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行就业不完全指北》无独三

9、各领风骚

　　萨姆.温彻斯特的客厅里，或者说曾经是萨姆家的客厅里，此时正在召开《邪恶力量》剧组第一届特效制作研讨会。
　　与会者：詹森.阿克斯，AKA迪恩.温彻斯特；贾德.帕达里克，AKA萨姆.温彻斯特；诺曼.阿什利.霍克，正在拿冰袋冷敷脑袋；沃利.菲斯特，摄影师，带着一种迷醉的表情四处乱逛中；本剧兼职制作人科林法瑞尔，同时也是提出了“在演员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梦境实拍”这个馊主意的人，此时正对两位演员的怒视回以十分欠揍的微笑。
　　“先生们，我想你们已经接到制作人的通知，也签过补充协议了。”他摊手道，“顺带一提，敝公司被委托负责特效制作的一应事宜。”
　　“去你的通知和协议，我们完全不知情！你们根本不懂得尊重演员的人身权利！”贾德大喊，他现在火冒三丈，全靠詹森拉着才没把拳头砸到科林脸上。
　　“恕我直言，我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倒霉蛋。” 霍克半死不活地举手。
　　贾德从善如流：“你们完全不懂得尊重演职人员的人身权利！”
　　“你们居然觉得他才是好人。”无视大家惊掉的下巴，科林把霍克拽过来，向大家展示本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特效制作公司的特效本人，“这个项目可是他谈下来的。”
　　霍克很想反驳，他最大的错误之一就是遇人不淑。
　　就算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眼下搞成这样锅也至少有一半是法瑞尔先生的。
　　在用一份保密合同解决掉摄影师可能会出现的泄密问题后，科林又火速联系《邪恶力量》的制作人洽谈后续的合作事宜，完全无视霍克本人的抱怨。
　　洽谈后的成果显而易见——大家达成了合作的初步意向，《邪恶力量》第一季的特效制作将全部移交给N.A.制作公司，剧组会给予一切配合，相应的，N.A.制作公司要在合同规定时间内交出成片。时间限定比一般的特效制作时间要短很多，但对于霍克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或者说，问题不在这里。
　　实际上，这也是科林同意引入摄影师的重要原因。霍克导出的梦境成片本质上是在演员的梦境中翻拍一遍，一点镜头语言也没有，就这么交给剧组的话剪辑师大概率会疯掉，他所能做的也就是按照原镜头复刻一遍，在原片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理解的“特效”。如果有个摄影师在旁边辅助，“拍摄”就要容易得多。
　　本来事情很好解决，直到导演又补拍了几组镜头。
　　谁也没想到，影视作品中常见的补拍能给霍克的工作带来如此之大的麻烦。补拍的镜头与原片的拍摄时间差得比较远，在演员的梦境里很难按照剧情时间线理顺，成片自然也就七零八落，画面质感相差极大，一眼就能看出拍摄时间不同。
　　被逼无奈的霍克只能按照科林的法子，把演员们拉进梦境“实拍”一遍。兼职制作人紧急雇了个法务，拿出了一份要求演员配合“非正常补拍”的补充合同，用以补全霍克经允许才能入梦的要求。反正身处梦境中人们也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霍克的超能力并没有暴露的风险。
　　讲到这里，本次事件姑且还能算是工作中发现问题及时补漏的励志故事，但墨菲定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抱怨自己的处境困难，因为更倒霉的很可能还在后头。
　　詹森.阿克斯发现了梦境的漏洞，换言之，他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在做梦的？”
　　霍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已经认真研读过剧本，布景也是按照剧组布置一比一复刻，再加上人在梦境中会自动忽略不完善的部分，从哪个角度看，整场梦境都没有穿帮的可能性。
　　“我没发现自己在做梦。”詹森答道。
　　他正对着电视机屏幕给自己脸颊上的伤口贴创可贴，这是目前屋子里唯一称得上完好无损的镜面，闻言他指了指身边的贾德。
　　“我只是发现了他不是萨姆。”
　　霍克懊恼地揉揉太阳穴。
　　大脑是讲故事的高手，你能通过脑补想象出几个黑色缺角和线段构成的白色三角形，这种现象叫卡尼萨三角错觉，其原理是人脑能够通过环境推测出一个模型，并用获得的信息来构成这一模型。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大脑自动补完了所缺的信息，你并不会在梦里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
　　但这种补完显然也是有限度的，你可以通过线段和缺角摆放的位置想象一个本不存在的三角形，但不太可能通过同样的方式想象一个不规则图形，因为你的大脑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模型，它只会让你感到奇怪——这里似乎存在什么东西，但你并不能辨别出来。
　　霍克的造梦技术显然还没达到该有的水平，他为詹森和贾德构建了一个符合《邪恶力量》剧情的梦境，詹森带入了剧情本身，可贾德带入了片场演员，当剧中角色遇到剧外演员，当然会产生一些OOC。
　　“彻头彻尾的灾难。”霍克喃喃自语，他的眼神在詹森和贾德之间游移，开始为接下来很可能出现的追问感到头疼。“我倒是做过被人发现的预案，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科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什么预案？”
　　“把你们在这里都干掉。”霍克微笑着抬起手，手中赫然是一把手枪。
　　精神活动以现实为中心。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说过，无论我们梦到的是什么，都来自现实。大脑做梦的素材来自真实生活，所以很难在梦中模拟死后的场景。再加上面临死亡时恐惧情绪与精神紧张都达到峰值，身体会做出应激反应，这种反应往往会使梦境破灭，让人从梦中惊醒。
　　现实中的事情也很好处理，一般来说，进入深睡眠期后的梦境记忆会在醒来后很快逝去，在快速眼动期就惊醒则会容易保留部分记忆，但也会失去很多细节。而即使他们能记住梦境中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承认任何事情。
　　有人在梦里拍电影？拿这种问题去问别人怕不是会被认为还没睡醒。
　　“等一下。”
　　沃利终于从震惊所带来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抱着手里的摄像机，紧张地盯着霍克，“你真的打算这么做？那我的录像带会怎么样？”
　　“应该会照常生成吧，我想。”霍克不确定地说。
　　“所以你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沃利皱眉，“老天，你真的试过你所谓的方案吗？如果死掉之后大家醒不过来怎么办？”
　　霍克一时语塞，他确实没在梦境中杀死过别人的意识，死亡后会退出梦境并失去相应记忆完全是自己的推测，依据仅仅是之前发生过的类似情形。
　　但那次，他杀死的是自己。
　　所以他早就说过，把人拉进梦境实拍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主意。霍克环视四周，其他三个人带着各异的神情盯着他看，只有科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我猜我们的CEO有一些想法。”霍克摊手，“毕竟正是这位先生提出了梦境实拍的创意，想必他会有更好的方案。”
　　科林倒是很光棍：“我没有。”
　　“话又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明明一份保密协议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拍拍温彻斯特兄弟的肩膀：“阿克斯先生，帕达里克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下进一步的合作。有霍克的特效作为保障，《邪恶力量》完全可以成为现实版的特效大片，WB续订的概率非常高，你们想想，谁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太好了，再下一步我们可以提高一下保密协议的违约金，看起来之后要签订的保密协议数量足够我们靠违约金发家致富了。”霍克冷冷地说，“我猜你根本没考虑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事情总会有个解决方案的，你到底怕什么？”科林反问道。
　　“怕这种因为欠考虑才出现的傻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霍克紧锁着眉头宣布，“梦境实拍计划不能再继续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麻烦各位出去补一份保密协议，就这样。”

