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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犯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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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此时南方地区的气温早已上来。
街上零星几个的行人也不再享受春风悠闲漫步,一眼望去都走的急匆匆的。
时无尽也是如此,他刚从生鲜超市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满是瓜果蔬菜的大购物。
身上的蓝色牛仔套装刚在超市感觉不出来,一出超市就闷热的不行。
走一段大路后转弯进了一个胡同,在一个三层带院的独栋房子面前停下,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推开门的一刹那,入眼尽是肆意生长无人打理的植物,野草已经盖过曾精心侍弄的花朵。
进了房,比之外面更甚,眼睛还没细看,就嗅到多种古怪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攻击他的鼻腔,不由皱眉。
整个一楼一片狼藉,满地的生活残品,打碎的碗,零散的药物胶囊,不明呕吐物……
他尽可能的忽略那刺鼻的气味继续往楼上走去。
轻车熟路地推开二楼一个半开着的房门,入眼是在地上侧躺着的女人。
目前状态看上去并不太好,分不清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时无尽走过去赶忙把了把女人的脉搏,发现身体很亏虚,但好在还危及不到生命,这种状态再坚持几天就不一定了。
女人显然很疲惫,她纵使紧闭着双眼满脸也写满憔悴,眼皮高高肿起。
面色泛白嘴唇惨白因为过于缺水上面都是一条条裂口。
曾经那眉目深邃美得雌雄莫辨的一张脸也因消瘦变得古怪。
身上穿着的还是两天前他给挑的夏衣,才两天就不成样子。
附身想抱起女人,刚翻身却看到她另一只手紧紧窜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地上的女人和另一个长相清冷艳丽的女人的合照。
看得出那时两人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好,动作亲密无间,笑得很是灿烂。
光是从她们对视的眼神就能看得出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将照片抚平放桌上,他轻叹了口气,随后快速的将床铺整理一遍换上崭新的被套。
怀里的人一米77的个子现在体重却轻得不像话,身上没几两肉跟皮包骨头一般,皮肤的体温也很低,有种要活不久的感觉。
把女人安置好后转身下楼打开家里所有能清洁的机器人,他自己也围上围裙手套一带,已经准备好要和这满屋狼藉大干一场。
他干活很利索,有条理,角落里的细缝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是一个人生活的很久了。
房间的脏乱程度还是太高,两个多小时过去时无尽才扶着酸痛的腰背一脸疲乏的坐在沙发上。
房子内部焕然一新,三楼因为落了所的原因他没打扫,里面的所有物品都是刚刚那个女人珍贵的回忆。
锅里的饭菜也已经准备好,只等床上的人醒来就能开饭。
大概是医生的通病吧,休息时间并不固定,他这几天医院太忙,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
今天上午才赶好了报告交上去还对接了几个患者,中午下班就去买菜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喘口气。
停下来一放松那股子困劲和疲惫劲就猛地涌上来,在沙发上等人的过程还是没忍住,没一会就哈欠连连,意识模糊。
睡了一会因为脖子姿势没摆好给疼醒了,刚睁眼就被对面坐着的女人吓的一个浑身激灵。
女人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就那么弓着腰呆滞的坐着,眼神麻木的看着桌子。
他没有别的意思,但醒来看到这一幕他真的以为对面坐了一个女鬼。
女人也回了神,她看着时无尽的眼睛张口想说些什么又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感觉,最终轻轻吐出“谢谢”二字。
显然,女人此时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估计离发病没多长时间了,那自己来的还算是巧。
时无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思绪跟着这句“谢谢”不由得回到了过去的回忆里。
其实自己和面前这个名叫“霍瑜”的女人以及相片里那个名叫“安禾”的女人,真真算得上是多年挚友。
他们三个都是医学生,白话来讲自己是心理科,安禾是外科,霍瑜是骨科。
从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读硕再到后来进入同一家医院工作都一直巧合地从没分开过。
他和安禾是同岁,今年刚刚是而立之年,已经步入工作两,三年了。
霍瑜比他俩小两岁,算算今年28了,在学校时还是他们的学妹呢。
也不是自己自恋,他们仨无论是在学校时还是在医院,那回头率和知名度都是很高的。
毕竟颜值高,智商高,身材好的三人走在一起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俗话说的话:三人行,必有一狗。
超出一部分人意料的是,自己这唯一的男性就是那条“狗”。
因为安禾和霍瑜是一对同性恋者,两人大学刚结束就趁着假期去国外领了证。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老有人说他是gay。
时间一晃八年过去,她们之间的的爱情长征简直羡煞旁人,但就像是必有情节一样,相爱的两人总是想守不得。
今年霍瑜28岁,安禾30岁。
明年霍瑜29岁,安禾还是30岁。
安禾死在了今年的初春,最后一场冬雪都还没化开的时候她走了,被杀。
可怜霍瑜想报仇都没地方去,因为当他们都到现场时,凶手早已自杀,就躺在安禾旁边。
她的□□连遗体修复师都吐了又吐最后没办法白布包裹着鲜花盖得严严实实海葬了。
……
“无尽,谢谢你,但是医院这么忙,你不用常来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时无尽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走神走了挺长时间,因为霍瑜病情都加重了。
她都能开口说能照顾好自己了这人不都开始往傻子的方向发展了吗?
