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经年》莳野

43、第 43 章

　　超市里人头攒动，来来往往，沈亦安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步伐自然地穿梭其中。

　　周星野略显局促地落后几步。

　　热热闹闹的夫妇、孩子以及情侣络绎不绝，从他们身边擦过，诡异的感觉从脚底窜出，连续蔓延至后脑勺，周星野不禁全身发麻。

　　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这样亲密和自然的，仿佛夫妻间才有的行为。

　　而他笔直简薄的后背，灯光下专注明净的侧脸，安然利落的步调，被绑在手臂的粉色挎包，就连帮忙捡起物品时，弯腰的熟稔，都仿佛开始诉说着占有。

　　勾引她，不管不顾想要上前，想要拥抱，彻底给他贴上专属自己的标签。

　　内心这么疯狂碎碎念的同时，神魂也控制不住，游走在边缘。

　　周星野无意识跟着他，穿过一排排货架，余光才注意，拐角另一边，一个调皮孩子朝她飞驰而来的购物车。

　　惊吓紧张的瞬间，根本没机会思考,她几个快步上前，毫不犹豫抓住沈亦安的衣角，借力躲过。

　　飞车几乎擦着她脚尖划走，周星野连忙拍着胸脯庆幸，下一秒，还抓着他衣角没放的手，就被他牵引地握住。

　　沈亦安回头，目光密切，停留在她脸上。

　　被紧紧攥着，周星野装模作样地挣脱一下，没挣掉。

　　看穿她的把戏，他轻笑，更加紧密地捏了下手心，代表回应。

　　划开人流，被这样牵着往前走，一路竟然平坦，再无阻碍和袭击。

　　他突然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周星野大脑空白，恍惚间，只蹦出两个字，“意面。”

　　沈亦安闻声回头，鬼使神差地，她双眼含笑，冲他吐吐舌头。

　　-

　　浓郁且怀念的味道，缓慢扑开在熟悉的空间。

　　宽敞客厅的一端，周星野胳膊反向搭在沙发背，支抵住下巴，认真专注的目光，盯着厨房那边有条不紊的身影，不知不觉陷入了思考。

　　他们如今这般…算在一起了吗？

　　就这样？

　　可分明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呀？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一点正规的仪式感都没有。

　　“在发什么呆？”

　　端着她最爱的奶油培根意面，沈亦安拉她走近客厅，周星野差点要忍不住，脱口而出。

　　餐盘贴着玻璃轻轻放下，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坐在了旁边。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辗转，是越发尝试之后，渐渐离不开的感觉。

　　周星野终于还是憋不住，自觉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

　　黑椒的浓烈刚好呛进喉咙，没抵住，沈亦安轻轻咳了两声，他灌下口水，顺道也给她的杯子添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眼皮一跳，经他这么提醒，周星野恍然想起来，旅行离开前，承诺过他的事。

　　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能嗫喏着辩白，“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理解，一个喝醉的人多半有些不正常，我当时可能就…类似有点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意味深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沈亦安抬起的目光，似笑非笑。

　　从他难以言喻的表情，周星野明白，再多的解释都已经苍白。

　　她越线了，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根本无路可退。

　　郑重地放下刀叉，周星野突然紧紧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举起右手，大声吼道——

　　“因为我喜欢你！行了吧！”

　　是的，因为喜欢。

　　不是那种积累感动而妥协的喜欢，也不是一时兴起，而玩闹的喜欢。

　　而是远离就惶恐，想到就安心，会因为他变得难以捉摸，不那么像自己，却也因为他，而对不曾期许的未来，多了许多美好期待的那种，很喜欢很喜欢。

　　即便最初仍不乏逃避的心理，但经历过这趟旅行，周星野彻底想明白了。

　　她喜欢沈亦安。

　　这场与他之间持久的战争，就算最后结果是输，她也不得不承认。

　　突如其来的安静。

　　周星野忐忑地，小心眯开一条眼缝，只见侧边，沈亦安敛着眼眸，一动不动注视她，深海般的瞳孔，盈满水晶灯绚烂夺目的光晕。

　　她顿时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干嘛…你…不说话？”

　　他唇畔噙起无尽笑意，“我只是在想，哪里有人举着刀叉告白的。”

　　周星野猛然瞪圆了眼睛，抬头看向右手，还真是！

　　“好啊，你笑话我！”

　　她恼羞成怒地甩掉刀叉，作势扑上前去掐他脖子，没两招，就被沈亦安轻轻松松反制，面对面扣住胳膊。

　　他笑道：“没办法，你要理解，谁让我人生第一次告白，就遇到醉鬼，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周星野呆愣地停止住小打小闹，惊愕之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沈亦安便又笑了笑，“我很好奇，如果真正的过程你全忘了，那么关于你亲我这件事，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难不成，是在梦里？”

　　顷刻间嫣红了整张脸，周星野朱唇微张，却一句话也狡辩不出。

　　如果她的记忆不是真的，那还真有可能，被他说中了！

　　飞快撇开他捆绑的手，她鸵鸟似的缩回座位，头几乎埋进餐盘，越是心虚，语速就越快，“我才不相信，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证据吗？你有录音吗？”

　　捉弄够了，再继续下去，某人可能会恼羞成怒。

　　沈亦安轻轻扬唇，选择大方放她一马，“没有。”

　　周星野终于等到机会反击，“看吧，该录音的时候你不录！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忘了。”

　　甚至还可以偷偷保存留念。

　　但没想到，沈亦安会说，“没关系啊，因为我知道你还想听。”

　　停顿一下，“而我，还会说给你听。”

　　盯着她范懵到失语的表情，他浅笑继续，“周星野，我喜欢你。”

　　一直以来，千方百计想要逼他先说出口的话，如今，终于真真切切地听到。

　　周星野无声咽了下喉咙。

　　猝不及防抽痛般，她双手抬起，捂在胸口。

　　心跳啊，你老实点吧。