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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在劫难逃 ...

  •   次日清晨,三禾早早去主顾家报到。陈夫人平日里喜吃斋念佛,是个慈悲的老太太,听闻姐弟三人的凄苦身世,差点就要收三禾为干女儿了,还亲自出面去府衙办好了路引,派马车将姐弟三人送出城关。

      三禾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个人这么顺利地就出了章安郡。按之前约定好的,三禾带着妩湖和似海到城外酒家歇脚,等一山和洱海两人带着六花出来,再决定去向。

      一山和洱海一早也扮作农家夫妻,到府衙申办路引。

      “你两……是夫妻?”府衙胥吏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眼,深表怀疑。

      一山和洱海直愣愣地杵着,谁也不碰谁,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勉强,更别说是夫妻了。

      躲在洱海身后的六花实在看不下去了,故意推了洱海一把,正巧撞到了一山的怀里。六花又不动声色地绕到了一山的背后,戳了戳一山的胳膊,示意他搂住洱海的腰。

      “官老爷,你这话说的,哪能不是我媳妇儿呢。她呀,身体不好,又怕苦,大清早的还为喝药的事跟我闹脾气呢!”一山立马领会了六花的意思,顺势搂住洱海,一副心疼媳妇的老实人模样,消除了胥吏的大半怀疑。

      “这不,我们去京城也是想找名医看病的。”

      “路引好了,拿去吧!”胥吏三下五除二批好文盖好印,将路引交到一山的手上,这胥吏也是个热心肠的大哥,临走前还不忘唠叨几句,“小媳妇呢乖巧听话一点,男人呢也别整天到外面瞎跑,小两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比啥都强,等媳妇病好了我给你们送条大黄鱼庆贺!”

      “谢谢官大哥!”洱海也不忸怩了,大大方方地挽起一山的胳膊。两人正准备离开,哪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令:“等一下!”

      一山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但为了洱海和六花能平安出城,他必须稳住。一山将六花交到洱海的手上,和洱海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一转头又变成了那个圆滑世故的人:“哎哟官老爷,有啥事儿您说,小的能帮上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叫住他们的并不是之前的胥吏,而是府衙的一名典史,这几天府衙上下都东奔西跑地查案子,典史大哥的脾气也是不大好。“那小姑娘是你们女儿?你这小媳妇儿才多大,这闺女都快十岁了吧!”

      “哎呀,官老爷你误会了,这是我小姑子。他爹娘晚年才得了这么个小女儿,去年老两口身子不好去了,小姑子才搬来我们一块儿住的。”洱海轻轻柔柔的声音宛若有魔力一般,叫人一下子就听信了她的话。

      一山本来还心头一慌,生怕六花的身份泄露,洱海这么一解释,他也就顺下去说了:“是啊,我年前才把我这小妹妹从我爹娘那儿接来照顾的,这孩子最听不得别人提爹娘了,一提啊准哭。”

      六花果真配合地抹起眼泪来,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悯。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典史见小姑娘那楚楚可怜的样儿,也心虚是自己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不好再追问下去,就放人走了。

      三人直至出了府衙大门,才发现自个儿的脑门上全是冷汗,当真是虚惊一场。忙不歇的,他们回家拿了包袱就去城关排队,怕府衙老爷回过神儿来又将他们抓回去。

      他们三个从早上跑到下午,路上只能啃几个烧饼充充饥,更没处歇脚,累得不行。终于,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轮到一山他们了。

      “名字。”

      “裴一山、李洱海。”

      “孩子呢?”

      “她啊……叫小花,是我妹妹。”

      听到这儿,登记的大哥不耐烦地摔了笔,瞪了一山一眼:“登记呢,你告诉我一个小名做什么?快点,后面人还等着呢,城门马上就关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老糊涂的,小妹叫裴云仙,白云的云,神仙的仙。”

      “这孩子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哑巴吗?”登记的大哥一边记名字,一边瞟了一眼大白天的还裹得严严实实、一言不发的六花一眼。

      “唉,这孩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就不会说话了。”一山暗自感叹自己现在说起谎来真的是越来越熟络了,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走走走!”登记的大哥表示没工夫听你扯闲篇儿,招手让后面的人赶紧上来,“下一个!”

