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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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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天色微熹,晨光清冷。
沈巍带着一身未散的露水和寒气,步履沉重地踏入书房。
他甚至来不及拂去肩头的湿气,也未曾换下那沾染了夜路尘土的外袍,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沉默地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昨夜御书房内,皇上那低沉的话语,字字如刀:
“沈巍,如今朝廷动荡,朕已得密报,豪强勋贵之中有人勾结敌国,意图倾覆国本!然朕手中兵力有限,难及北荒。
唯你沈巍,朕信得过!明日有一批贵族会流放北荒,其中就有叛国之人,朕要你替朕监视他们!朝廷命脉,朕可就交在你手中了!沈巍!你莫要辜负朕。”
“镖主!”
一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来人正是年轻时候的东山。
沈巍从思绪中回神,眼中神色复杂难辨,他迅速收敛心神,让王叔带上门守在门口并叮嘱不准任何人进入。
东山见镖主神色如此严峻,心中猜测定有大事发生,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神情不禁也凝重起来。
“明日有一批贵族流放至荒山,我需你带一批人马前往看守。切记,不可让他们知晓你是我沈氏镖局之人。”
东山浓眉紧锁,满脸不解:“镖主,流放荒山,不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为何还要我们费心去看守?这……”
沈巍看他这幅蠢样,又气又怒,恨铁不成钢地低斥:“我看你每日吃那么多,真是光长个不长脑。”可无奈就属他们这批人最忠心,蠢是蠢了点,能成事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焦躁。
“皇上怀疑其中有人暗中通敌叛国,皇上手中尚无铁证,亦无足够人手深入北荒探查,此事关乎江山社稷,牵连甚广!你必须暗中行事!”
“叛国!”东山双目圆睁惊呼出声。
沈巍猛地捂住他的嘴,温怒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有半点泄露,便是粉身碎骨,鸡犬不留!你可明白?!””
东山拼命点头,眼中充满了后怕。
沈巍这才缓缓松开手。
东山紧紧地盯着沈巍看了半晌,他猛地下跪朝沈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镖主!东山此去山高路远,归期难料!属下代随行的兄弟们,叩谢镖主多年养育教导之恩!此恩永世不忘!还望镖主保重身体!我必不负您所托。”
沈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当年那个拽着他衣角怯生生喊镖主的小小身影,如今已经长的这么大了,心中百感交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着的画上,画中女子,温婉浅笑。
他望着画像,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没护住你们的师母,是我一生之憾,将来我若是不在了,你要替我保护好小姐。”
东山见镖主如此,巨大的悲怆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忍不住,滚烫的热泪汹涌而出,他挺直腰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声应道:
“是!东山谨记,此生定护小姐周全!”
“好,好…” 沈巍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画像,声音微不可闻地应了两声,带着无尽的疲惫,“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东山领命!”
东山最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猛地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魁梧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晨光斜斜地从窗棂投入,恰好将沈巍的背影与东山的身形分割开来,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一刻。
谁也没想到,那一别竟是诀别。
迷雾散去时,沈疏棠早已泪流满面,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她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细微地颤抖着,搁在粗糙木桌上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死死扣着桌面边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原来父亲早已预见了今日,知晓自己有此一遭,究竟是谁害死了父亲,这滔天的血仇,我沈疏棠定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此时她脑海中闪现过灵堂上那些恶毒的嘴脸,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翻涌,她死死咬住下唇,她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她猛地抬袖拂去眼角的泪水,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溢满了坚韧。
她看向屋内三张写满担忧的脸,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
“东山叔,明日便带我去找那些贵族,我一刻也不想再等了,王叔您可有法子联系到镖局旧部,我想让他们帮我运一匹货。”
东山原本见小姐哭成了泪人,正抓耳挠腮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可见小姐虽然眼眶红肿,却已强压下悲伤,眼中浮现了心疼之色。
“不若小姐在歇会,这路途遥远的赶来这里,和他们合作这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小姐,您若想向那些贵族推销您的建房计划,恐怕不是易事,那些贵族锦衣玉食惯了,眼高于顶,若要和他们打交道,恐怕要脱层皮。”
王叔也适时插话,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但更多的是对小姐的担忧。
“我晓得的王叔,但我不想在等了,定要拿回属于我爹的东西!何况,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掷地有声,于这安静的房中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尖之上。
“我刚说的事,王叔可有法子?”她重新看向王叔,眼神沉静如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婉柔和,却奇异地抚平了空气中的焦躁。
王叔犯了难,众所周知沈氏镖局没有令牌谁别想动货物。
“这...小姐,您也知道镖局的规矩,就算是我豁出去这张老脸,那些镖局里的老伙计见我没有令牌,也绝不会给我半分情面。”
沈疏棠陷入了沉默,她自是知晓,但是要想建房子,木材是必不可少的,偏这不毛之地要想找到这东西比登天还难,若是没有镖局的帮助她的计划就如同空中楼阁。
这该如何是好?