　　“事情就是这样。”科林总结道，“在他看来，我们就像是在拉斯维加斯喝高之后去小白教堂结婚的傻子，酒醒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婚姻生活。”
　　“怎么，需要帮你们预约婚姻咨询？”杰瑞米还在鼓捣他的柜子，“帮我把螺丝刀拿过来。”
　　“听到没有，你的朋友已经完了，这个事情已经完了。”科林大喊，“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他不需要职业经理人，更不需要该死的装修工，他需要的是参加童子军，跟小屁孩们一起学学什么叫真正的身心强健。”
　　他把桌子上的螺丝刀扔向杰瑞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科林的话虽然刻薄，但未必没有道理。杰瑞米叹了口气，把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螺丝刀放回原处，转身走进卧室。霍克还没从床上起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你们吵架了？”
　　“显而易见。”
　　“为什么？”
　　“你问题真的很多。”
　　霍克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闷在罐头里：“我并没有请求你们帮忙，你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那你自己能完成要求吗？没有演员、没有剧本、没有摄像，创造一部让恶魔满意的作品？”
　　杰瑞米把他从被子里薅出来，递过来一台笔记本：“看看这个。”
　　霍克接过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视频网站。
　　“这什么……你的管道？”
　　虽说是视频网站，页面上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少视频，链接里的第一支视频只有几十个点击，画面上是一名男性站在圣迭戈动物园里对着大象说：“这些家伙有好长好长好长的鼻子，好酷！”
　　紧接着下一支视频就是《小气的巨人》，点击量是第一支视频的数倍，下面有三条评论。
　　“这是什么？电影吗？”
　　“老天，这电影的画面也太好了。”
　　“BTW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视频文件有多大。”
　　霍克又往后翻了翻，惊讶地发现他的十二部短片都被挂上了网站，点击数均已过千，每支短片下面都有了不少评论，大多是在争论场景是不是实拍，就算认为不是实拍的人也在称赞画面的真实性。
　　时间显示最新上传的《冰雪女王》是在四个多小时前刚上传的，霍克刷新了下页面，下面多出了一条新评论。
　　“真是难以置信。这是什么预告片吗？我要去电影院看！”
　　“有什么想法？”杰瑞米问。
　　“……他们是从哪里拿到的片源？”
　　“应该是推介会流出的，这种情况还算常见。”杰瑞米回答道，“还有别的想法吗？”
　　“我觉得这会有版权问题。”
　　“除此之外呢？”杰瑞米看起来有点挫败。
　　霍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除此之外，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做对了什么。”
　　“我们或许真的找到了一条通往成功的路，而这都要托你的福。”杰瑞米笑了笑，“依赖别人不一定是坏事，我们可以达成双赢。”
　　“你说得对。”
　　过了半晌，霍克说：“我们说不定还可以联系一下网站的制作人，看看能否合作，把我们的短片推广出去，还能省下一笔宣发费用。”
　　“这个主意不错，”杰瑞米点头赞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平台，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作品。不过，首先得解决版权问题，不能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我们和好了吗？”他向霍克伸出一只手。
　　霍克反手回握，揶揄道：“和好了，杰瑞米妈妈。”
　　杰瑞米丝毫不以为意：“现在去跟科林好好谈谈，这是妈妈的命令。”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