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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簪染血破迷雾,素袖藏锋结宿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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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来异世已经有几天了,我终于开始接受脑海中那个自称"小雪"的存在。它每日寅时准时在我识海中响起甜腻的提示音,起初令我如临大敌,如今倒也渐渐习惯。
借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我慢慢拼凑出这具身躯的身世。陈郡季氏,这个曾经威震边关的将门世家,如今只剩下满目疮痍。我时常在梦中看见舅舅披甲执锐的身影——那位二十岁便七退蛮夷的少年将军,在先帝朝时曾率三千铁骑直捣敌营,将西北蛮族赶回荒漠深处。
可这一切荣耀,都在永和三年那场变故中化为乌有。"私养甲兵""克扣军饷""贿赂钦差"......一桩桩罪名被世家大族罗织成网。最致命的是那封"通敌密信",彻底断送了季氏满门的生机。
今上为全仁君之名,最终没有赶尽杀绝。一杯鸩酒赐死了舅舅,其余族人被褫夺爵位,永世不得入京。外祖父在流放途中呕血而亡,外祖母用一根白绫追随而去。母亲......我揉了揉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关于她的记忆总是最模糊的。只隐约记得她病榻前枯瘦的手腕,和那方被鲜血浸透的帕子。
小雪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记忆修复进度42%,关键节点尚未解锁]我愁闷着按了按眉心,这具身体里残存的记忆,就像被撕碎的史书,始终缺了最关键的那几页。
“若要解锁完整记忆,可寻回关键人物或物件。”小雪对着我用甜甜的嗓音发出提示。可季氏早已没落,旧部四散,我该……我可以去寻当年负责审理季氏案的官员入手……
通过查询当年的案情,我锁定了几个关键人物:
军情参谋:兵部职方司郎中薛铮(提供"通敌证据",后获圣上加封)
记录官:起居舍人陆明远(现存唯一完整案牍记录者,后告老还乡)
案件主审:刑部尚书 郑垣(皇帝心腹,如今仍备受重用)
……
以及刑部司务:郎中徐谓(唯一提出"证据链不完整"的官员,后被贬谪,于途中去世)
思虑再三,我让原主身边的贴身婢女青梧装扮成我借着身体抱恙的原因卧床歇息。我则是乔装成商贾富少,去往北城打探消息。那里曾是军眷聚居之地,如今虽已萧条,但仍有些老兵在此谋生。几番周折后,我从一个瘸腿的老卒口中得知打探当年负责记录的官员:起居舍人陆明远,如今隐居在城郊的落霞山。
“陆明远?”我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他不是早已告老还乡?”
老卒摇头,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陆大人与那位‘误判季氏案’被贬的徐老先生乃是旧交,后来徐老离世,他自请离京,再不过问朝事。有人说……他是心中有愧。”
我心头一震。
若他心中有愧,那是否意味着,季氏一案另有隐情?
落霞山雾气缭绕,我沿着青石小径拾级而上,终于在半山腰处寻到一座简朴的草庐。
还未叩门,便听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既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我微微一怔,随即推门而入。
屋内,一身鸦青色外袍的老者正坐在案前煮茶。他的面容瘦削,发髻用一根素朴的乌木簪绾得端正。几丝银白的碎发却倔强地逸出,在晚风里微微颤动。颧骨略高,鼻梁挺直如悬胆,唇薄而色淡。抬眼望来,他的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又似洞悉一切。
世外高人吗,脑海里我的念头一闪而过……
“陆大人。”我行礼。
他并未惊讶,只是淡淡道:“季家的丫头,终于找来了。”
我呼吸微滞:“您……认得出我?”
他斟了杯茶推到我面前,缓缓道:“你与你母亲,有七分相似。”
茶香袅袅,我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当年季氏一案,真相究竟如何?”
沉默良久,陆明远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案,那双幽潭般的眸子如影随形,将我面上每一丝细微变化都映得分明。半晌,终于开口——
“你确定,你想知道?”
