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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汪悬白开始时不时叫来薛暌生教习剑术。

      起初薛暌生欣喜若狂,喜不自胜地换好清肃练剑道袍,满心期待。一日之后略有疲颓,再过两三日几乎畏惧见到汪悬白的青袍身影。

      汪悬白在习剑过程中真情流露最多次,说的最多一句当属:“小师妹,你要认真严肃。”

      不能怪薛暌生不够肃寂,汪悬白对练剑术时过于正经,薛暌生总觉烦闷,就常闹出点动静当练剑佐料。
      如此难免惹专心教她剑术进步,又实难容忍薛暌生练一会剑,就要休息吃点蜜饯果子的汪悬白非议。

      薛暌生却不以为杵,知道天底下心最善的人当属现下一心求道的汪悬白。
      无论她如何扮弱撒娇,汪悬白都会拿她没辙。
      要是再过几年,一键快进到汪悬白嗜杀师门,变成杀人狂魔那个节点,任凭薛暌生装柔装弱,都怕会做沿道剑剑下幽魂。

      珍惜当下还是正派师兄的汪悬白,薛暌生坚信,至少这时候的大师兄一心正道,爱护师弟妹,肩负师门门面威容。

      必是天底下最值得信赖的师兄。

      季沧酬收到弟子历练斩狼成功的消息,并未急着让四人上山。
      反倒是常飘忽一天几道飞鸽传书,唯恐薛暌生流落在外有所闪失,急令回山,让她早早收拾细软随同李霁寻朱太白两位师兄上山。

      薛暌生起初回信,言辞恭切表示余波未平,还要随大师兄再观其变。
      后来常飘忽竟到了哭奶奶告姥姥的地步,都能想象得出他大腹便便,满脸哭丧之样。

      薛暌生也就逐渐不睬,充耳不闻,权当从没收到过鸽子传信。

      这日,她和华鼎苏两个同道中人翘脚坐在屋檐。
      眼观佟镜破挑战汪悬白反而摔个大屁兜,两人乐得前仰后合。
      嘴里磕着玉琼浆赠送的满手瓜子,把瓜皮磕得满腿都是。

      华鼎苏细剥瓜壳仔细吮肉的几秒之内,薛暌生能将一手瓜子磕得起飞。

      华鼎苏看得眼花缭乱,衷心佩服:“小师妹,真不愧是你。”
      薛暌生使出绝活,用剑尖挑破瓜子外皮,一招之内能斩无数瓜皮。

      她自得道:“我从前贪玩,被父亲锁在房间思过,一没事干,就爱嗦瓜仁。”

      屋里走出两人,步伐渐近,直到俩人齐齐抬头看向薛暌生华鼎苏二人:“小师妹小师弟,要不要一块进城去?”

      佟镜破剑落汗收,微喘着气掸着屁股上的落灰走来,闻言奇怪:“你们进程去干什么。”

      朱太白挥舞自己健壮的手臂肌肉,“玉老板娘用狼牙花研磨的药材十分奏效,她说还得去药铺购置一味药引。”

      李霁寻比朱太白要至少高一个头,一扫在狼谷遭遇的滑铁卢,意气风发地挑眉笑道:“狼妖事除,我们也快回山了,不玩玩多可惜。”

      薛暌生和佟镜破相觑狐疑,等两人走了,叽叽喳喳:“他俩人错性了吧。”
      随即三个人窝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地商讨,盖棺定论:“一起去瞧瞧怎么回事。”

      薛暌生幼时就见识繁华,再热烈嚣华的京城各角各落都如数家珍。
      这次她兴致勃勃随师兄师弟尾随,纯属蹊跷心起。
      前两天李霁寻朱太白这俩兄弟还瘫在床上,奄奄一息,今日忽然错性岂不让人好奇。

      玉琼浆倚靠在门栏边瞧三个少年少女窸窣启程。
      汪悬白将剑插回背上回房。
      玉琼浆扬眉问他:“汪道长,你不跟着你的师弟师妹一块进城玩玩?”
      汪悬白态度清冽:“城中所见大凡也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既然他们结伴去玩,我何必参与其中扫他们兴致。”