东山见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随即他猛地一拍大腿,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喜笑颜开地打着圆场:“唉呀,这事急不来,与其在这想这么多,不如先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天塌下来也得吃饭不是?”说着他看了看两人,“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疏棠被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弄的没脾气了,胸中的郁结之气倒是消散了些许,算了,此事确实急不得,若要建房,不仅需要材料,还需要手艺精湛的工匠。
况且,她的设计图纸尚未完成,虽她不是学设计出身的,但凭借在现代房地产行业浸淫多年的经验,依葫芦画瓢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那就按东山叔说的吧,”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我也有些饿了。蘅芜,你跟着东山叔去厨房看看。”
她转向王叔,“王叔,您留下,我还有事同您商量。”
东山一听“吃饭”二字,眼睛都亮了,尤其想到小姐车队带来的好东西,忙不迭地点头:“好嘞!小姐您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他已像一阵风似的,一溜烟朝厨房方向冲去,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好吃的。
待两人都走了,沈疏棠这才看向面色依旧灰白的王叔:“王叔我需得你帮我寻一批手艺好的建房工匠,我还需要您帮我买一批砖块来。”
“砖块?这一般都是用来造墓的,除非是要加固城墙才会用到此物,您要这东西用来作甚?”王叔闻言,眼中满是惊愕和不解。
沈疏棠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王叔,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这砖块用来造房最是坚固,风吹不倒雨淋不着,敌人来时,城墙可是坚不可摧?其坚固耐用远非草木泥土可比。”
王叔略有担忧,看着小姐那清澈的眼睛,嘴唇颤颤,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这是否不太吉利啊?何况那些贵族要是知道小姐是用砖块建房的,怕是不会买。”
“那便不让他们知晓不就行了。”她狡黠地眨眨眼。
沈疏棠对于销售这块完全没有半点的担心,她脑海中的销售知识足以让她带给他们不重样的宣传体验。
“哦对了,”沈疏棠想起什么,伸手轻轻搀扶住王叔的胳膊,语气带着关切,“此次下山,您还得顺道帮我寻一位画技精湛的画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看着王叔的眼睛,认真地说,“让砚清带您去城里最好的医馆,好好瞧瞧您的身子,必须去。”
王叔身子一僵,作为跟随沈家多年的老仆,哪里和小姐这般亲近过,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可他这副病弱的身子哪里拗得过身体康健的沈疏棠。
“王叔,现在沈家早已易主,我也不是什么沈家大小姐了,哪还有什么主仆之分?“在我心里,您早就不是仆人了,蘅芜、砚清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这番话如同暖流,王叔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姐,您真是折煞我们了,我们这些下人哪里担得起您这样对待。”
“王叔!”沈疏棠松开手,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您若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真生气了!”
“好好好,王叔往后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窗外,树枝上两只鸟儿正亲昵地互相蹭着鸟喙,发出细碎的啾鸣。
夜幕彻底笼罩了山寨
沈疏棠独自坐在摇曳的烛光前,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
她要早点把设计图画出来,虽然材料问题尚未解决,但前期的准备必须万无一失。
微凉的夜风从窗缝钻入,拂过她裸露的脖颈,带来一阵寒意,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肩上滑落的外衣往上拢了拢。
就在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响时,寂静的夜里,她耳尖微动。
窸窸窣窣……
一道极其轻微的异响,猝然从窗外传来。
沈疏棠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厉声喝道: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