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离火情缘》潇湘月

25、夜与歌（6）

　　天堂地狱分离十万年，九成以上地狱居民这辈子都没见过天使，更别说是知道天使长长什么样呢。能认出他来的估计全地狱就那么几个六翼堕天使——十万年过去，当年见过他的，不是六翼的天使寿命早已走到尽头，能活到现在的只有永生的那几个。

　　而说白了，除了撞上路西法和别西卜，其他的米迦勒还真不怎么在意。

　　阿斯蒙蒂斯，萨麦尔，莉莉丝都站在他这边，玛门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利维坦与他有旧，贝利尔也没胆子出卖他。再往下就更不用担心了：想暴露他的身份，也得先从他手底下保住命再说。

　　天堂的穿衣风格与地狱大相径庭，为了避免被当成猴围观的命运，米迦勒给自己挑了件黑底深紫色花纹的礼服——他衣柜里所有暗色系的衣服统统来自洛斐斯。

　　这位红海之主别的没有，花钱倒是爽快，每次给他送东西全都是以“箱”为单位，各种三界罕见的珍宝持之以恒的往他离火殿里塞。人比人果然气死人——米迦勒看着自己礼服上大小各异的宝石，从桌面上挑了枚黑珍珠耳环，想起这又是洛斐斯送他的时候，由衷的感叹道。

　　他一件睡衣都能穿着去朝会，洛斐斯却快能拿宝石当地砖了，当真气煞天使也。

　　米迦勒和弥赛亚去地狱走的是虚无之地——米迦勒头一回破天荒的希望时空乱流早点平息，三界彻底归位。别的不说，就算创世山不开，走虚无之地去地狱的时间也能从几天缩短为几个时辰，还不用时时刻刻冒着生命危险。

　　不过按现在的速度来看，三界彻底归位至少还有五千年时间。

　　真烦，米迦勒忍不住嘀咕道。

　　阿斯蒙蒂斯的生日宴会就摆在他在第二狱的宫殿。地狱是永夜之地，但也不至于没有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冷白的光线浮动在这片奢华靡烂的城市之上。

　　米迦勒飞得漫不经心，六对黑色的翅膀是浓得化不开的暗色，淡淡的黑暗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得毫无破绽。而那张神灵最钟爱的容颜，即使改换了发色与眸色，依旧足以折服三界所有的生灵。甚至飞到半路，还有两个恶魔因为光顾着看他忘了看路，直接撞到了一起，骂骂咧咧的大打出手。

　　相比之下，穿着黑斗篷，连已经染成黑色的翅膀都藏在斗篷下的弥塞亚就低调了不少，一路上没引起几个恶魔的注意。

　　虽然阿斯蒙蒂斯这次生日宴会不算大办（大办的话会在罗德欧加举办），但毕竟是七撒旦之一，来参加的恶魔和堕天使依旧络绎不绝，形态各异的悬浮车和千奇百怪的坐骑来来往往，对于米迦勒而言颇有几分新奇。

　　地狱居然也有悬浮车？红海的悬浮车管道四通八达，板上钉钉的是红海的交通主力军；天堂没有这玩意儿，天使们有翅膀，远距离交通主要靠传送阵（原本只通行于各层天堂之间的传送阵被米迦勒弄成了每层天堂不可或缺，无孔不入的传送网），咫尺千里。

　　不过话说回来，堕天使会飞，地狱本土的恶魔可不会飞，地狱发展出悬浮车不奇怪。

　　“大人，您的邀请函。”

　　米迦勒和弥赛亚在宫殿门口被恶魔侍卫拦住了。“一起的。”

　　米迦勒把华丽而厚重的邀请函递过去，回手十分自然的揽住弥赛亚的腰，当着那恶魔的面，坦坦荡荡的在天使的腰上捏了两把。

　　那恶魔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弯着腰笑得谄媚，“二位大人，里边请。”

　　米迦勒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搂着天使僵硬的身躯，踏入了那满眼奢华的宫殿之中。

　　“你待会跟紧我。”

　　阿斯蒙蒂斯只给了他一张邀请函，米迦勒才不得不让弥赛亚假扮成自己的女伴。他又不能把弥赛亚留在宫殿外面——不是他不想，弥赛亚虽然在诞生的前一万年热衷于各种折腾，中间六万年被他囚禁于神殿之中，后面三万年几乎也在晨星宫闭门不出，但实际上这位圣子的实力并不亚于七位天使长，在地狱绝对有自保能力。

　　米迦勒是怕弥赛亚在地狱给他干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事情。

　　“喂，和你说话呢。”见旁边天使半天没反应，米迦勒又捏了一把他的腰。弥赛亚这回真是从头发丝到脚尖都硬成了一块铁板，要不是米迦勒的手还扶在他腰上，弥赛亚整个天使差点直挺挺的栽到了地上。

　　“······”

