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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弟,行行好,别叫师兄心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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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花清洛在墙角发现了三两滴血,她又顺着墙角往下看,发现土是新翻动过的样子。于是去储藏室取来铁锹翻开,被好大一滩血渍吓了一跳。
花清洛不曾多想,又折回卧房内问道,“墙角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没有血渍,没有血渍,不曾见血渍,不曾见!”花清洛白她一眼嘟囔道,“真是没用的家伙。”这便起身走了。
栖箬的侄子媳妇惋惜碎语道,“人家好心帮你,你照实了说就行!这样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这日子可还怎么过?”那杜季的媳妇并不搭理她,依旧缩在墙角,间或风言风语。
再说无相阁这边,石心行至月台上换鞋时,花钿正攥着荷叶发呆。
隐约觉得有人影闪过,以为是来着衣的魂灵,花钿惊得身子一颤,竟把竹蔑碰到月台下去了,荷花茶撒了一地。
“哎呀!”她惊呼一声。赶紧提着裙摆去正堂张罗,只跑了三步复又停下来,转身看着正不明所以的石心,道,“我可恼了,你再吓唬人。”
石心耸耸肩,无辜道,“讲话要凭良心,我都离你三尺远,怎么就吓唬你?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现在反倒赖在我的身上!”
花钿自知理亏,也不与他多辩。
这便又提着长裙急忙下了月台,小心地往竹篾中收拾荷花茶。
石心快步过去,也帮着花钿整理一番。
“这些都是要往凤凰台送的?”石心捧一抔茶问道。
“挑些成色好的送些去。”花钿笑语盈盈地回道,再看一眼石心那边,便高声道,“你快放下吧祖宗,这都弄脏了,我可怎么用!”
“我说这媒婆还没进门呢,你倒上赶着把嫁妆都送去了。”石心不屑,继续捧着茶叶。
“我可恼了。”花钿虽然嘴上抱怨,但却喜形于色。这才又赶紧把竹篾放到自己身后,复对石心讲道,“你且去忙你自己的,我这不劳烦你帮忙。”
“就属你脾气最大,开一两句玩笑可就恼了。还真是我可恼了,我可恼了。”石心重复着花钿的口头禅扬长而去。
花钿蹲在树荫里故作嗔怒,又狠狠瞪上石心一眼。
石心自讨没趣,悻悻家去。
可是冷静下来,愈发后悔方才跟白景年吵架的事情。
忽停住了脚步,石心朝自己的胸前重重地来了一拳。且嘴里骂骂咧咧地讲道,“真是甩不开的冤家!”这才又折回往无相阁的方向去了。
他虽说是步履散漫,但却也瞧不出丝毫的犹豫和踟蹰。
当然冷静下来,石心才深知自己刚刚的言语过重了。
也知道一旦过火,就全是自己的错。所以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番,在心里默默道歉一番。
眼下花钿正收拾好了荷花茶,抬头忽看见石心迎面走来。这便又被吓了一跳,惊呼道,“怎么又回来了?”
“落了东西。”石心不去搭理他,径直上了月台又从正堂进了东厢。
白景年正踩着脚蹬在暗格中找所用的红色蚕丝线。闻声方觉有人进来,侧头一看石心正杵在门口,眼神之中有一些慌乱和闪躲。
瞧着石心欲言又止,白景年干脆也不搭理他,继续翻找着自己的丝线。
“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犯不着跟我生气。打我、骂我两句,你若解气,也省得自己身子遭罪。”石心向前走两步,站到白景年的身后。半晌,仍不见白景年答话,这才又求饶道,“好弟弟,我承认这是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那样没头脑的话逞一时之快。”
白景年取了红色的蚕丝线,去了斜织机跟前把线搭上,又连上梭子。
石心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眼神很是无辜。
直到白景年搭好线,又坐到斜织机的坐凳上,才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生气。”不过仍不去看石心一眼。
石心这才笑道,“师婆也说了,进了无相阁,我们两兄弟可就是一体了。我是个粗人,又从来不把你当外人,所以说话难免会有些伤人。你若觉得不开心直接骂回来便是,不过我也知你不是那种会骂人的,所以干脆我也改成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既是一体,还用说这话。”白景年冷语道。
石心听后耸耸肩,嘴角微微上扬,这才也不说话了。又去取了画纸,把垂胡袖的样图赶了出来。
且说那花清洛行至天枢桥上时,被芦苇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又想着晴天白日里哪个敢这般的放肆。这便大喝一声,“有种就别装神弄鬼!”
