子身形魁梧,一看便是行伍之人,拿了张纸到玉雪倾跟前道。
“她人呢,怎么样。”玉雪倾接过纸看起来。
“起先挨了几板子便晕死过去了,后来被我们一桶水泼醒,又挨了几下就没声了。”
“呵,”玉雪倾扫了眼上头的人名,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十个,“我少管家,不清楚你们的过往。这纸上有许多人名,一个个查起来费时费力。这样,你们分成三队,每队十五人,挨个儿的搜这些人的屋子,一旦发现赃物,重重有赏!但若有人存心包庇或蓄意栽赃,就小心吃板子吧!”
话音刚落,下人们纷纷动起来,一时间国公府鸡飞狗跳,那几十人的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
玉襄见此,低声道:“这是何意,如此下去恐有冤案啊。”
玉雪倾笑了一下,神神秘秘道:“人与人之间平日里关系看不出深浅,可一旦牵扯利益就清楚了。除了经年的老人,在这府上做事没人能不树敌,真有那八面玲珑的又何必在这儿当下人。那奸细狡猾,能瞒过你的眼睛藏的这么深,必然聪明,平日里该不少花钱打点人吧。”
“也有道理。”
一早上过去,玉雪倾从不知道这府上家丁手里居然能这么有货,大到瓶瓶罐罐,小到珍珠首饰,这群人搜出来的东西竟堆了座小山。
“呵呵,”她拿着一叠厚厚的指认书,发觉竟没一个干净的,或是指认旁人或是被人指认,左右都有敌人,“好啊,真好啊,想不到小小内宅竟卧虎藏龙。你们搜完了对吧,轮到她们了。”
那些被朱妈妈叫出名字的人一见自己的屋子被翻成这副模样顿时气的冒火,如今被玉雪倾下令反过来搜,一个个似打了鸡血,不一会儿就又搜出一座小山来。
玉雪倾翻看另一沓指认书,满满当当又是一堆“罪证”。半晌,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她的视线——菱角。
满府上下无一人清白,唯她“两袖清风”。
玉雪倾盯着那个名字,眼神暗了暗,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看来我赏赐的金银不如你多啊。”
“菱角,”玉雪倾点了她的名,夸奖道,“满府上下唯你一人清白,不愧为我亲选的侍女领班。”
菱角于众人之中拜谢道:“奴婢自小家风严谨,能得姑娘赏识入府已是大幸,怎敢肖想身外之物。”
“很好,想必大家都对你的为人有目共睹。可是我的金簪子呢,它还是没有找到啊。”
玉雪倾换了个舒坦的姿势翘起二郎腿,足尖轻轻一扫,那两座“金山”应声倒地。
她冷冷笑道:“都说话啊,难不成是这金簪子自己长腿跑了吗?!”
低下顿时鸦雀无声。
“除了菱角,你们每个人都不清白。我开头便说了吧,我今日来就是要大开杀戒的,”玉雪倾说完看向众人,话锋一转道,“不过年关刚过,国公府不宜血流成河。这样,你们这些有罪的每人写个名字出来,交到我手里,那个被指出最多的,就要死。”
“怎么样,出一人抵众人之罪,”玉雪倾叫衡娘给每人发了纸笔道,“还等什么,都写吧!”
众人犹豫一番,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沉默不语埋头写下名字。
衡娘将名字收上来给玉雪倾看,她翻看着,笑意愈深,这样的神情搁在玉雪倾脸上尤其割裂,像被鬼附身的菩萨像,阴冷潮湿。
“衡娘,把菱角拖到院中,就地打死。”
“什么?!”菱角猛地抬头,环顾左右,众人皆埋头不言语,“这怎么可能,我对你们那么好!怎么可能是我,这不可能!”
“呵呵,”玉雪倾手腕一转,将那沓纸狠狠甩到她脸上戏谑道,“是吗,不信的话就自己看看吧。”
竹纸砸在菱角胸口随即散落满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飞起的每一张都有她地名字。
菱角:“不可能!凭什么,我没做错!这满屋之中只有我清白,凭什么我要因他们的错误去死,我不服!”
“不凭什么,凭他们‘献祭’了你。”玉雪倾话音刚落便将衡娘拖了出去,在众人身后,高高举起板子,一下下落到菱角背上。
菱角:“我不服!我不服!凭什么该死的是我!”
菱角:“玉雪倾你草芥人命,不治奸佞反害忠良!!”
菱角:“救命!救命啊!!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我素日里对你们掏心掏肺,从不吝啬金银,如今却都反过来杀我!我做鬼也不会发放过你们!!”
菱角:“啊!啊、啊啊!饶命,饶命啊!”
菱角:“姑娘,姑娘我错了!奴婢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从小跟着您,饶我一命吧!”
菱角:“姑娘、姑娘我错了,救救我,我错了……”
玉雪倾不自觉紧咬牙关,她猛地意识到这件事,旋即松开,离开座位来到院中示意衡娘停手。菱角被打的血肉模糊,鹅黄色的衣衫殷出大片大片刺眼的红。
她俯下身,贴近菱角耳侧轻声道:“如何,被人背叛的滋味。”
“……什么?饶命、姑娘饶命啊。”
“原来你还知道叫我姑娘。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当初是谁买下你,供你吃穿,让你不必饿死街头。可菱角,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吃里扒外?”
“不、不是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姑娘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玉雪倾抵住她颤抖的嘴唇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菱角,我知道你会背叛我,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早。这期间我分明有许多机会收拾你,可我都没有,所以趁这一次做个了解吧。”
一根凤头金簪深深没入菱角后颈,无声无息的带走了她的生命,鲜红的血液为凤眸点了睛,而菱角的眼睛却难以闭上,死死的睁着。
玉雪倾利落拔出金簪,亲手为菱角合上眼后慢悠悠走回厅内,甩了甩簪子上的血液宣布道:“金簪找到了,藏在菱角的喉咙里。她知道的多,嘴巴又不严,如今替你们死了也算死得其所。都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再有哪个敢对国公府不忠,她就是下场!”
玉襄坐在后头不禁感叹玉雪倾的手腕,够狠辣。如此一来,满院上下皆是凶手,这杀鸡儆猴的招数虽老生常谈,却实在有用。
玉雪倾一把将簪子扎在桌上立住,不经意踢了踢那堆“赃物”道,“将这些东西都扔进菱角棺材里做陪葬吧,毕竟人家替你们死了呢,总得要点儿好处不是。”
这一上午的闹剧终于结束,玉襄清了清嗓子整理道:“所有人,扣三个月利钱以示惩戒。来人把菱角找地儿埋了,都散了吧。”
众人做鸟兽散,路过菱角时纷纷避开,连看一眼都不敢。
玉雪倾坐回太师椅,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突然恶心,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压了压,眼前全是菱角小时候的模样。
她不知道菱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收买的,或许刚刚,或许更早。可无论如何,背叛是真的。菱角就像秋天的第一片落叶,落叶那么轻,肆意飘摇,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能闯出多大的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