　　米迦勒一头雾水。他也没干什么啊，弥塞亚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知道了。”弥赛亚只觉得米迦勒指尖上的温度似乎通过腰间那块薄薄的皮肤一路烫进了他的心核，让他几乎有一种瑟缩的冲动。

　　那颗永远仿佛都静如止水的心核震颤起来。

　　弥赛亚其实很喜欢和米迦勒在一起。火天使长骄傲，肆意，炽热，张扬，就像那永不熄灭的火焰，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寒冰。他却也惧怕和米迦勒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那些蜻蜓点水般的吻，似是而非的话语，望向他时眼里的笑，交颈厮磨的夜晚……像一把把利刃，把他所有的谦逊，平和，信仰都刺得千疮百孔。

　　“你有事就先去吧。”

　　弥塞亚试图从米迦勒身边挪开，米迦勒一时不查，还真被他挣开了。湛蓝的眼瞳里霎时间浮现出一抹怔然。弥赛亚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米迦勒，一时之间整个天使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原地。

　　“那你不要出去。”

　　米迦勒动作自然的放下刚刚揽着弥赛亚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声音柔和，“弥赛亚？”

　　弥赛亚下意识的点点头，脑海里却依旧是纠缠不清的一团乱麻。

　　米迦勒却没再说什么，得到弥赛亚的肯定答复之后，毫不犹豫的甩身离开。

　　“大人，您······”

　　米迦勒抬脚往后殿去的时候，一个堕天使侍从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找阿斯，有问题吗？”米迦勒的目光落在那堕天使的脸上，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味，暗金色的瞳孔冷漠却又高贵，“抬头。”

　　那堕天使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接触到米迦勒的脸时，先是片刻的茫然，随后瞳孔紧缩，面部的肌肉都跟着抽筋了起来.“米，米迦勒殿下……”

　　当年能在天使长宫殿里工作的几乎都是他们的亲信，以六翼天使为主，晨星之战时也多半跟着一起到了地狱。虽然隔了十万年，但阿斯蒙蒂斯身边的天使侍从当年几乎都与米迦勒颇为熟悉，此刻看着这张改换了头发眼睛颜色，五官却一点没变的脸，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拦。

　　不拦吧，天国副君都出现在地狱了，目的不明，上面几位撒旦还一无所知；拦吧，别的天使不知道，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可是对自家殿下和米迦勒那点事儿清清楚楚。在天堂时中间插了个路西法陛下，自家殿下和米迦勒殿下最后匆匆收场，以至于一直惦记了对方十万年。

　　然后现在米迦勒殿下追到了地狱……

　　堕天使痛定思痛，为了他们家殿下的幸福，狠狠一咬牙，米迦勒殿下，请进。”

　　米迦勒：“……”让他放个人而已，放就放，不放就不放，怎么搞得跟舍生取义，大义灭亲似的？

　　米迦勒才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个熟人。不过很明显，他记得对方是谁，对方早就认不得他了。那是个黑发黑夜的堕天使，相貌阴柔俊美，耳垂上还戴着两只巨大的耳环，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困倦。

　　贝利尔。

　　不愧是因为睡懒觉翘班而堕天的天使，当年为了轮回之镜和只有四对翅膀的米迦勒打过交道，差点把他直接送回了生命之树，自己也被米迦勒坑得灵魂受损，休养了近万年才缓过来。

　　幸好对方认不出自己，米迦勒脚下步伐加快，他只想来地狱玩，可没有主动挑事的意图，以前的仇人还是能少见一个少见一个。

　　前方交谈的声音逐渐扩大，夹杂着恶魔的哄笑声，浓烈的酒味顺着空气飘散开来。米迦勒的脚步微顿了一下，方才若无其事的走进混杂着欲望与疯狂的黑暗之中。隔了很远的距离，米迦勒一眼就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阿斯蒙蒂斯，萨麦尔，莉莉丝，利维坦，再加上刚刚打过照面的彼列，七宗罪中到了四个——

　　也不奇怪，阿斯蒙蒂斯毕竟是七撒旦之一，就算宴会小办，该来的也还会来。

　　外面的那些多是凑数，地狱真正有地位的恶魔和堕天使都在这里，米迦勒前后左右扫了一圈，确定另外几个熟人都不在场，顶着其他恶魔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直接走向阿斯蒙蒂斯。

　　一阵阵倒吸的声音从四周响起。纯黑的礼服包裹着肩宽腿长的身躯，曲线流畅却又不夸张，男性独有的吸引力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深紫色的花纹流光尽敛，那数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毫无疑问的闪烁着华贵的光芒，任谁都知道来者的身份不简单。

　　黑色的长发肆意散落，冷白的皮肤在光下细腻得无一丝瑕疵，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邃如海，却又明亮至极，涌动着不露于锋的暗芒。完美无瑕的容颜张扬而霸道，明明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却让人不自主的产生畏惧之意。

　　阿斯蒙蒂斯的眼中在那一瞬间似乎浮现出千般情绪，像把一潭沉静的湖水搅起了千层波浪，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