……
——
屋檐之上,另一位少女的身影如燕般轻盈掠过青瓦,衣袂翻飞间带起凛冽风声。"有趣。"她朱唇轻启,嗓音里淬着寒冰般的笑意,"前世命丧黄泉之人,如今倒是生龙活虎。"足尖点在飞檐兽首上,月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就是不知......待我踏进那朱门之日,你能不能在这吃人的尚书府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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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空寂的长街上我独自回想着陆老今日的话。
"……你若能引动这盘死棋,破局之日,我自当相助……”
“宿主小心,后面三丈”。小雪的提示音突然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急促。
我唇角微勾,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袖中暗藏的金簪和腰腹处的短刀。“终于忍不住了吗……”早在从落霞山回来的路上我便觉察到有人一直在后面跟踪
三道黑影自巷角骤然掠出,森冷的刀光划破月色直袭后心。耳尖微动,在利刃及身的瞬间侧身闪避。
"叮——"
金簪堪堪架住最先袭来的弯刀。足尖轻点地面急退数步,一直藏匿着的短刀已然出鞘。"大晚上的,"刀刃抵住为首刺客的咽喉,"也不让人消停。"
剩余两名刺客自左右包抄而来,刀势凌厉刁钻。凭着原主的一身武艺,我纵身跃上身后酒肆招幌,借着旁边竹竿的弹力凌空翻至二人身后。寒光闪过,我手中的短刀已精准划过左侧刺客的喉管。鲜血如泉喷涌,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妖异的弧线。右侧刺客的刀锋擦过我的衣角,我顺势旋身,一记鞭腿狠狠扫向其太阳穴。将另一人踹向堆满酒坛的推车。哗啦巨响中,刺客被埋在了碎陶片下……远处被惊动的夜猫传来阵阵嚎叫
借着这阵骚动我趁机闪入幽深巷弄。就在转身的刹那,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噗"地一声,锋利的箭矢已深深没入我的左肩,箭尾的翎羽还在剧烈颤动。
我死死咬住嘴唇,将痛呼硬生生咽回喉咙。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间仓皇逃窜,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砖墙间回荡。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左肩的箭伤,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衣襟不断往下淌。暗巷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我的靴底踩过青苔,在石板上留下几不可察的血迹。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剩下的刺客们显然没打算放弃。我贴着斑驳的砖墙疾行,指尖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
——
“有意思。"林晚舟蹲踞在斑驳的墙头,指尖轻叩着青砖。她早将这场追杀尽收眼底,此刻唇边噙着玩味的笑意。突然两道寒芒调转方向朝她袭来,她眉梢微不悦的挑起,袖中软剑如银蛇吐信,剑穗上的银铃在刀光剑影中迸裂,碎作一地星芒。
链刃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寒芒,随着"喀嚓"一声脆响,最后那名刺客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林晚舟抖落剑刃上的血珠,居高临下地睨着满地尸首,轻声道:"真是可惜......"她突然抬眸望向巷子深处,声音骤然转冷:"你们,认错人了。"
——
耳畔捕捉到第三道呼吸声时,我猛地折腰滚进阴影。青石板上倒映着追兵模糊的身影——是个身形纤瘦的女刺客,她正将骨哨凑向唇边。
我如鬼魅般贴地掠出,左手扣住她执哨的手腕,右臂勒住她脖颈猛然发力。"咔嚓"一声,骨哨坠地,在寂静的巷弄里滚出老远。
我正欲抽身,脊背却陡然绷紧——巷角的阴影里,分明还蛰伏着另一个人。我旋身再次甩出金簪,破空之声惊起檐上栖鸦。林晚舟广袖翻飞,金簪擦着她耳畔青丝钉入砖墙,簪尾犹自震颤。
"铛——!"
电光火石间,她腰间软剑已与我短刃相击。我右手横剑格挡,左手金簪直取她咽喉要穴。远处忽有火把明灭,这一瞬的分神便让她抓住破绽——软剑如银蛇缠腕,冰凉剑穗贴上我渗血的箭伤。
"恩将仇报?"她将我抵在爬满青苔的砖墙上,鼻尖几乎相触。我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几具刺客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