      玉琼浆双眸瞪大,两手合十十分敬佩:“汪道长你这悟性不愧是天下第一向道之人。”
      汪悬白当然也能听出她的嘲讽戏谑,不置可否。
      玉琼浆继续掩嘴笑笑:“修无情道的道哥哥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岁了,说到底,也才刚满二十。”
      汪悬白径自上楼,不予置评:“修道之人不想这些俗事。”

      玉琼浆见汪悬白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嗤嗤笑了两声,转头继续妩媚撩发,自言自语:“你个清修道长不想,不代表你那群师弟不想呀。”

      薛暌生和佟镜破追着李霁寻朱太白二人下落,偷偷摸摸潜入城中。这座镇城距离渡化客栈不少脚程,到后来,两人几乎带剑飞跑。
      一进城就跟着李、朱的脚步从甜腻发香的冰糖葫芦小贩口,亦步亦趋,溜到当描画山水字画的小铺后遮遮掩掩。

      生怕被李霁寻发现,薛暌生和佟镜破一路买买吃吃装作伪装。

      酸溜沁人的山楂片吃不完丢给华鼎苏。
      买来的小骨扇力气太大折破了也丢给华鼎苏。
      甚而至于女人的首饰物品,发簪甲蔲,男人爱淘的奇珍异宝古玩手串,这个买了那个看了,统统最后都由华鼎苏代存。

      最后薛暌生和佟镜破停留在一家当铺后,气急暗骂朱太白:“不是说买药引来的,逛那么多店铺,口是心非。”

      佟镜破掏出兜里所剩无几的钱串,哼了声:“托这两人的福,回去让师傅瞧见又在山下乱买乱花,必定遭殃。”

      在一边看着两人大手花钱的华鼎苏:“……”

      他鲜少下山,却没想到第一次下山的薛暌生能表现得比自己还要从容,反倒是他,活像个误入大千世界的道童眼迷神乱,险失了方向。

      华鼎苏一口咬下最后一颗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那一口很腻,他瞬间呲牙裂嘴。
      但那一口也很甜,甜到他在山上从未吃过如此好吃食物。

      之前随师兄下山,华鼎苏不是卧床养心,就是持剑灭怪,何曾想过在花花世界畅游一回。

      他怨念地望了一眼把所有食物堆给自己的佟镜破,腹诽这位佟师兄。
      平日见他跟在汪悬白身后刻苦勤剑,在季掌门跟前好学谦虚。
      若不是这回追踪李、朱二人行迹,还未知他有这样俏皮好动的贪玩一面。

      朱太白和李霁寻进来一间颇大的当铺,再没出来。薛暌生和佟镜破、华鼎苏坐在旁边的一间茶楼,叫了点心,边吃边盘算线索。

      薛暌生摸着下巴抛出疑点:“最大的连锁药铺济仁堂就在旁边,为何他们刚刚视而不见,径自跑进了一家当铺?”

      佟镜破给三人各倒一杯茶,眉毛微皱,细瘦的脸瞧着不过白面书生模样,后背插的长剑却足以说明他的实力,绝非书生堪能相比。

      他斩钉截铁道:“他们是拿买药引为幌子,自始至终目的都在当铺。”
      薛暌生赞同:“而且这还不是寻常首饰当铺,看上去是大型家具当铺。”
      佟镜破鄙视不已:“他们难道有购房意图?不知道现在行情如何之差,短视浅见。”

      华鼎苏一听他们操心房价形势,脑子就一阵发晕头痛。
      想不到佟师兄也沾染常师傅的毛病,一天到晚,嘴里唠叨的都是退休之后去哪买房。

      要么就是经济下行他如何平稳捱过退休前最后几年,不让自己失业,顺利拿到养老金,嗨皮退休。

      华鼎苏每每听常飘忽睡梦呓语都在记挂他这点小心思,就不禁为自己老了以后操心:难道修道这行业这么没前途?

