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巢》北沙

5、第 5 章

　　此话一出，老者神色微不可查一变。

　　宋暄继续试探道：“有个朋友告诉我这里会有答案。”

　　下一瞬，老者竟收起东西就要走！

　　宋暄急忙拉着他，问：“先生还没告诉我怎么做呢？”

　　老者拂开他的手，怒道：“老夫不算科考之事。”

　　“先生！老先生！你收了我的钱至少得指个路吧！”这老头力气还挺大，他双手竟然都有些扯不住。

　　眼看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老者眼神一飘，随后用气声说：“来福客栈，别的我一概不知，休要再找我！”

　　说完一个使劲儿就挣脱了宋暄的阻拦，脚底跟装了个风火轮似的，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

　　听到“来福客栈”的那一刹那，宋暄心里一惊，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

　　想通了重要关窍，宋暄不再耽搁，按照约定的路线朝后通道离去。

　　就在他快要到后门时，两个打手打扮的人忽地窜出来，挡在他面前。

　　两把刀直接横在他面前，差一寸就要触上脖颈。宋暄瞳孔骤缩，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锐利的刀锋。

　　“你们是谁？”宋暄警惕道。

　　打手不答，舞着刀又攻上来，逼得宋暄节节后退。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宋暄不会武功，攻势愈发强烈，看样子是要速战速决。

　　宋暄也不逞强，在躲避同时拿出鸣镝，往天空一射。

　　嗖——

　　等在后门几米远的高柯蓦然抬头：“遭了！”示意手下跟上，立马朝宋暄的方向跑去。

　　此时宋暄正庆幸，这两人看起来不像专业杀手，自己还能应付一二。一刀劈过来，他敏捷躲开，几根发丝缓缓飘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体力可跟不上这两个打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宋暄，此时大脑飞速运转，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这里已经是街道的末尾，除了他们三个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高柯怎么还不来！

　　两个打手互相看了一眼，架着刀形成包围之势朝宋暄走去。

　　宋暄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石门，不断喘息着。打手已经放松警惕，可能对付他这样的书生不需要废太多力气，他目光一凝。

　　就是现在——

　　宋暄瞄准其中一位打手的右侧，方才他就发现此人在追他的过程中右脚有点别扭，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如何。他假装要往后跑，后退几步脚一蹬，一个助力就往右冲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宋暄就已经跑到他身侧，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出几步远了。眼看离石门越来越近，宋暄赶紧加快步伐。

　　突然，耳后一阵劲风，脑子反应过来，身子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躲开，就在刀刃快劈到身上之时。

　　一股猛力扯住他的后领，向后一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过锋芒。不等他向其表达感激之情，高柯便如蓄势待发的利箭冲了出去。

　　眨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打手已经躺在地上哀嚎阵阵。

　　宋暄坐在地上由衷地舒了一口气。

　　那两人已经被捆绑起来准备押回去，高柯朝他走来，见他还坐在地上，问：“宋公子没事吧？”

　　宋暄气喘吁吁：“没事……就是腿有点软。”说着就要起身，甫一用力，左手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脸色煞时发白。

　　“嘶——”

　　手掌心多了一道两寸长的刀疤，沾满了碎石子，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压根没感受到痛感，如今安全了，痛意却一阵一阵传来，硕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哎哟，这怎么伤到了！快送宋公子回去，快快快！”高柯在一旁絮絮叨叨念着，宋暄不仅手疼，脑袋也疼。

　　来福客栈。

　　“侯爷！侯爷！”老远就听见高柯聒噪的声音。

　　谢晏蹙眉，对着对面的宋义道：“想来是都回来了，宋兄这下不必担忧了。”

　　宋义左等右等也不见宋暄回来，直接忽视门口的衙役冲到楼下，被谢晏拦住。要是再不回来，恐怕他都要跑出去找人了。

　　听见声音宋义立马站起来跑到门口去接，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宋暄鲜血淋漓的手！

　　宋暄见着他哥就知道他肯定担心坏了，下意识地想把手藏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奈何实在疼痛，动一下就像被刀锯一般。