距离她一尺之地的芦苇便再晃动两下就没了声响,花清洛深吸一口气,正欲过去将那胆大妄为的家伙给揪出来,不曾想突然蹿出好大一团白球。
“乘黄!”花清洛惊呼一声,继而又嘟囔道,“你这会躲在这儿,可知半夏寻不着你该有多着急!若是景年那小子要知道半夏轻易放了你出来,也定会闹上一番。”
乘黄那家伙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花清洛的话,哼哼两声,这便又去嗅了嗅花清洛的裤脚。只两个月不到的光景,乘黄便已经身长近四尺,身形健硕地活像一头小牛,除了两只眼角上有些红色的毛,其余通体毛发雪白。长到几乎是盖住眼睛。
“罢了罢了,我倒也无事,把你送回凤凰台,看半夏可怎么收拾你!或是干脆交给箩依,”话到此处花清洛便笑了笑,又道,“算啦,还是交给半夏得了。”这才拉起乘黄脖上的红项圈,不料这家伙岿然不动,一心只想着往无相阁的方向去。花清洛与它较劲一番,最终无果,索性骂道,“跟景年那小子一个臭脾气,长得好看却是驴的性子,有什么好稀罕。”花清洛吐一口唾沫,这才牵着乘黄朝无相阁的方向去了。
往日里在白天是瞧不见草精灵的,今天或许是乘黄在的原因,这积雪草、血草、狗尾草,包括一直攀附在槐树上的紫竹,其叶子上都浮出露珠般大小的草精灵。个个瞪着滚圆的眼睛,迅速地爬上爬下,乘黄摇头晃脑地走着,间或对着这些小精灵哼唧两声。
“好一只灵兽。”花清洛笑道,与它一路朝无相阁走去。
半夏急冲冲进无相阁时,乘黄正伏在月台的树荫下打盹。
察觉到半夏的气味,乘黄猛抬起头,急往正堂里蹿。
半夏急急追上去,嘴里嚷嚷道,“你可会胡跑,看我不扯破你的皮!”说罢,这半夏已上了陡板,正撞见迎面走上来的花钿,忙为自己的鲁莽行径红了脸。
“姑娘慢一些,仔细摔着!”花钿提着裙子笑语道。
“这祖宗大些就野了,我只替外祖母侍弄花草,还没一刻功夫就找不见踪影了,便害我寻了它整整一个下午。”半夏慢声细语地解释着,眉眼带笑,也带着淡淡的歉意。
“我刚把荷花茶晾晒好一些,正找着时间去给你们送,也正巧你来,好带些回去。”花钿说话间便拉着半夏的手进正堂。
“你稍等我,我这就去偏房取。”花钿道,这才又去东厢门口向里探身道,“半夏过来了。”这才转身朝偏方去。
半夏仔细端详着吴道子的《钟馗捉鬼图》,私下想着,“实在欣赏不来这乖张的画法。”又琢磨那句“施张有严,既增门户之贵;动用协吉,常为掌握之珍。”想到,“那钟馗自能吃鬼,没得叫人心头发毛,倒不如秦琼与尉迟恭的门神,才是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个暴烈,一个儒雅,从视觉美感上说有张有弛,更为合理些。所以门户之贵,掌握之珍要秦琼与尉迟恭的好些。”
正愣神呢,堂前画中钟馗本来那看天的眼睛突然一转,竟向下盯着半夏。
半夏笑笑,做抱歉状,那钟馗似不与她计较,又转眼看天。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牵那畜生回凤凰台,它死活不依,一门心思的往铺子里蹿。”花清洛还没迈出东厢门口,这便吆喝道。
那乘黄抬头看她一眼,这便缩到白景年身后,蜷着身子卧下。
半夏听罢方回过神,笑道,“我管不住它。”
“哪有什么管不住,你平时惯会纵容这小畜生。若敢踏出那后院的门槛,狠狠给它来一脚就成。只别往肚子上踢,不会有什么好歹。”
半夏吃吃笑道,“里面那位怕是要闹一阵子,我可不敢。”
花清洛跳到柜台上白一眼半夏,才又道,“所以说操心都是自己纵容的,怨不得乘黄。”
“你别理她,由着她说。”花钿抱着三个一尺长宽的盒子放到那水曲柳木的柜台上道。
石心也正随着白景年从东厢出来,随着花清洛坐到柜台上去了。
半夏见了白景年自然喜上眉梢,道,“今天可累着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等闭了铺子,我去杜季叔家里。”白景年倚着东厢的门框回道。
“先用了晚膳,栖箬奶奶也在,恰巧与你同去。如此师婆也好放心些。”
白景年听这话,方不高兴起来,只说一句,“晚饭不用等我。”便又回了东厢。
“不用管他。”花清洛朝东厢瞥一眼又道,“我也去过那杜季家中,他那婆娘疯疯癫癫也问不出什么。你凭他去,也没多大一会功夫就回了。”
“我与他同去,你放心回。不过,可别忘给我俩留饭。”石心这才又插话道。
半夏一一谢过,这又捧起花钿给配的花茶才往凤凰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