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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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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假我批了,你先和你妈妈好好聊一聊。”
夏予川挂断电话,望向车窗外不停轮转的景色,直到它凝固在一处建在荒山上的停车场。
网约车停下来后,夏予川轻轻推了推靠在他肩上睡着的人。
林乐桉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就是哭多了有点累,一上车便睡着了。醒来后他的眼睛还是肿着的,不过对他的颜值没多大影响,倒平添了几分破碎感。
当时天台上的夏予川只是问问,他还真不会逼着林乐桉回答这个问题,至少不会逼着那时候的林乐桉。
也许是为了慰藉自己的心吧,他选择了请假,陪着林乐桉。
林乐桉将他当成缓解焦虑的药,夏予川又何尝不是呢。
夏予川看着他缓缓醒来,小声提醒道:“到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林乐桉手上还拿着一大袋的东西。袋子是密封的蛇皮袋,从外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他们从停车场离开,走进了一座长得像寺庙的地方。
然而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求神拜佛,而是为了祭拜逝去的人。
夏予川占了一个无人的空位,看着林乐桉从骨灰寄存处出来。
骨灰盒上的照片是一位年轻的,笑着的女孩子。
夏予川没见过她,但能猜到,这位应该是许娇娇。
他看着拿着打火机点香的人,问道:“她死后一直都是你在处理她的后事吗?”
“嗯。”
细小的沉香棒被点燃,寥寥青烟升起。林乐桉将它插在香炉中间,又拿了两根借着前一根的火点燃。
他一边操作一边道:
“许娇娇家里还有个小儿子,她爸妈拿了刘成几十万后就不理了。总得要有人来管她的后事吧,要不然下到下面,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会被刁难死的。”
“这么迷信?”
林乐桉看着被同时点燃的两根香棒轻笑了一声:“我很迷信的。怎么?你讨厌?”
“没有。”
说完,夏予川就见林乐桉对着三根香虔诚地拜了三拜。
接下来就是倒酒,和烧纸钱的环节了。
夏予川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看着,看着他拿出一瓶茶饮,对着照片上的女孩自言自语:“你未成年就别喝酒了。奶茶又太黏了,我上次给你倒了后被这里阿姨的骂了一顿。我今年就倒点茶吧,希望你别嫌弃。”
林乐桉将瓶盖拧开,动作轻柔地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地上。
随后,夏予川看着他拿出一封信,又继续自言自语道:“按时间应该昨天来见你的,但周末人太多了,我又预约不上。”
说到一半,他还抱怨道:“天杀的预约制,又没多少人,搞这些做什么。”
夏予川看着吐槽起墓园不合理制度时的林乐桉,觉得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实则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猫,只是看着,便觉得心头软软。
“我把最近的事全写在信里了。刘成被辞退了,还被调查了。网上的人也都在批判他当初做得不对,没有人怪你,没有人骂你,因为你本来就什么错都没有。”
火盆里的火焰燃得更盛,那封信连带着纸钱被抓在林乐桉手中。
橘红色火焰下,是他落寞,又饱含内疚的表情。
他拿着这一沓的纸钱加上一封信,伸向面前这熊熊燃烧的火焰里。
“乐桉!”
林乐桉回过神来,被人从后抱住,空出来的那只手差一点便被火焰吞噬。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糊涂了,他伸的不是拿着纸钱的手。
“我……”
林乐桉望着自己的手,心有余悸。
“乐桉,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错。”
“不……”
林乐桉其实不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却如此脆弱,像樽瓷娃娃,一点都碰不得。
也许是因为又犯病了吧。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偏要拿那个雪糕,她就不会被传谣,就不会死!也是我,让你被你妈妈骂!都是我!”
“不是!”
夏予川伸手盖在林乐桉的眼睛上,眼泪全打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不是因为你,是我……”
“不是你!如果我没有死皮赖脸地追着你,逼着你当我朋友,你就不会被你妈妈责怪!今天的一切你都不用承受!”
“不是你追的,是我,是我要追着你!”
林乐桉整个人呆滞住,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将放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拿开,然而对方却先一步的松开手。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被迫面对面看着。
“乐桉,你知道我在天台上和我妈说了什么吗?”
林乐桉呆呆地摇了摇头,双眼却一直盯着对方看。
他看到夏予川眼睛里含着一抹他道不明,又不敢相信的情意。
他看到他嘴唇张合,说着他意料之外的话。
“我告诉她。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夏予川看着林乐桉,一字一句将话语说清,清楚到不让对方误会一点:
“林乐桉,我喜欢你。不是友情的那种喜欢,是爱情形式的,喜欢你。”
一句“是爱情形式的喜欢你”彻底将林乐桉的大脑整宕机了。
面对夏予川的告白,他不知该怎么回应,毕竟他是第一次被同性告白,还是自己的好友,只能回一句:“对不起,我不是同性恋。”
“我知道。我也没有希望得到你的回应,我只是想说,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话是这么说,但林乐桉却意外地感到心虚,不敢正眼看向被他拒绝的人。直到夜晚,一平静下来,林乐桉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我不是同性恋。”
他待在房间里,周围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他却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对啊,我不是同性恋,夏予川不也说了他知道吗?那为什么我的心却感觉空荡荡的。
是愧疚吗?是说的太过直白无情,以至于伤到朋友心的愧疚吗?