      可还没等一山他们踏出城门,进门的队伍里突然冲出一个男人,口里嚷嚷着“六花”的名字就要抢人。

      “六花,六花,我是你大伯啊!是不是他们这对黑心夫妻害死了你爹娘,还放火烧了我们的宅子,是不是?”

      守城的小兵过来拉开那个男人,那男人依旧不松手,甚至还想去抓六花的另一只胳膊。洱海还察觉到六花战战兢兢往自己身后躲的端倪,搞不好他们真碰上了六花的大伯,他们今天恐怕出不了城门了!

      话说三禾那边,他们从早上等到快天黑,也没见一山和洱海出来,很是着急。她安顿好芜湖似海之后,自己到城门口观望,本来都看到一山他们的身影了,刚想招呼他们过来,一个扛着扁担的臭男人冷不丁地冲到六花面前大呼小叫,紧接着他们就被官兵一同带走了。

      三禾虽急,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三个人好不容易出城了,也算是计划成功了三分之一,如果自己又再搭进去,怕是会给一山他们平添麻烦。

      而这一切祁树完全不知情,他以为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已经安全出城了。

      祁树最坏的打算,是跟容叶苏同归于尽。
      子时,着一身夜行衣的祁树飞上了屋檐,像夜里寻觅食物的猎鹰,狠绝无情,宛若当初那个遇见一山和洱海他们之前的冷血赏金猎人。

      官府的确增派了不少巡逻兵,祁树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躲过好几拨人马才翻进迷迭馆,与之前撒石灰相比,耗时倍增。

      深知此行凶险,祁树带上了全部家当,剑、匕首、飞刀、毒粉,一件不少。迷迭馆里的人手也多了许多,想要找到容叶苏所在的房间并不容易,一间一间找肯定不行。

      只不过奇怪的是,迷迭馆里的小厮都往一个地方去,三人一行,中间的人提着一只盖着黑布的笼子。

      祁树从花坛边上拾了块石子扔出去,惊飞了树上的鸟,鸟雀的扑腾声也惊扰了笼子里的东西,发出喵喵喵的叫声。猫?容叶苏养这么多猫做什么?

      祁树这才发现,迷迭馆里大大小小的房间不下十间,每间屋子都养了一只暹罗猫!可是他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些小家伙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搞清楚状况,祁树躲进一个房间,取少许事先准备好的毒粉涂在暹罗猫的爪子上。恰巧门外小厮进来拿猫,祁树隐于门后,打晕了小厮,换上他的衣服拎着笼子出去了。

      “你怎么这么慢?”

      “猫主子饿了,喂了点吃的。”

      “好了好了,快走吧,容老板该等急了。”

      祁树随着小厮踏入了内室,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各色鲜艳的纱巾缠在舞姬的肢体上,妙曼多姿的身影踩着靡靡之音的鼓点肆意扭动,祁树觉得自己每吸一口气鼻尖都萦绕着浓重的脂粉气和阿芙蓉的味道。

      “哎哟,我的宝贝蓝眼泪来了!”铺着狐狸毛的软榻上,一个矮胖矮胖的小胡子外族人突然坐了起来,看到祁树手里提着的暹罗猫,眼睛都放光了,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来逗猫。想必他就是容叶苏了。

      “细腰,你,去把蓝眼泪抱过来!”