      胡思乱想间,忽听得薛暌生低声惊叫:“快看快看,他们出来了,转头走进济仁堂。”

      李霁寻和朱太白待在里面磨磨蹭蹭,甚至还蒙面乔装,除掉佩剑,生怕被人认出身份,鬼鬼祟祟行踪诡异。
      他们二人还没出来,性急的薛暌生和佟镜破就也悄无声息潜入济仁堂。
      他们走后,薛暌生走到他们刚刚抓药的老先生面前:“师傅,麻烦给我抓一剂刚刚那两名蒙面男子所要的相同药引。”

      戴着黑纱方帽的老先生抬起头,惊异不定地在薛暌生和佟镜破之间穿梭。

      老先生半晌沉默,小心翼翼试探:“这位道姑,烦劳问下,是您使用?”
      薛暌生敏锐觉察不对劲,忙摆摆手指向佟镜破:“我师兄前阵子受了狼伤,听闻这里有药可做最后一枚药引,特此来问。”
      佟镜破心说躺着也中枪,脸上却还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师妹说我精力大不如前,觉得我还没好透,先生您直接抓药吧。”

      老先生微微张嘴,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是我见识短浅,本以为你们修道之人不会用这东西,但你俩是道侣,那就不奇怪,不奇怪了。”

      “?”

      薛暌生已感觉不好,和同样呆若木鸡的佟镜破暗暗齐叫一声不好。

      薛暌生率先撇清干系:“不不不,师傅您误会了,这东西我们不要了。”
      佟镜破又羞又恼地气愤不已:“我怎会沦落到用此物的地步?一心向道,绝无世俗红尘的贪恋,何况我乃堂堂清肃子弟……”

      华鼎苏奋力捂住佟镜破的嘴,薛暌生陪笑:“师傅这是场误会。”

      那抓药老先生被戏耍一通,好不气愤。
      他直接将药扔到他俩手上,也不管那是不是烫手山芋,就伸手索钱,气势汹汹:“你们是诚心捣乱还是故意捣乱?”
      薛暌生沉吟了一会儿接过药,艰难地吐了三个字,诚恳十足:“都不是。”

      抓药老先生冷冷一笑:“我是看在你身边这位道长受了狼伤,才心有缅怀,特意体谅你们二位。狼作恶多端,受咬者,如为女性没有关系,或为男性恐怕那里受损,要抓壮阳药味。你们二人自己定夺,我何必替你们道士操这闲心。”

      佟镜破深吸几口气才方冷静下来,接过药材,“多谢。”

      他一出门就恨不得仰天长啸,简直恨李霁寻朱太白入骨。薛暌生在惊恐这俩师兄居然来抓壮阳药之余,不免还觉好笑。

      她没好气道:“玉老板娘和他们说的原来是这玩意。”

      佟镜破幽目锁定薛暌生。薛暌生暗叫不好,心知自己坑了一把佟镜破,现在还幸灾乐祸,太不是人了,就跟着一起对李霁寻二人指点。

      最后,她诚心道歉:“佟师兄,你要是心里还不舒服,我承诺以后吃饭,你不要吃的大蒜香菜葱花萝卜我都替你解决。”

      佟镜破撇过头去:“这还差不多。”

      最后那一叠药材当然是由倒霉的华鼎苏迷迷糊糊拿回客栈。
      承蒙这两位比他生理上大几岁的师兄“师姐”,他一路没少被侧目指点。

      汪悬白尚在客栈住房的桌前闭目打坐,门都没被敲响,外边急急忙忙闯进三个道士。

      汪悬白抬眼看清来人,叹口气。实则他在听辨三人脚步时就已识破身份,睁眼之后,薛暌生才觉失礼,象征性地折返敲门又冲了回来。

      他们如此这番,这样那样地对探索李霁寻朱太白二人行踪,耗费一天宝贵时间,查探出这两人竟然偷偷摸摸去买壮阳药材百般陈词。

      汪悬白听得太阳穴跳动不止。
      这群师弟师妹,看似对李朱二人行为不齿,加以指责。
      他们那兴奋盎然的表情全似小孩,全然没有稳重沉稳之气。若出门在外受到诱惑,只放他们单独出行,如何放心?

