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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北陆风雪2 ...

  •   苏四这才开口,声音还是一贯清冷——
      苏四:并无。
      苏大夫人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拉起了其他的家常。
      我现在住的院子就是苏家人分给苏四的“婚房”,现在苏四又活着回来了,自然也被安排在这里。
      顾时夜的面容一直都很平静,仿佛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并没有在他心中引起什么波动。
      就这么沉默不言地被苏管家引回了我的房间,随侍跟在后面。
      进屋之后,他的目光落到供案上的牌位上,随即又转向我。
      即使看到了自己的牌位,他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冷淡样子。
      顾时夜:你现在怎么想?
      我:……
      我能怎么想,我就一个想法。
      社会主义就是好,盲婚哑嫁要不得。
      我给“苏四公子”讲了这桩天仙配的前因后果。
      顾时夜:嗯,我猜你应该不是自愿的。
      我:我以为你是鬼才愿意嫁过来的。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顾时夜抬眸淡淡扫了我一眼。
      顾时夜:我来这里除了看看苏家人外,主要是有一桩生意要做,生意办妥后就会离开。你这些日子安稳些不要生事,等我办完事带你和你妹妹离开,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自可随意 。
      话里的意思这离奇的婚事顾时夜自然是不认的,他也不为难我,相反会为我谋好出路,让我脱离苏家和张氏的桎梏。
      这番好意实在不该辜负,但相应的,我能留在苏家搜集线索的时间也变短了。
      我:四公子你的生意大约要做多久?
      顾时夜侧过头,无声地望着窗外安静飘落的雪花。
      室内桌上放着茶盏,袅袅的水汽缓缓上升,蒸腾起轻薄的白雾。水雾后,他的眉眼有些朦胧。
      顾时夜:……两个月内了结。
      我:好。
      两个月内,我要把苏家的情况彻底摸清楚。
      真的苏四公子回来了,牌位自然就被撤了,隔壁的一间杂货间被清理了出来,给他当成了书房。
      顾时夜没什么表情,从始至终看不出来究竟满不满意,对住处到不挑剔,书房收拾好后就搬了过去,把卧室还留给我住。
      其实看到是“顾先生”时我就有点放心了——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活过来了,应该也不会做不轨之事。
      顾时夜回来之后,显而易见的益处是苏家人对我的管控放松了,不再时时刻刻盯着限制我逃跑了,我活动也更加自由了。
      有时候顾时夜出去“谈生意”,我也能跟着出去,离开苏家后,我们再默契地分道扬镳——
      他一贯的冷淡,不问我去做什么,我也不问他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我起初不明白原因,直到有一天听见两个仆妇闲谈——
      仆妇甲:你不用跟着那位四夫人了?
      仆妇乙:还跟什么跟呀。以前是嫁进来天仙配,哪个正常的年轻姑娘能愿意,可不得防着跑了。现在苏四公子回来了,那人才、那相貌、那气质。听说在洛宁还有大生意,生意比咱们老爷做得还大,要不这些天老爷夫人他们那么供着人家呢。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就这条件有哪个年轻女孩子能不心动,正经相亲也相不来的好亲事,当然不用再担心跑了。不信你瞅瞅,你看这几天四夫人开心的,哪里有要跑的意思?
      我:……
      ……我是有任务在身,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是正经玩家来着……
      虽然是天仙配,也没有正经过过阳路,但至少在苏家上下眼里,我和苏四就是一对夫妻。
      苏家是老式的三室同堂的家族,但平常都是各房各过各的。
      所以日常吃饭生活都是只有我和顾时夜两个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解决。
      顾时夜在外面不知道忙什么,经常到很晚才回来,但有时候也会回来早些,就会和我一起吃晚饭。
      明明气质中总有隐隐透露出些寻常人没有的矜贵感,但他吃饭倒是不挑。
      他通常不会说话,有时候听我说,偶尔淡淡应一声,有时候就和我一起沉默着,直到吃完饭我们各自回房休息。
      这天顾时夜回来得比往常要早,我也刚从外面调查回来,看到他先是讶异,而后笑着向他打招呼。
      我:四哥,吃饭了吗?