夏予川似乎隔空听见了他的心声,在林乐桉瞎想时,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今天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希望我们还可以继续是朋友。”
林乐桉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心想这不废话吗,他肯定还会继续把夏予川当朋友的,他又不歧视同性恋。
但想是这么想,可内心的那阵空荡依旧还没缓解。
估计是今天犯病带来的后遗症吧。
林乐桉从床上坐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崭新的药瓶。不过它新也是正常的,因为林乐桉根本没吃几次,也就刚确诊的时候,吃过一两次,后来得知这玩意有激素,吃多了会变胖,变丑,他就没吃过了。
他看着这瓶药,又把它放回去。
还是不吃了,吃了变丑后,夏予川还会喜欢……
“啊!”
林乐桉躺回床上,随手拿了两个枕头砸着自己的脑袋。
别想了行吗!你不是同性恋!
冷静后他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嘴里念叨着:“别想了!睡觉!”
掩耳盗铃式的闭上眼睛,好似闭眼进入睡眠后,今天的一切都会被忘记,明天会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夏予川不会转学,他也没和自己告白过。
林乐桉觉得会是这样的,双眼紧闭,逼着自己入睡。
一睁开眼,他便已经坐在教室的位置上。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
他什么时候回校的?
一转过头,还看见自己换了同桌。是位戴着眼镜留着学生头的陌生男生。
他见林乐桉起来了,自来熟地开口道:“乐桉同学厉害啊,就一个月的时间就冲上前三了。”
他说完话后,不少学生都朝他俩的位置聚了过来。
林乐桉懵懵地环顾四周,竟在里面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庞,一起打过球的运球手,还有和自己比过长跑的石强。
“这不是一班吗?”
“对啊,又重新换班了。你现在是一班的学生了。”
“我?一班的?”
林乐桉指着自己,满眼都写着离谱。
一班是什么班?重点班中的重点班,里面的学生一个两个都是能在考年级前三十的大学霸。就他这个次次考试必吊车尾的学渣,说他考到一班,怎么可能!
“今天是愚人节吗?”
石强突然开口道:“什么愚人节,你这次月考全年级第二。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从倒数第一变正数第二,不愧是你啊!”
“啊?”
我?正数第二?
“我怎么做到的?”
听到林乐桉这样问,他的新同桌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笑道:“你不会是在炫耀吧?炫耀你有一位带你飞升的学霸男友。”
“谁?”
“夏予川啊。”
林乐桉震惊地喊破了音:“夏予川是我男友?怎么可能!”
在一班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林乐桉站了起来,在人群里张望,想要寻找他的绯闻男友,然而所有人都环顾了一遍,就是没有夏予川的身影。
“夏予川人呢!”
“乐桉?”
林乐桉循着声音低下头,见自己的同桌霎时间变了,变成了夏予川。
就见他顶着担忧的神色,扯着林乐桉的外套袖子,温声问道:“乐桉,你身体不舒服吗?”
这话语飘进林乐桉耳中却听出几分缠绵情意来,听得他耳朵发麻,发烫。
“没…没有…”
夏予川抓着林乐桉外套的手用力,硬生生将人拉回座位上,俯身上前,伸手轻轻地摸着林乐桉的脸颊,轻柔地像带着温热温度的羽毛划过,只不过痒的却是心口。
“你也没发烧啊?”
林乐桉正襟危坐,不敢看着夏予川的脸,刚想撇开,却被眼前又扳了回来。
太近了,不习惯。
还有,这双眼睛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得我好不舒服,心脏那里跳得好难受。
林乐桉放在椅背的不自觉地收紧。既然不能躲,那闭眼总行了吧。
“乐桉,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避着我。”
有事的不是我吧?
“明明亲都亲过了……”
林乐桉大为震惊,忍不住睁开眼睛:“什么叫亲都亲了……”
说到后面,他却越说声音越小声,因为他看到夏予川在向他贴近。又不知道是不是夏予川说的“亲都亲”的影响,他的眼睛总是不受控地瞄到对方的嘴唇。
不厚也不薄,还红红的,看着好像很软,很好亲的样子。
林乐桉整个脑子都热起来了,他咬紧自己的唇瓣,不停地往后退。
往后退,退到后面被一堵墙堵住,退无可退。
夏予川眼中的柔情顷刻间一散,满是不悦地看着他:“你躲我?”
“呜呜呜!(别亲我!)”
他的意图自然不被眼前人知晓,就见夏予川强硬地将他的脑袋掰过来。
“不要!”
林乐桉奋力地挣扎,然而挣扎间,力量的反作用让他无意撞到后墙。
“咚”得一声,脑袋的疼痛将林乐桉唤醒。
林乐桉头顶着床头,躺在床上环顾着四周,发现还在自己的房间。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可这场梦的后劲有点大。
林乐桉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到现在他这颗心脏还在过分活跃的跳动,连带着他整个人也都沉浸在方才的梦里,一闭眼,想到的就是夏予川的嘴唇。
完了,没法睡了!
*
即使是这样,天一亮,林乐桉还是要照常去上学。
巧合的是,他一到校门口便看到夏予川正和带值日生的老师在聊着什么。
他以为他自己可以装若无其事,冷静地和夏予川打招呼。
一走近,他脑子里就想到那个旖旎的梦。
“乐桉?”
夏予川转过身,见到林乐桉,便朝他打了个招呼。
然而对方不仅没有回应,反倒像是躲瘟神一样快步离开了。
夏予川那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他的心口泛着疼意。
果然还是惹乐桉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