　　谢晏也看见了宋暄的手，心头莫名一紧。

　　“把最好的金创药拿来，快！”谢晏吩咐道。

　　“怎么会伤到？”谢晏上前关心道。

　　“不小心碰到的，”宋暄轻声答，然后又急忙道：“侯爷，这客栈有问题，李适彰买的药很有可能出自这里！”

　　谢晏神色一凛：“当真？”

　　“千真万确，”宋暄讲了他如何同那老道套话：“那个老道逃走前亲口对我说的，等我离开时就有人要来杀我，这个客栈一定有问题！”

　　谢晏正色道：“高柯，把客栈里的小二厨子还有李适彰，全给我带来！”

　　这期间，正在上药的宋暄疼得龇牙咧嘴，旁人这种表情自是丑陋万分，偏偏他生得好看，这么大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极好看的，怪惹人心疼的。

　　谢晏就这样隔着人群盯着，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来，若不是他利用……谢晏目光忽地清明过来，不露痕迹偏移视线。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利用就利用，来日补偿他便是了。

　　哎，美色误人啊……

　　宋义在一旁满是担忧。

　　原本他心里就很不赞同宋暄去冒这个险，如今看到连重活都没怎么干过的弟弟手上这么大一个伤口，心里的火更大了，眼里满是心疼。

　　什么狗屁侯爷！这么多手下非要阿暄去，伤成这样子可得养好久！阿暄可是还要科考的，就差最后一关了……

　　宋暄瞟了眼他哥气得发青的脸色，讪讪道：“哥……没事的，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幸好伤的不是右手，不然你到时如何提笔？”宋义严肃道。

　　“哥，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宋暄用没受伤的右手拉着他的袖子，撒着娇。

　　谢晏在一旁不合时宜道：“这次是我考量欠佳，抱歉。”

　　结果宋义一听更生气了，眉毛直接竖起，被宋暄死死摁住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还好他背对着谢晏，看不见表情。

　　宋暄笑着打哈哈：“是我自己要去的，与侯爷无关。”

　　片刻后，李适彰和店小二、厨子被押到堂前。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已经被恐惧笼罩一天的李适彰跪在地上，两股颤颤。

　　“我还没问你，你就喊上饶命了？”

　　李适彰：“我、我都是受人蛊惑，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忽而画风一转，指着小二道：“是他！是他给我的药！”

　　小二却一脸无辜：“什么药？怎么这位公子空口无凭就污蔑我？”

　　“李适彰。”谢晏道。

　　“是……”

　　“怂恿李顺与你一同杀害王锋是否属实？”

　　自从知道李顺被抓住后他便胆战心惊了一整天，开始后悔当时听信谗言，事已至此，只伏在地上：“是……但当时在玉清原的确是他们给我的药，说此药大剂量服下后与与心疾突发而亡无异，我才鬼迷心窍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谢晏抬手：“押下去，待日后发落。”

　　须臾，堂上只剩小二。

　　“怎么，还不说？”

　　“冤枉啊！草民不知道那个人是凶手，更不知什么药。”小二矢口否认。

　　谢晏不说话，只是指尖敲击着桌子，好整以暇端坐着。跪着的人盯着地板，额头不断滴落着汗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高柯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供词，很快就呈到谢晏手里。

　　“侯爷，那两人招了。他两都是这家客栈东家招的打手，每日都在玉清原的一家铺子，从不来这客栈。东家每年都会在春三月卖一种药，若是在考试前给人吃了，第二日考试绝对不在状态。还有那心狠的，加大剂量吃下去，与毒药无异。科考举子们来京城自然回来玉清原逛逛，那个算命先生就是其中一环。很多学生都会去算算自己的仕途之类的，这一来二去，总有些人禁不住诱惑。”

　　“近日听说京兆府已经将客栈封了起来，东家便让他们留意在玉清原打听药的人，有则杀之，后面会有丰厚的报酬。等我们找到铺子时，早已人去楼空了，那两人声称虽然一直为东家做事，但从未见过东家。”

　　小二早在听见打手被抓时就手软腿软了，整个人失神地瘫在地上。

　　“你呢？这客栈的东家你可知道？”

　　“我也不曾见过……每次他来都带着面具，总是坐在布帘后，啥都看不见。”小二如实道。

　　谢晏不禁蹙眉，如此一来线索便就断了。

　　“我记得，”小二忽然道：“有一次他净手时，我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一块红色瘢痕，两道疤交叉，很特别。”