      顾时夜:还没有。
      我:晚上厨房准备做白菜炖土豆和凉拌豆腐,你回来吃的话就再切一盘熏肉。你看怎么样?
      顾时夜:可以。平时我不回来吃饭的时候,吃食上也不要亏待了自己。
      我:知道。
      我又不是真正的被家人欺负算计的刘小姐,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自己。
      平时吃饭厨房都是捡我喜欢的做,这两天上火才稍微做得清淡了些。
      他看了看我,似乎思索了下,才垂下眼淡淡补了一句。
      顾时夜:养得起。
      我:谁要你养。
      我下意识回了一句,抬头去看他,说完那句话后,顾时夜依然是眉目沉静的模样,看不出丝毫调戏或打趣的意思。
      顾时夜:嗯。都随你。
      恰好这时饭做好了,厨娘把饭菜端出来,摆放在餐桌上。
      兰口地处北方,此时临近冬日,可选的蔬菜瓜果种类不多,基本只有白菜土豆。
      厨娘的厨艺也算不上高超,不过是家常炖法。
      我有时候吃得都会觉得没胃口,顾时夜却从不挑食,几乎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他吃饭时也是平时那副模样,冷着脸,眉眼深沉,也不说话,吃饭时的举止明明很优雅,但吃得却很快。
      我一个馒头才咬了两口,他已经吃了两个了。
      而且他饭量也不小,只要他回来,厨房备下的饭菜就不会有剩。
      不过看看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再想想他每天还要早起晨练。
      他的晨练方式还是绕城长跑,再看他穿上衣服后削瘦有力的身材,便觉得这个饭量倒也正常。
      我:四哥以后若是不忙,还是尽量回来吃吧。
      顾时夜:嗯,怎么了?
      我: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吃饭香些。而且家里做的饭总比外面的用心些,你想吃什么就提前告诉我,我安排厨房去准备。
      顾时夜:嗯。
      后面他没再和我说过这件事,但几乎都会在晚饭时间前赶回来。
      偶尔回不来的时候,他也会让自己的管事路全回来告诉我。
      没过几日,顾时夜的管事路全又带回来一位叫翠嫂的管事。
      翠嫂看起来四十多岁,高且非常瘦削,为人十分沉默,做事却很利落。
      我发现顾时夜选的管事们也都和他一样,话极少,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
      翠嫂来了之后苏家派来的人便基本都被换下去了,里外都由他一手操持。
      我依然时常借口出门逛街去调查苏家的事,翠嫂也会跟着,但她就像一个恪守本分的透明人,让人感觉不到存在感。
      她不关心我在做什么,往往会自觉保持一定距离,但又注意着我的动向——仿佛是在保护我的安全。
      零零总总收集了不少新的情报后,我打算将它们归纳一下,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归纳最近得到的关于苏家的情报。
      有目的地走访了一个月后,我调查出了很多之前未曾知晓的情况。
      兰口周边有一个矿区,属于马城主,但是是由苏五老爷苏正北负责管理。
      管理者层层压榨盘剥,矿区条件极差,堪称有去无回,久而久之,如果不是没有活路,并没有人愿意去矿区干活。
      苏家人就想出了许多套路,比如强收田租,如果农户交不起租,就收走对方的田。
      并且让其欠下苏家巨债,必须到矿区打工还债,否则就把其抓到保卫局去。
      同样的套路,也可以套到城里的小商户身上。
      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勤勤恳恳讨生活的人失去赖以的产业,还欠下苏家的债,只能选择死在矿区或死在保卫局。
      苏家对马城主多有孝敬,何况矿区本身也是为马城主的利益服务,所以谁在苏家背后撑腰也不言而喻了。
      这些事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求告无门,也没人能管得起——犯案的和断案的原是一家,这冤又能到哪里申呢?