      容叶苏身边的一个侍女闻言福了福身,一袅一袅地朝着祁树走来,风姿卓越,细腰盈盈一握,果真人如其名。

      可祁树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欣赏侍女的曼妙身材,他深深地埋着头,屏气凝神,生怕自己还没动手就被发现了。

      细腰提着笼子来到容叶苏的身边,容叶苏一边逗着猫,一边打开笼子想将蓝眼泪抱出来,哪知平时温顺的蓝眼泪,今儿个却跟被人抢了小鱼干似的,异常狂躁。笼子一被打开,蓝眼泪就“喵”的一声从笼子里跳出来,扑到了容叶苏的脸上,留下了三道吓人的红色血痕。

      说时迟那时快,祁树一个筋斗避开了左右两个小厮,利索地朝着容叶苏的方向射出三枚飞刀,一枚飞刀扎进了容叶苏的胳膊,容叶苏疼得哭爹喊娘。

      不过对一个贩毒头子,祁树可没这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当即一个箭步冲到容叶苏面前,自腰间抽出匕首刺向容叶苏的心口。

      容叶苏拼死挣扎,匕首未刺中要害,却也扎出了个血窟窿,容叶苏一身蓝色丝绸的华服被血染得生出一朵两朵妖冶的紫红色的花。

      “你们都死了吗,连个刺客都拦不住!”

      容叶苏雇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全扑了上来,祁树背后受敌,不得不先松开容叶苏来应对那些打手。

      祁树飞身旋踢,先逼退那些靠近的打手,紧接着挑破了一个人的手筋,而后反手划破了一个打手的脖子,招招致命,没有多余的虚招。

      见识到祁树的狠辣,打手们都不敢再轻易上前,只将他团团围住,令其难以逃出生天。

      这么多年做杀手的经历,祁树深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又怎么会怕区区几个打手的威胁?

      一道寒光闪过,长剑出鞘,手起剑落,血水顺着剑槽淌了一地,打手们也纷纷倒下。

      见到这情形,容叶苏瞬间慌了,瑟瑟发抖地拉着侍女藏到软榻后面,等祁树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更是吓得语无伦次:“大侠,大侠,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双倍价钱,不,三倍!好不好,我求你放过我!”

      “你有想过要放过他们吗?”祁树没有犹豫,挥剑就要斩下容叶苏的头颅。

      “啊!”传来的却是女子的惨叫声。原来容叶苏在祁树举起剑的那一刻,就一把将侍女推到了祁树的剑下,自己却狼狈地从软榻底下爬走了,如同丧家之犬。

      祁树大步流星地追上他,拎着衣领把人倒拖了回来,用脚踩着他的胸口,剑往下用力一刺。

      无声的,祁树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鲜血,拔出了剑,本就奄奄一息的容叶苏咽了气。

      一切,终于结束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巡逻兵闯了进来,列阵于门前。“大胆狂徒,杀了人还敢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快跟我等回府衙自首,坦言罪状!”

      门外的风灌进屋子,驱散了阿芙蓉的香气和满屋子的血腥气。

      祁树右手持剑,转过头来,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被风吹散,飞扬在空中。

      突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闪过,闷雷随之而来,祁树拖着剑往外走,就像传说中从阿鼻地狱嗜血而来的罗刹,吓得门外的一众官兵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我不能跟你们回去,要么放我走,要么动手。”

      电闪雷鸣下,连长剑和官刀的碰击声都显得微不可闻了,一场大雨冲刷后,百姓根本不会清楚迷迭馆里发生了什么,顶多只会为迷迭馆再也不会开门、阿芙蓉再也不会出现而高兴几天。

      终究是寡不敌众,官兵最擅长围困,屡屡被纠缠的祁树体力逐渐不支,身上也被划了不少口子。对付官兵,其实祁树还是手下留情了,都没用上毒粉和飞刀,只想快点脱困出城。

      他们一路纠缠,从迷迭馆追到城西,从城西追到郊外护城河,祁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看了身后奔流向东的灵江水一眼,祁树自嘲地冷笑一声,原来自己的归宿,终究还是逃不过水啊!

      二十多年前,一个赏金猎人在河里看到了一只漂着的木桶,发现是个刚出生的男婴,就抱了回去养着,还把自己的一身本领教给了孩子。

      祁树这一身功夫一身大义,都是师父教的,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料不到,终了,他还是葬身鱼腹。

      果然啊,人这一辈子,从哪里来,便要到哪里去的。

      灵江河畔,青草池塘,逝去了一个漂泊在世的灵魂,带不走一群孤独少年的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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