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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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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丫头!口气倒是猖狂!”
“嚯!仔细一瞧,这娃娃修为竟已至金丹,难怪方才那一击虽未全力,却能被她挡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没想到还真有个天才!”
“哼!又是天才!老子今日定叫她折在这里!”
两道声音一唱一和间,灵力如泰山压顶般砸下,众人心中顿时惊涛骇浪。
秦璇神色凝重,转头看向柳若茵,嘴唇微动,星漪在她身后看得清楚,她只说了一个字:走!
星漪怔了一下,随即看向柳若茵,却见大师姐寒着脸,眼底透着一抹倔强,就在这时,那个令人胆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丫头,眉来眼去什么?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紧接着,一阵狂猎的罡风袭来,秦璇提剑迎战,轰地一下,灵力激荡,直接摧断了周围林木,星漪连同一众弟子都被掀翻在地。带她再度爬起来,就看到秦璇勉力撑剑,晃了两下终是单膝跪地,而她身前伫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此人身披黑斗篷,脸上戴着黑面具,若非站在月光之下,几乎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此时,那几乎看不见的巨大阴影已将秦璇笼罩。
“师妹!!”柳若茵急声叫喊,便要上前相助。
秦璇闻声,偏过头:“大师姐!”她高喊完这一声,语气随即又转向低沉:“别忘了师尊的嘱托!”
柳若茵猛地一震,目光一一扫过狼狈的弟子们,最终落在星漪身上。她闭上眼,咬牙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秦璇:“我等你回来。”随即,她满怀不甘地对众弟子下令:“走!”
“大师姐……”星漪从未见在大师姐的脸上见过这么可怕的表情,但对方仿佛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二话不说扯住她便跑,同时对周围的弟子道:“都跟上!别掉队!”
身后,星漪听到一声轻蔑的冷哼:“螳臂当车!当真可笑!”
“呵……不战一场,又怎知谁笑能到最后?”
星漪回头望去,便见秦璇已重新站起来,提剑迎战那黑影,然而下一刻,一道白光从那正激烈交战的两人身侧飞速掠过,她瞳孔一缩,竟是一个白斗篷白面具的身影,正直直冲着自己而来!
“哈哈哈!不枉我们跟了一路!你这小肥羊修为如此低微却拿着把上品灵剑,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
尖笑声犹如钢针直钉入脑,搅得人思维断裂,头眼发胀,就在这时,一声轻喝刺破混沌的灵台,直入人心。
“静心!回神!现在还能动得继续跑!我来挡住他!”
星漪回过神,就见柳若茵已经与那诡异白影缠斗在一起,而周围同门已经倒下一片,有几个甚至耳鼻流血昏死了过去。
“嘻嘻嘻……你也算有点本事,可惜不及刚才那丫头,否则我大哥出手,你倒也能死得痛快些。”
白影招式阴损诡谲,柳若茵应对得十分吃力,她咬紧牙关边战边退,将对方从其他弟子那里引开,不知不觉退至一处悬崖,奔腾水声自崖底激荡不息,断绝了所有退路。此时的柳若茵早已战得浑身浴血,终是再难抵抗,被一招击倒在地。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但该不会真以为那几只小肥羊能逃出我兄弟二人的手掌吧?”白影扼住柳若茵喉咙缓缓举起,那模样就像是提着鲜血淋漓的濒死猎物细细观赏:“呵呵,知道么?我跟大哥不同,他喜欢扼杀天才,而我却最爱你们这种软弱无力的蝼蚁垂死挣扎的丑态,不过我也玩腻了……你该死了。”
此时,一颗巨大火球缓缓升起,将夜空照得赤红明亮。星漪右手两指间夹着符篆立于胸前,赤红的咒文被催动流光乍现:“住手,放开她!”
“……”柳若茵喉咙里发出几丝破碎的声音,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
“我以为你要一直偷偷摸摸在后面跟着,没想到居然还有胆子露面。”白影转过身看向她,语气却不见丝毫忌惮之意:“这高阶符篆可不便宜,你这微末灵力却发挥不出它的一成威力,可真是暴殄天物。”
“是么?我这多的是,你想要……就来拿。”师尊给的那些法宝,凭星漪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驾驭。在追逐两人的途中,她翻来找去,最后也只有一些符篆勉强能用上。此刻本就不多的灵力正被迅速从体内抽走,她眼前阵阵发晕,却还是喘气强撑着,双眼直直盯着面前的白影。
“这可是你说的,不过……”
惨白面具下,那声音阴狠至极。有那么一瞬间,星漪清晰地感受到,从那黑漆漆的眼洞中投来两束怨毒的目光,她心中一紧,果然听那白影又说道——
“先和你师姐说再见吧!”
白影说着便要拧断柳若茵的脖子,就在这时,他脚下土地突然窜起尖刺,白影惊了一跳,慌然避闪间不得已将柳若茵脱手。
身后左手捏着的符篆燃尽成灰,星漪双唇早已毫无血色,甚至难以站稳,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颗大火球在灵力抽空的情况下也消失不见,符篆上的咒文艰难地燃了一半便暗淡下去,彻底沦为一张废纸。
星漪知道自己很弱,即使拼尽全力使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也根本无法伤及白影分毫,但这也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星漪垂着脑袋,甚至连抬头的力气也提不起一分,只能虚弱地开口:“大师姐,快走……”
“区区蝼蚁,竟敢耍我!”