      越是查越是能感到,罪状好收集,但想把苏家绳之于法却不容易。
      顾时夜效率也很高,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在兰口城里开起了一家商铺,专卖来自东大洲、西大洲、南大洲的商品。
      兰口地处中原,和其他大洲的往来较少,人们对这些舶来品很感兴趣。
      顾时夜的商铺货品全且种类繁多,竟然短期内就聚拢起不少的人气,临近正月,生意还很红火。
      苏家人这下看到了顾时夜的能力,不知道顾时夜允诺了他们什么他们待顾时夜却是更加殷勤。
      但这也衍生出一个问题,苏家发现顾时夜的能力后,便开始想拿捏他。
      但他们一家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想从顾时夜身边的人入手。
      我们毕竟还住在苏家,我和顾时夜一人书房一人卧室分开睡也不是什么秘密。
      苏家人于是软硬兼施,苏大夫人和苏老太太是每天找我“聊天”明里暗里询问情况。
      苏大和苏二等人则是试图再给顾时夜“介绍”合适的姑娘。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顾时夜突然看了我良久。
      我:四哥,有什么事吗?
      顾时夜:我想搬回卧室。
      他淡淡道。
      顾时夜:苏家纠缠麻烦。你若不愿,我便想其他办法。
      我明白过来,苏家现在应该还有顾时夜用得到的地方,他不想引对方警惕忌惮。
      又嫌他们麻烦,却还一时间难以与之切割,最简单的应对办法反而是与我假作恩爱模样。
      刘家全在苏家掌控之中,在他们看来,拿捏我一个孤女肯定不成问题。
      而控制了我,就能拿捏顾时夜。
      虽然我无法理解苏家为何会有如此天真又无耻的想法,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逻辑大概便是如此。
      我能想到的,顾时夜自然也明白。其他方法当然也有,但都不如这样做简单。
      我: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四哥的房间。
      其他不论,即使不算轮船上的情分,我和顾时夜在这个任务中也又相处了这么久了,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瞥见顾时夜那一贯冷冷淡淡的脸,我突然想打趣他一下。
      我:我可是已经嫁给你了。连我的人都是四哥的,四哥想回我房里睡,还要经过我同意吗?
      顾时夜闻言只是斜睨我。
      顾时夜:不要妄言。
      我:怎么能算是妄言,我们拜过堂的。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想起波瑞阿斯号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顾时夜就说我和他拜过堂。
      如今想来虽然也不算是假话,但现在总算是风水轮流转,轮到我唬他了。
      顾时夜不说话了。
      片刻后他转身出去,沉默地带着路全和翠嫂从书房往卧室里搬东西。
      我想过去帮忙,却被翠嫂拦住了。
      翠嫂:夫人歇着吧,老板不如您动手。
      我向他看过去,顾时夜略点了点头。
      顾时夜:东西不多,用不到你。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时夜主动便拿着被褥向长椅的方向走去。
      我犹豫了下,向床里侧挪了挪。
      我:四哥,你过来睡。长椅上冷。
      其他方面倒还好。但此时兰口天气已经很冷了。
      这里烧的是“暖炕”,所以晚上床上是暖和的,其他地方都冷得厉害,盖再厚的被子也难以暖起来。
      顾时夜闻言只顿了一下。
      顾时夜:无妨。
      我:你过来吧,床上足够睡下两个人。而且你来兰口不是有事要做吗?万一冻病了影响正事就不好了。我心里担心你,也睡不踏实。
      顾时夜:嗯。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动了他,顾时夜应了一声,还是提着被子走了过来,谁在了我给他流出的空位上。
      他睡姿也很规矩,正面朝上,腿伸得很直。我突然觉得这张床有些不够长了。
      顾时夜: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
      即使不论其他的,单就顾时夜的外形来看,我也不觉得委屈。
      顾时夜:我已经让路全去看院子了。过些日子就带你搬出去。
      我:好。
      顾时夜:嗯,睡吧。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我也渐渐习惯了和顾时夜同宿一室的日子。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顾时夜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心情似乎比往日好一些。
      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顾时夜转头看来我一眼,罕见地开了口——
      顾时夜:因为战备,从泾川到兰口的贸易很不方便,所有货物都要经过层层审查和盘剥才能进入兰口城。
      泾川已经是洛宁势力的辖下,顾家那么强,可以说就是靠着天然易守难攻的隘口地势优势,马家军才能守到现在。
      马城主防着他们才正常,加上泾川吏治腐败,两地通商自然不会便利。
      顾时夜:我和苏大许诺在兰口仿照洛宁最时兴的样式建一座娱乐会所,所有投资都是我出。苏家帮忙找地和招揽生意,给苏家百分之六十的分红,他们就帮我打通了进货的关节。
      顾时夜黑色的眼睛看着我,突然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视线。
      顾时夜:……所以最近铺子里上了几批新货,你没事可以去看看,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我:好。
      与苏家合作,在兰口做生意,无疑就是与虎谋皮。
      从苏家大小姐身上就可以看出苏家人可不顾念什么亲情,这道理顾时夜不像是不懂……
      何况波瑞阿斯号上,他可是姓顾。
      我:四哥。
      顾时夜:……嗯?