还说什么让他不要担心,这话听了都笑,气笑的。
“我百忙之中来这里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饭的跟个保姆差不多了,可不是听你说胡话的。”
“你去洗把脸之后吃饭吧,吃完饭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罢就没管对方听没听进去,就起身去厨房盛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
霍瑜来到卫生间,镜子大概是之前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砸的。
看着碎裂镜子上面映射的人,只这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女人皮肉瘦到几乎脱相,皮肤暗沉还泛着油光,脸色憔悴的难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
时无尽盛着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心道一声“不好!”赶忙跑到卫生间。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面前霍瑜站在破碎的镜子前崩溃的死死盯着,全身发颤手还硬撕扯着头发。
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砸在衣服上又滚落到地上,无知无觉。
下一秒他没犹豫赶快上前捂住了她的眼睛,手也给控制的死死的。
“没事的,咱们不洗脸了,直接吃饭,等身上长肉了还是会变得和之前一样漂亮的,咱们去吃饭……”
在慢慢的安抚下,这人才松开了抓着头发的手。
时无尽捂着她哭泣的眼睛慢慢向饭桌移动。
这几步路走得太慢,慢到泪从指缝中流过,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来到饭桌旁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站在旁边抽了几张湿巾擦干净脸,但钳制的手却没松开。
一旦松开这人干出什么傻事都没把握,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安抚。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安禾死后她就开始精神失常,每次发病就像是失忆,发疯。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特别频发,现在还算是有点改善,两天左右来一次,不过意志一直很消沉。
哭声像是刻意压制一样,只有几声断断的抽噎,但泪却是不间断地流。
二十分钟过去,哭声慢慢停止,除了身体还控制不住得发抖以外,基本平复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也是霍瑜发病时少有的能听话的时候,几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后面就会恢复正常,回到正常人的状态。
时无尽悄悄松了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我稍微把饭热热,你就呆在这哪也别去可以吗?”
在椅子上的人想了半响,点点头。
热饭他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一会就出来露头看一眼,等饭热好端上桌霍瑜的状态也差不多全部恢复。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霍瑜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拿着筷子也没动事。
一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吃得下饭,二是平时顶多两个菜,今天这么丰盛时无尽不夹第一筷子她过意不去。
“怎么不吃?多吃点长肉,还会变漂亮,乖,多吃点。”
“……很感谢你无尽,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感谢为其一,另一个言外之意,就是想告诉对方,哄小孩的肉麻语气可以停一下了。
“……”
“如果你生病,我一定会像你照顾我一样好好的照顾你,但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语气。无尽!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以后保证再也不叫你‘时小人’了!”
时无尽皮笑肉不笑:“这么美味丰富的饭菜还不够吸引你啊……小心下次你再犯病我直接指挥你去院里的合欢树上表演猴子捞月。”
“……”
之后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没在开口说话。
半碗米饭下肚胃就疼的有点受不了,还有点想吐,本想着是好友辛苦做的怎么着也得再吃点,夹口菜忍了忍还是放下了碗筷。
时无尽瞄了一眼她的脸色,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示意喝点。
接过杯子,水温正好合适,喝下后大大缓解了胃痛,连带着刚刚犯病时没好全的心悸都舒缓全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喝到效果这么好的温水。
于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时无尽吃饭。
这人吃饭有个算得上不雅的毛病但配上他吃饭时认真的神色又让人觉得有趣的点。
喝汤时他总喜欢发出很响亮的“吸溜”声,入口的第一口还会细细的吧唧品尝一番。
如果好喝那就会眯起眼睛,之后“吸溜”不停。
现在屋子里没别的声,全是他那一高一低的“吸溜”声。
等时无尽吃好饭她站起身想收拾碗筷,却被按着重新坐了下来。
“无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时无尽听到这话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她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真诚的感谢弄得不好意思了。
毕竟她之前从未对时无尽说过半句肉麻的话,当然了时无尽除了在她犯病照顾时也没对自己说过肉麻话。
因为两人日常不是在拌嘴就是在阴阳的路上,过去安禾常常给她俩打官司,多数偏心自己,少数保持公平。
听着厨房刷碗的声音,她好奇问:“你说有惊喜要告诉我,什么惊喜?”
厨房刷碗声没停,只传来时无尽的声音:“我想让你去和大自然多接触接触散散心,可能对你的病情有好处,所以给你选好了一个旅店,你想去吗?”
抚了抚饭桌,想起安禾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愿意踏出一步。
“……谢谢,但我不想出去,我只想呆在这里陪着安禾,你去吧,要是有意思可以跟我讲讲。”
“我就猜到你不会去的,所以你不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有点怪怪的吗?”
霍瑜沉默感受了一下发觉腿已经动不了了,“你……这是,水里有药?”
“聪明!”时无尽从厨房突然窜出来还打了个响指,“竟然一下就猜到了,不愧是我时无尽的朋友!”
说完还漏出了一脸贱贱的笑容。
霍瑜深知他过往的学习和职业导致确实是有点与正常人的脑回路不对接,偶尔做点难以理解的事她都能理解。
但这次……
“你不会因为照顾我给自己气疯了吧?”
“爸爸照顾孩子天经地义,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
霍瑜觉得他没说假话,和他对视那眼神太真切了,看样子他是真想上自己头上了。
几句话功夫腰腹也都已经没了知觉,虽然不慌,但总归被动。
“你要是没疯就赶紧送我去医院,我很惜命的。而且你应该清楚你现在做的事有点擦边咱们大学隔壁的大学了吧?”
她们大学傍边是个重点法学院。
每届两校学生在毕业后都会在法庭上重新碰碰面,私自下不明药物……她觉得时无尽离重见隔壁校友的日子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