　　谢晏捏了捏鼻根，已经打草惊蛇了，此时京城多半已经查无此人了，明日就是陛下给的最后期限了。

　　宋暄忽然问：“有一点很奇怪，既然参与其中，为何事发第二日你还差人去报官？”

　　小二迷茫摇头：“我从来没叫过人报官，我再傻也不至于害自己吧！我也很奇怪，怎么官府的人来得这么快。”

　　谢晏：“那会是谁？”

　　高柯上前问道：“侯爷，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先关起来，待我今晚上书，交由陛下定夺。”

　　“是。”

　　宣政殿。

　　明崇帝看着谢晏呈上来的证词，神色不明。

　　“子易，你怎么看？”

　　谢晏：“敢在皇城脚下售卖禁药，非常人能办到。”

　　明崇帝放下证词，半晌才道：“殿试在即，当务之急是消除文人学士的怒火，这案子结了吧。”

　　谢晏：“可是还有些疑问未查明，背后之人也还没找到，怎么——”

　　“子易莫不是没看见，凶手不是抓住了？”明崇帝淡淡打断他。

　　谢晏沉默片刻，随后才缓慢道：“臣……知道了。”

　　明崇帝一挥手：“去吧。”

　　＊＊＊

　　翌日。

　　京兆府张榜告示，书生被杀一案皆因同窗妒嫉而起，买通来福客栈小二帮忙，涉事者斩立决，来福客栈查封。

　　百姓、文人无不痛骂凶手，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一时之间满京都在议论这事。

　　宋暄看了告示之后，什么也没说。仿佛这样的结果早就知道了。

　　旁的他也不想参与进去，也没法改变什么，只是——

　　他们住哪啊？！

　　宋暄一脸麻木站在街道旁，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宋义和已经被贴上封条的来福客栈。

　　他可是付了十天的房费，去玉清原打探消息还花了二两银子，谁来赔付他的损失啊！

　　“不行！”宋暄道：“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

　　宋义检查好所有家当都带着，头也不抬问：“不走睡地上啊？”

　　宋暄咬紧后槽牙：“这钱我得要回来。”

　　宋义：？

　　宋暄：“我给侯爷提供了那么多线索，还因此受了伤，给我点赔偿不过分吧。”当然不过分，而且案子一结谢晏就走了，正好没有借口找他呢。

　　说走就走，宋暄迈着昂扬的步伐踏出巷子，宋义很是无奈只能跟着走。还没走多久就紧急停下脚步，宋义不明所以问：“怎么又不走了？”

　　宋暄挑眉一笑，道：“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

　　原来是高柯牵着一匹棕马站在出巷口的必经之道上，看见他们后笑着迎上来，显然是在等他们。

　　宋暄收拾好表情，在与高柯对视后恰到好处的表现了惊讶：“这么巧？高大人怎么在这里？”

　　“不巧不巧，”高柯摆手道：“我就是专门在此处等你们的。”说完还呵呵笑了几声。

　　宋暄绷住表情：“不知是何事？”

　　“侯爷说此案多亏有宋公子帮助，才能这么快找到真相，特让我前来给宋公子送礼！”

　　宋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目光扫过高柯手里，又看向马匹四周，表情一滞。不是，送礼空手送啊？

　　当然，心里这么想，表情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怕是不合规矩。”

　　高柯：“哎呀，宋公子就收下吧，别客气。”

　　宋暄眨巴眨巴眼，不说话。

　　高柯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侯爷说，不久后便是殿试了，特给宋公子定了京都最好的客栈，住宿和吃食侯爷都包了，望宋公子专心准备考试，也祝公子金榜题名。”

　　闻言，宋暄差点没控制住嘴角，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多谢侯爷。”

　　“好了，我的话也带到了，宋公子去悦庭客栈报上名讳即可，我就先走了。”高柯翻身上马，扬鞭正要离去，忽地被叫住。

　　宋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劳烦高大人问问侯爷，我在玉清原花的二两银子可不可以……还给我呢？”

　　高柯看着宋暄人畜无害的笑容，差点摔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