      他抬头看我,眼中罕见地闪过一抹惊讶。
      我:一切小心。
      顾时夜垂下眼睑,指节轻轻扣动着木桌,轻轻应了一声。
      顾时夜:嗯。
      顾时夜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又抬头看向我。
      顾时夜: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我出去置办些东西。
      我有些疑惑。
      我:家里什么都不缺,怎么突然要置办东西。
      顾时夜:不是缺不缺的问题。每年过年前,我爹和我娘总会出去置办些年货。
      我心想他和苏老太太说的可是他和苏小姐被一对老夫妇收留了,从头到尾没提过他还有一个父亲。
      我越发认定顾时夜是顶替了真正的苏四的身份。
      我转眼去看他,他似乎也自知失言,偏过头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原本也没有揭穿他的打算,当然是配合着他揭过这一话题,假装没发现他话里的漏洞。
      我:我的时间多的是,四哥哪天方便的话叫我就好。
      顾时夜:嗯。
      晚上回到房间后,我回想着这一天的事,才发觉顾时夜怕是也早就发现了我身上的不对。
      我此时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是一个后宅妇人,明面上哪有什么事情要做。
      他特意问我时间,恐怕是早就知道了我在悄悄调查苏家的事。
      不过也对,翠嫂是他派来的人,他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才奇怪。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熟睡的男人,阖上了眼。
      这样相互不提不问彼此的疑点,也算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顾时夜果然选了一天同我外出“置办东西”。
      只是我们都没想好究竟要买些什么,所以就只是没有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如今兰口城中最有人气的就是顾时夜所开的“洛川商行”。
      我们远远走到门外时,便可以看到玻璃内摩肩接踵的景象。
      我:四哥的铺子生意真好。
      顾时夜垂眼淡淡看向我。
      顾时夜:进去看看?
      我:好。
      商行里的经理自然认识顾时夜,一见我们进去就亲自迎了上来。
      经理:四公子。
      他转头看向我,有些不确定。
      经理:这位是?
      顾时夜:我夫人。
      经理顿时挤出了一脸笑容,热情地看向我。
      经理:原来是夫人,夫人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他们提前准备些好东西出来。
      我:不必麻烦了,我随便看看就好。
      虽然这样说,但经理还是全程落后两步陪同着。
      我随手拿起了一件祖母绿的胸针,刚看了两眼经理便连忙凑近了讲解。
      经理:夫人眼光可真好,这是从南大洲运来的上品祖母绿,由洛宁手艺最好的师傅耗时半年,精雕细琢,才得这么一件。
      顾时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顾时夜:夫人看中的就包起来。你不必跟着了。
      经理:哎,是,是。
      我看着经理退下,总觉得他对待顾时夜的态度有些过分小心和敬畏了。
      普通掌柜和老板都不会如此,更别说他还是这偌大一家商行的主事经理。
      顾时夜:你继续看。
      我:四哥,我不缺这些。
      毕竟我离开这个世界时,这些金玉珠宝,我也带不走。
      顾时夜似想了下,才继续开口。
      顾时夜:我想送你。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口吻,像是在下达什么作战命令。
      我笑了。
      我:那我也给四哥挑件礼物吧。
      我在柜台前左挑右选,最后挑中了一块表盘是黑色的手表。
      这表的样式在兰口算是非常时髦的,只是囿于价位,大部分人消费不起。
      柜员把表拿出来递给我,我低下头,让顾时夜抬起手,亲手把表戴在他手腕上。
      我:祝四哥以后,时时平安,事事顺利。
      顾时夜:嗯。
      他黑眸垂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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