一声怒吼伴随着强大灵力将星漪吞没,刹那间似有千钧怒涛奔涌而来,无力抵挡,更避无可避,她与周围的断枝草屑一同被这摧枯拉朽之力掀飞。
“——!!”
一瞬间,星漪大脑一片空白,双耳嗡鸣不止,她张开嘴,却连惨叫都做不到。
死亡仿佛已然悄然而至。
恐慌被无力吞没,意识被剧痛摧折,星漪感觉到一阵浓重的疲惫,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在无望的深渊中不断坠落,再坠落,放弃带来的一丝轻松成为最后的安慰,直到窒息与黑暗将她彻底淹没。
……
“你醒了?如何?有哪里不舒服?”
星漪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看到的是一个简陋的屋顶,陌生,却让她有种微妙的熟悉。她难受地捂着发胀的脑袋,虚弱地问道:“这是哪?”
“这是我家,我采药回来,发现你倒在河边不省人事,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经过这么一问,星漪浑噩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自己与那白影对峙的画面,她猛地支起手臂想要起身,却不知抻到了哪,连连咳嗽起来,每咳一下,似乎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瞬间便疼的冷汗淋淋。
身旁人见状惊了一下,连忙帮她顺气。过了一会儿,星漪才缓和下来,将纷乱的思绪逐渐理清,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口中不由喃喃自语:“我居然活下来了……”
那大师姐呢?三师姐呢?其他同门呢?想到这,星漪脸色越发难看。
“什么?!”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惊疑,星漪转头看去,只见是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姑娘,此时一双圆眼正直勾勾盯着她,问道:“你该不会是惹了什么仇家吧?”
星漪抿了抿唇,说道:“多谢姑娘搭救,我的确是遭了歹人袭击,现在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姑娘脸色微变:“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富家千金……”她语气满是懊悔,看向星漪的神情透着忌惮:“罢了,我先前帮你粗略查看过,没什么外伤,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星漪听了对方的话后一愣,不禁抬手捂住胸口,神色惊愕。她先前分明觉得自己要死了,到头来竟是连外伤都没有么?可还来不及细究,那姑娘却已经等不及要将她赶走,话里话外催促她赶紧离开。
星漪回过神,见那姑娘眼里隐隐透着不安,轻声道:“抱歉,我这就走。”
这姑娘显然只是个凡人,若那两个歹人真追上来,牵连对方丧了命,星漪不会原谅自己。她心中叹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灵石想当作报答。那姑娘新奇地盯着灵石许久,神色纠结,最后还是没有收下。
星漪知道她是担心引来灾祸,便不再强求。可临走前,她却无意中瞥见窗台下一只木偶,脚下步伐忽地一滞,她随即上前将那木偶拾起,翻来覆去地看。
这木偶虽是稚子玩物,却做工细致,但因为年头太久,上面的花纹有些已经看不清,可每一个细节星漪却都烂熟于心。只因这木偶是她父亲生前亲手做的,原是做了两只,后来她的那只被村里的孩子抢去弄坏了,而另一只则被她送给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你做什么?怎么还乱拿人东西!”姑娘一把将木偶夺回,生气地朝她瞪眼。
星漪怔怔看着对方,此时才从那已长开的五官寻到了几分熟悉的轮廓:“你是禾穗?”
禾穗警惕地将木偶抱在怀里:“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是星漪,你还记得吗?”星漪小心地试探着,心中不由升起些许忐忑。
“星星?”禾穗一愣,不可置信地拉着星漪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喜:“当年你突然就从村子里消失了,也没个音讯,我还以为……你这些年跑哪去了?变化好大,我都没认出来!”
两人十年未见,禾穗对她却还是这般热络,星漪心中感动又开心,竟是难得的开怀。她隐去了一些不太好说的事,将自己的去向告诉了禾穗,修仙问道,本非常人能及,她以为禾穗会为自己的机遇高兴,可没想到对方听后脸色却忽然变了。
见她神色不对,星漪止住了话头:“禾穗,你怎么了?”
禾穗眼神复杂:“你是说,当年路过我们村子的那个白衣仙子,现在成了你的师尊?”
“是,师尊待我很好。”星漪看着禾穗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她早已熟悉的羡慕和嫉妒,更像是恐惧……莫不是师尊曾在村子里做过什么?
星漪心脏重重一跳,直觉告诉她此事最好别再深究,于是移开目光扫向室内:“对了,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年婶子?”
"我娘亲三年前去了,她……走得很痛苦。" 禾穗声音发涩:"记得那年,她去你家送鸡蛋,回来就瞎了眼。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你奶奶也出事了。"
星漪一怔,喃喃:“怎么会……”
禾穗旧事重提,神情悲痛:“娘亲瞎了后,变得不爱说话,常做噩梦。问她梦见了什么,直到三年前那晚,娘亲突然魇得厉害,又是惊叫又是求饶,怎么也唤不醒,我守了她一整晚,天刚亮她便去了。”
“那些颠三倒四的话,我后来反复琢磨,才隐约明白。”禾穗深吸一口气,转向星漪,语气沉重:“恐怕她之所以瞎了眼,是因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星漪心脏狂跳不止,她攥紧拳头,突然发作的幻痛却在不断挑割她的神经,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禾穗一顿,定定地看着星漪,片刻她收回目光,转身将木偶重新摆回原处,桃枝挽起的发丝散了几缕下来,背影单薄。
“罢了,反正都过去了。”
星漪一怔,听见她低声说——
“不过是娘亲离世前说的几句胡话,你听过便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