      汪悬白心里想着牵挂之事,嘴上不免敷衍:“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么?”
      薛暌生才偷眼瞧见华鼎苏唇边染着的糖渍残痕,趁汪悬白不注意,偷偷给他擦拭干净。

      “城里茶馆的面条还挺好吃的,比常师傅做的好吃。”

      “路上还挺多背剑的同道中人,连当铺里都聚集不少。说回来,李霁寻和朱太白为什么去木材典当铺?”
      “不是家具典当么。”
      “里面是能拿木材典换格式家具的当铺。如此说来,难怪有许多道士混迹其中,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类木材。”

      汪悬白用布头擦拭剑身的手指倏然停顿。

      他脑海深处闪过下山之前,季沧酬特意将亲手削好的木剑赠给自己的画面。

      当时,季沧酬嘱他查出清肃内包藏二心,导致清肃派系斗争纷繁,日渐衰落的不法弟子。

      待薛暌生一行人说累闹累回屋歇息,汪悬白独自出门,走过楼沿。
      他停留在李霁寻二人的住屋前沉步细听,听得二人谈起典当之事,价格谈妥,就等回山,盘麒富荣宵崖两位师傅定夺。
      届时可直接拆掉史行渊前辈的供灵建材,换得的钱财,一部分便能补损亏空。

      话说到此明显还有一半还没说完,汪悬白紧紧皱眉欲听得更多,不觉往前一步。

      里面屋内沉寂半晌,忽地流出一声低语:“这药真的有用吗,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哇。”

      汪悬白步子顿住,清站片刻,转身悠悠然就回到自己的屋内。提笔写信,信内附述他们听命来山下,目的全为谈价一事。
      将济仁堂发生的插曲掩去。

      汪悬白卷信绑在鸽子脚下,灌注道力,放飞传信。

      深夜放的消息,等到第二天仍无回音。
      之后一连三四天也是杳无音讯。

      等到李霁寻和朱太白分别启程回山后的第二天,阴雨霾霾,渡化客栈陷入冷清幽寂。天边淡水墨痕,混淆山天一线的边界。

      再更远处愁云飘飘,地上湿漉漉的下过几场细雨,冷得惊人。
      小住客栈,寻常没事干的时候就早起练剑。
      饮食多以清淡为主,不食大鱼大肉,还有时常为了兜客不惜放出狼牙花药到病除消息的玉琼浆,时时与他们闲聊谈笑。

      这普通日子就更与在剑眠峰上清修的日子差不太多。唯一有所区别的是渡化客栈附近荒草凉烟,客栈还年久失修,常常漏雨。

      薛暌生和师兄师弟受玉琼浆所嘱,在雨后泛潮的屋檐柱上修修补补。至少相比起来,剑眠峰各大建筑非但完好无损,还很豪华崭新。

      除了生活清苦一点,住宿环境可不是破破败败的渡化客栈,可与之相称的。

      嘴上唠叨玉琼浆该换个新的木头好好重新修建,手上干活,清肃弟子也是毫不含糊。
      一码归一码,他们毕竟是名门贵派出身。
      住不惯破老小是常态,但一边唠念一边尽心尽责替玉琼浆查漏补缺,更是他们使命。

      或受天气阴潮影响,薛暌生自除狼以来时时难以睡得安稳。
      睡梦中她常被梦魇惊醒,有时是前世的血腥残戮,有时则光影闪烁,看不真切。

      当属奇怪的是吉光片羽里一闪而过的碎片画像。

      自从去过那狼谷锁链坟场,她的心头时时就悸动难忍,一闭眼眼前就交集着闪过几匹豺狼叼着一个小女孩逃遁的景象。

      她睡不安稳的第三天,心里琢磨是不是剑气影响睡眠。
      一股脑儿地把随身携带的玉钟、剑柄、还有从狼牙花心里捞出来的残木圆梳,全权塞进柜子。
      远离之后,果然安稳许多。一一排查,薛暌生将目光锁定在刚出现的残木圆梳上。此梳断为两裂,已不能再用,上雕细致花纹。

      还没等薛暌生探究出个子丑寅卯,佟镜破从汪悬白那带来消息。

      季沧酬有令,辟魂双股剑现世杀人,他们尚在山下的清肃弟子不必回山,追索辟魂双股剑的线索,守护民间秩序,不让这把遗留之剑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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